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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姥娘家扒炕 ...

  •   这几天姥娘家明显有些不同寻常的变化,什么变化?余岁自己也说不太具体,但不影响她感觉得到。

      这种变化主要体现在两个人身上,惠萍和姥爷于保库的身上。

      余岁是怎么知道姥爷的具体名字的呢,说来话长,而且也不怪余岁她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变化,因为或多或少的,余岁和这变化都有关系。

      姥爷的变化是睡觉位置的变化,呵呵,有意思,姥爷和姥娘分居了,姥爷一个人带着棉被枕头去了之前二舅家短暂住过的东屋,东屋不是一间屋子,而且独立的区别与姥娘余岁她们住的另一个房子。东西两个土房子,中间有条直通前后道的院子,就是姥娘家现在这个院子了。

      余岁恢复了以往上学放学的坐息时间,因为人一旦养成的习惯是很难以改变的,另外班级荣誉还在。

      余岁这几天放学又见到生人,姥娘和家里人谁也没给她介绍,看那样子不象是余岁奶奶家那边的人,来人是男人,却又不聊粮库的事,多年来姥娘的心头的大患之一,大舅的合同工不是也办好了么,这又是怎么回事,还隔三差五的来。

      九中运动会过去有段时间了,可是,余岁没还完全从刘德英老师走后的学习生活中适应过来,所以对于那些小的变化,来个什么生人吃饭的她也不太在意,最后让余岁反应过味儿来的是,那男的老有意无意的看余岁,让余岁非常反感。

      因为那个眼神余岁说不好,就是感觉不好。但是惠萍和姥娘的感觉好,哦……

      余岁闷头吃饭,想吃啥夹啥,吃的好,吃的多,这样才能快快长大,反正余岁不吃,有人吃,又不是三舅妈怀孕!

      过了三伏天,天气就干燥了,天燥泥巴土也容易干,余岁放学回姥娘家,这天晚饭是不开火做饭。怎么地了?地是没怎么地,炕怎么地了,姥姥家扒炕了。

      谁都说姥娘厉害,那真是厉害,比珍珠还真。

      姥娘上得厅堂解决了姥爷也解不了的多年来大舅合同工的事儿,连于凌凌都鼻眼儿冒泡儿泡儿。现在升级为家属区新贵大小姐也没空搭理余岁了,正好,清静。

      姥娘下得厨房做东西好吃,余岁爱吃不算啥,那么会吃的老姨回老院子连大酱坛子恨不能搬回去。隔几天来叼一碗,隔几天又来叼一碗。姥爷在这个家里是逆时针跑的异类,没有姥娘饭照样也吃不好,不信你试试,试试才知道,姥爷很快就知道了。民以食为天呐,太太有道理了,所以逆时针咋地,在姥娘面前想吃好饭就不能当时针,连分针估值都够呛,不过当个秒针也无伤大雅,不影响家里进度。

      最厉害的姥娘还扒得了床,不对,是扒得了炕。把姥爷过个老头子都比下去了。你说还有姥娘啥不厉害的吧,别说你想不到,就是想到了也不能说,厉不厉害?这是必须的啊。

      晚饭是不做饭,那吃现成的吧,啥呢,油条俗称大果子。余岁心想,你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什么麻花啊……

      赵本山的小品经典台词都是从余岁这边过去的吧,你还要什么自行车啊?对的,姥娘下达铁任务,要自行车,那是后话。先别想麻花是正经的。

      吃完做为油条的晚饭,余岁要做作业。西房子有两间屋,当然两铺炕,扒炕重垒是为了炕更好烧,当然两铺炕都得扒,但是呢,饭要一口一口吃,炕也要一铺一铺先来后到的扒,先扒外屋的,那么余岁就去里屋写作业呗。

      扒炕的目的叫未雨绸缪,秋天过去冬天来了的时候,扒完干好的新炕过热快,关键在于省柴禾,柴禾不是烧不完么,但姥娘说了算。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不足矣成河,这是姥娘的生活标准,也对!勤俭持家不外如是。

      余岁正写作业呢,听见外屋扒炕扒出火来了,没明火,但比明火更可怕,都是人心里的暗火,热火朝天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余岁写不下去作业了……

      什么个情况,姥爷给姥娘打下手,递稀泥,姥娘用乡下屯子里的泥瓦工抹子抹炕平乎,干活儿呢你得有默契,不然的话老帮倒忙,姥娘不得上火么,而且还是扒火炕呢!姥爷没有闻出火药味儿的嗅觉,咋整?整成炮灰呗咋整。不行你来整平乎了,我和稀泥,不会?有脸说不会?不会你会啥?

      "是给岁岁她大舅整合同工你会呢?还是做饭你会呢?还是还是你扒炕会呢?不会就回你山东棒子那吧,天天啃你大煎饼去吧,你个糟老头子,吧啦吧啦唉……"姥娘声音太大了,余岁这段话听的清楚,而且还叫了她的名字,所以格外注意了。

      后来余岁大了些,看周星驰演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一个场景,把人骂吐血,念经念死了。噗嗤一笑,余岁联想到的就是这一幕,历历在目,却也带着那远逝不在的亲人,乡土火药味,一抹剪影,一生鲜活,一路走好!

      继续扒炕,说人别揭短,话留三分情,有句话叫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姥爷撂挑子不干了:"老太婆子,你不能耐么,你和炕能耐吧!"

      西洋景儿来了。余岁来姥娘五年了,还从没见过姥爷发脾气,姥娘更没见过,活了大半辈子了,一时姥娘不可理解,一边儿姥爷不可理喻。战况发生改变,干到院子里了。

      姥娘的声音:"少拿我咂筏子,还不知道你,有话不明说,看惠萍的那个人儿不满意,也不满意我呗,我让岁岁回她奶家去看下子,又不是不回来正好找时间错过去又哪不对了?直说得了,看我给老大办合同戳你眼珠子了吧,看我们娘几个不合你的意,你走呗,有本事别吃我做的饭。"

      "不吃就不吃,走就走。"姥爷的声音。

      所以说一件事情的发生,不是余岁做题这样一是一,二是二,你看到的,看不到的,都存在,到了燃点,自然出火。

      就像之前提的那样,姥娘和姥爷分居了,姥爷搬东屋住了,搬进去后,余岁倒是去过姥爷屋几回,主要任务是为姥娘刺探军情,回来要如实报告。

      这不,余岁又来了小东屋了,表面是执行姥娘任务,内里是余岁想姥爷了,现在对姥娘,余岁己新练会一招儿,叫阳奉阴违,而且玩的炉火纯青,但还没有登峰造极。

      余岁看姥爷在小东屋,蹲在地上啃他自己做的又硬又难看的大饼,余岁心里难受,嗓子堵得慌,加上也还没吃晚饭,自从扒坑就老吃油条,没有人知道余岁吃油条不如吃姥爷做的大饼。

      余岁也拿了一张稍微小点的丑不拉几的大饼,做的太实成了,不过你仔细嚼嚼还有点甜味儿,余岁坐在姥爷旁边,两个人结伴儿啃大饼,吃东西也好吃点儿了。

      吃完大饼,余岁在小东屋姥爷这写作业,写作着写着发现姥爷也在写东西,伸过去看,姥爷也不怕岁岁看,姥爷告诉岁岁这个东西叫写信,要邮票的,一张好几毛钱呢,要想收信的人收到时间快些,一张邮票不够得好几张才行呢。

      还教会余岁看啥信纸,信封,邮票,去邮局寄……

      现在余岁是姥爷小东屋的常客,天天放学过来,但是没什军情报告,不知道为什么,姥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余岁去了,甚至不过问军情了,那正好,省心。

      姥爷看来是吃了称坨铁了心了,黄鹤一去不复返,打算长住了。

      那也挺好余岁认为的。有个破房片瓦,至少可以自由呼吸,吃的好与坏有什么关系,一样能活下去,填饱肚子,就算是给你山珍海味,你没有吃它的心情,还不如粗茶淡饭。

      余岁天天在姥爷身边写作业,姥爷天天写信,可是姥爷这信写的太不顺利了,比余岁的作业难多了,可余岁为姥爷干着急,无奈不能代笔,因为余岁不知道他要写啥,帮不上忙。

      不顺利的体现是,写了撕,撕了写,写了再撕,撕了再写,可是余岁听了这么多天的撕拉声儿也没有心烦,恰恰相反,余岁在心里为姥爷加油打气,默默支持。

      在这之后的一天发生了件事,使战况的胶着状态得以发生决定性的大逆转。

      这天余岁姥爷从姥娘屋子里抱回几本书信纸和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子,姥爷拿了把钥匙打开箱子,余岁当然有好奇心,作业一会儿再做。

      余岁还以为是私房钱呢,没想到里面还是信,泛了黄还破损,一看就是时间不短了,拿出一封,余岁一看左上角写着"保库"两个字,姥爷之前教过她,这是称呼。那么"保库"是……

      哦,原来是姥爷信纸撕拉没了啊……

      正想着呢姥爷从书本一堆里翻出两张考试卷子,姥爷惊异的问余岁,岁岁,你怎么把考试卷子放在我柜子里面了?姥姥爷一看是岁岁三年级的卷子,余岁想起来了,这是刘德英老师来了以后她第一次考试考第一那次的。这是余岁的转折点,也是真正的开始开窍,老师给她脑子开了天窗。

      余岁也沒有奇心了,因为余岁的飘远了……

      姥爷冷不丁的一句话:"岁岁啊,这样不行啊!不能为了好成绩就自己想打多少分,就打多少分的做弊啊!"

      余岁莫名其妙想,姥爷写信写的精神不好了,胡言乱语。

      姥爷指着两道题说:"十道题,错了两道,你自己看看吧,你应该是八十分,你这不是个骗子么,虚头巴脑的!"姥爷非常生气,这两天建立的革命友谊,被这分数一炮打没了。

      余岁抢过姥爷手里的卷子,眼镜盯死了题目和她自己做的答案。

      姥爷看余岁这样子叹了口气:"打多少分不要紧的,不能自己唬弄自己,还怕我们发现,偷偷藏起来,这可不行,这不是作弊吗……"

      余岁哇的一声哭的撕心裂肺。恨不得立即死了,心才能不那么难受!

      姥爷以为自己说狠了,岁岁,下次不这样就行了,千万别让你姥娘知道。
      是的,作弊了……
      作弊了……
      作弊了……
      余岁最好的老师,作弊了……
      却是为了余岁,她成了她最好的老师唯一的教学污点!
      ……
      姥爷最终还是回到了大屋,两铺炕都扒完也干实透了。
      有句话叫,自己配药儿自己吃。这事儿姥爷干不出来,他又不是大夫,真是的!姥爷于保库可是堂堂边岗粮库专业知识技术最能耐的,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么,不能够!但是要想拿分居另过的事当由头,从此农奴翻身把歌唱,那也是白日梦。
      姥爷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那咋整,整两盅酒?也不行,借洒浇愁愁更愁,再说他也整不了两盅。
      要么怎么说别老难为自己,钻牛角尖。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蓬门始而为君开。
      姥爷得以体面的回去有热乎饭吃,算是余岁的功劳。
      余岁那一通撕心裂肺之后,任督二脉也打通了,在练无相神功,无相就是没有表情了,木了呗,又重新钻回书里。谁也不知道余岁是有意的呢,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成功的解救了姥爷出关了。
      余岁回西屋吃饭,吃完饭没像往常那样去找姥爷,也没写作业,干啥呢?发呆呢……
      人说饭后一口烟快活似神仙,余岁坐在新的火炕上,倒没看出姥娘的快活来,姥娘望着窗外坐在炕头吧唧吧唧抽烟袋呢,目光深深沉沉。
      余岁往姥娘那边靠了靠,看烟盒子里的烟就剩点渣渣了,想了想,下地穿鞋,余岁从偏刹子里的大口袋里拿了两片叶子烟。回到炕上,把整片的烤好的叶子烟用手掰成一揪一揪的装进烟盒子里,姥娘看余岁这一出一进的,是给她拿烟去了,也是挺得劲儿的,把嘴里的烟嘴儿拿开,往地上哺唧吐了个烟口水。
      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姥娘吐烟口水,那绝对是个绝活儿。没有三十年以上夜以继日的勤修苦练,那是绝对达到不了的境界,别人呐,看了也白看,只能望闻生叹,望尘莫及!
      此话怎讲?没见过姥娘的人,你想象一下,姥娘人是盘腿儿坐炕头,所在位置离炕沿至少,余岁说是至少啊,因为那时候余岁个头不大高不好衡量,目测至少一米。抽完烟姥娘可以嘴里含着一口烟口水,人纹丝不动坐着稳如泰山,然后哺唧一道几何抛物线,准确不误的落在炕沿下挺远的地面上。那个准儿头啊!甭说了,小洋炮儿发射台也堪比了。
      要么说呢这世界不是没有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还有就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余岁不是发现千里马的伯乐,刘德英老师才是,或者更恰当的说,是刘德英老师培养了余岁这匹千里马。可强将手下无弱兵,余岁有发现美的眼睛。这不,你瞧着的,余岁让姥娘化腐朽为神气儿,心情好了,才好聊天么……
      余岁掰手里掰着咽,看见姥娘往地上发射的这枚精准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这口烟口水,望着姥娘脸上满满的都是被摄服的崇拜,做捧心状:"姥娘,姥娘!你吐吐沫儿真厉害啊!咋吐的,姥娘你再吐一个。"
      吐吐沫儿,姥娘没让余岁的话整吐血喽了再!
      姥娘被余岁气乐了:"少扯王八犊子!小孩丫子,净浮精神,你姨奶他们在的时候咋不能耐人,正景精神头儿没有,扯王八犊子一套儿一套儿地,像你那死鬼爹,活着时候能说会道,能写能唠,会唱会跳的,这不是浮精神么,到了咋了地了?得精神病了都,你说说整成啥样了!行了别在我跟前碍眼了,你不和你姥爷好么,滚你姥爷那去,吧啦吧啦唉……"
      余岁才不管呢,只要跟学习没关的伤害,也伤害不了她。无相神功第一式:忽略不计,以谋大计。
      余岁又往老娘跟前着凑了凑。无相神功第二式:死不要脸,才能长脸。
      余岁没体会姥娘烦透她了的心情往哪上凑,一脸好奇的问姥娘还神神道道地:"姥娘啊!我姥爷是不是叫于保库哇?"
      嗯哼,咋样?武功没白练,点中喽。
      姥娘一愣,脑袋里估计闪过一万个哈姆雷特式:"你咋知道的?"
      面对姥娘横眉冷对的指问,所求艰难在险峰,余岁发起总攻:"姥娘,我看到我姥爷写信了,也有人给他来信了,信上面就有于保库,写了啥,我姥爷不让我看,也不让我告诉你,我问为啥,我姥爷说我以后就知道了,让我好好学习,要是学习不好也不能考式做弊。"完了。
      ……

      之后余岁白天上学平常,晚上放学如常。如往常一样,姥爷回来睡新炕了,姥娘亲自东西拿回来的,理由里洗被单,要重新做。人回来了可把姥娘给心疼坏了,是个贤妻良母的好老伴儿。

      余岁也当没看着,还是木了吧唧的,就像她也没看着惠萍那个男的一样,不是余岁能装,看到不看到的就那么地吧,她目的在学习,一个人有多少心可以分给那么多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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