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王上》马小六

121、筹码

　　“驾！驾！驾！”

　　马车飞驰，来到宫门口尚未停稳，內侍就从车上连滚带爬的冲下来，一膝盖跪在地上，连痛都来不及叫，就带着战战栗栗的太医往夙盛宫里冲，这已经是第二波了，休沐的太医也被紧急召回，所有太医都挤在偏殿，乱成了一锅粥。

　　床上躺着的人，面目全非昏迷不醒。

　　“这、这也太严重了！”

　　“已经开始高烧了！”

　　“这样下去怕是……”

　　苏韵熙在一旁面若白纸，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口里的王上都连不成音！薛子睿被公荀差去庆欢宫问淳妃要凤印，到泰宁宫还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听说王上受伤了，本以为是小磕碰，哪成想竟是太医口中的“怕是……”，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被小徒弟颤颤巍巍的扶起来，上下牙打着颤：“快去、快去行宫找余大人！”

　　这面人刚下去，外面就又是一阵喧闹，淳妃听闻哭哭咧咧的跑了进来，吊着嗓子嘤嘤转转，可看见床上的人穿着中衣脸上泛着红褐色已经看不清眉眼，喉咙就像突然让人踩住，哭音戛然而止。那哪里是英俊非凡的王上，明明就是块尚未煮透的牛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熙妃，怎么会这样！”淳妃说着就冲过来抓着苏韵熙的衣领使劲摇晃，她是恨极了苏韵熙了。淳妃刚刚才得了旨意，让她交出凤印转承熙妃，她依旧打理六宫事务，可是有些需要落印的事情便要同熙妃商量，看似是两人共同协理后宫事宜，说白了其实就是苏韵熙说得算。

　　淳妃气疯了，可是她只能忍气吞声，心里默默盘算等哪天把王上握在手心，定要百般折辱熙妃，让她也尝尝备受冷落的滋味，可是这想法散发出来还没有一个时辰，王上那面就传出受伤，所有的太医恨不得飞到夙盛宫。她急急奔来，本是打算上演一出心疼王上情真意切的苦情戏，可没想王上竟然伤得这般严重。

　　“娘娘、娘娘！”薛子睿看着两人剑拔弩张赶紧上前，“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医治王上，熙妃娘娘，王上让奴才把凤印交给您，如今后宫无主还是要您来掌握全局啊！”

　　苏韵熙一愣，她并不知道公荀做了这样的安排，薛子睿也不多解释，一脸焦急，汗都淌下来了。

　　“熙妃，定是你这狐媚谋害王上！”

　　“你胡说什么，王上喝多了酒打翻了热锅，就像当时淳妃娘娘‘不小心’扬翻了油勺一样，所有宫人都看着的！”

　　淳妃听苏韵熙刻意强调“不小心”，没有血色的脸更加青白了。

　　“娘娘，娘娘，王上抽搐了！”

　　苏韵熙一步上前，赶紧去看，“怎么会这样！”

　　“烫伤太重，面皮都熟了，定然会引发高烧，高烧不退便容易这样。”

　　“那还不快退烧！”

　　“这高热是炎症引起的，光退烧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降下去！”

　　“先降下去再说！”

　　“可是退热药里和烫伤用药略有相悖，这样脸上的伤……”

　　“命重要脸重要？！王上现在的样子就是精心细护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那些细枝末节！我只要王上好好活着，那徒有其表的东西有什么用！”

　　“是！是！”

　　太医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是要个旨意，省得以后被找兴。

　　夙盛宫一晚上鸡飞狗跳，直到早上才终于缓口气，烧多少是退了些，虽然还在烧，起码不是高热了。

　　“王上什么时候能醒？”苏韵熙立在床边，满目憔悴，淳妃也好不到哪去，看着涂了满脸药膏的公荀眼睛眨都不眨，一脸呆滞，她实在难以想象日后这张脸会变成什么样子。

　　“娘娘莫要担心，王上的脉象趋于稳定，只是这伤势严重，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再者药里加了阵痛安眠的药，王上即便醒可能也只是眨眼的功夫，这彻底清醒还是要在耐心等等。”

　　苏韵熙困乏的闭了闭眼睛，只有用气声回答的力气：“知道了。”

　　晌午，在众人的劝说下，苏韵熙和淳妃终于离开寝殿各自回去小憩一会，淳妃魂不守舍连瞪视苏韵熙都忘了。苏韵熙则静坐片刻，吩咐侍婢都下去，然后顺着侧窗溜了出去。

　　三日后，公荀依旧没有醒，可是苏韵锦那边却醒了一次。当天下午，二余大人风尘仆仆的赶到宫中，看见床上面皮有些许溃烂的人当时就傻了，一再追问太医，可得到的答案始终都是静待转醒。

　　公荀病得突然未留下任何口信，不像上次还来得及让余子墨打点一切，现在人始终不清醒不能颁布旨意，二余大人虽是王上亲信，可是一个是主掌行宫事宜的小官，一个是护佑王上安全的暗卫，总不可能让他们主理朝政。好在苏韵熙得了后印，虽没有王后的名头，但有了王后的实权，后宫之中无太后、无王后，就属她最大了，她说什么，朝臣总是要给些情面，何况她处理的恰为妥当，让丞相协理政事，紧着着急的办理，保证国事正常运行，若是有无法定夺的就先压一下，等着王上转醒在做商议，所以前朝还算稳定。

　　第七日，公荀依旧未醒，不过苏韵锦那面却传来消息，说是毒素尽退，已无大碍，只是之前伤及内脏要好好调养。于是丞相受熙妃的旨意，对苏昭一众下了“逐客令”。

　　“王上突患疾病，所有的太医现在都围在王上跟前，苏昭王子若是在徐国将养，怕是会怠慢啊。”

　　使臣虽不知道实际情况，但这几日也知道去苏韵锦那的太医确实只分派了一位，本来还想发脾气，可是听闻是人家王上患疾便也消声了，让随行的大夫查了查体，得知确实只需静养，便决定打道回府，省得苏昭王上一天八封信的问询。

　　“文玲我还有事让她办，你一路上照顾韵锦多加小心，他现在虽是身体恢复，但尚未清明，若是路上转醒闹着要回徐国，你就在他药里加点安眠的药，等回了苏昭再把信给他，知道了吗！”

　　小顺子狠狠点头，然后眼眶就红了，“长公主……”

　　“不用挂心我！你好好护着你家主子就行！”

　　“是！小顺子一定谨遵吩咐。”小顺子看着一身侍婢打扮的苏韵熙，逆光而行，身体更加消瘦，忍不住一阵心疼，长公主真是太不容易了，她说的对，若是二殿下知道事情原委，定然会一刻不停的折返徐国。

　　苏韵熙身子一转，轻轻推开一旁的房门闪身进去。不等林昭开口便道：“公荀怎么还未转醒？”

　　“呦，着急了？！嗯，我放了苏韵锦当然要再捏个筹码在手里，比如公荀，他能不能醒还要看我救不救啊！”

　　“你什么意思？”林昭从未接触过公荀，总不可能也给他下毒了吧？！

　　“你给他喝得那药，你忘了？不然沸水泼在脸上他不早就痛醒了！”

　　“你！你……”苏韵熙简直快要被林昭这阴险狡诈的品性弄疯了，可她却无力改变什么，“好！好！接下来你想怎么样？！”

　　“明日苏韵锦启程，我就要入你宫中，到时候公荀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自然会给他医治，你不用担心。”

　　“你给他医治？你不趁机多下上一味药让他生不如死！”

　　“瞧你说的，我夺了他的王位，占了他的妃子，当着神志清醒公荀的面，和他心爱的女人夜夜笙歌，那他才是生不如死。”

　　苏韵熙白皙的脖颈上微青的血管因为各种情绪的翻涌而不断的鼓动着，可她却咬着下唇，将指节握成了玉色，心里默默念着忍耐忍耐，只要公荀醒了，一切便结束了。

　　转天苏韵锦离开，苏韵熙只远远看着车队出离宫门，便转身回宫。盯着立在公荀床边的林昭，满眼的怀疑。以为林昭会拿出什么药剂，却见他从怀里掏出针包，在公荀的脑袋上施了几针。

　　一边施针还一边带着满是唏嘘的口吻，遗憾的表示公荀盛貌不在……看苏韵熙的表情越发难看，才终于住口，抬手给公荀拔针，最后一根拔离，床上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醒！”

　　“辰儿，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般的急脾气，要过两个时辰才能醒的！”

　　苏韵熙一步上前推开林昭，将公荀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却被林昭抓住了手腕。

　　“嗯？”

　　林昭略带迟疑，抓着苏韵熙的手将被子往下移了半寸，抬手要往公荀的心口上探，苏韵熙一下扑到公荀身上，对着林昭怒目而视：“你要对他做什么！”

　　林昭眉头一拧，默了片刻才收回手，低低说道：“你现在真把我当瘟神看了！”

　　“不是吗！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对他做什么！你的父仇其中缘由尚未可知，可你已经把他害成这样还不够吗！”

　　“你始终信他！”

　　“对！”

　　“就算他那样对你？！”

　　“哪样？和你一样吗？！”

　　林昭不语，或许是他比公荀更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