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首聚水洛阁 ...
-
王妃的声调平和而不失甜美,语气看似推辞却又带几分揶揄。
湘云当真立起身来向水溶拜了几拜。
水溶忙唤湘云起来。思忖片刻皱眉问道:“林姑娘和宝二爷的事既是老太太首肯,却如何会让一个收房的姨娘轻易拆散?”
湘云张口刚要说话,眼睛却闪了几闪:“这事儿我也闹不清,或许是下人们之间的胡言乱语。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水溶看了湘云一眼,知道湘云必有不能说之难处。便把此话撂到一边转而笑道:
“这林姑娘的病真的就十分棘手?以贾府的能力,再加上那时贵妃尚在,恐怕太医院的御医也是请的着的,只是怎么就不见好。”
湘云皱眉道:“大夫诊病要的是望闻问切。又说三分病七分养。可每次看病都隔着个纱帘子,也不过是搭个脉。况林姐姐自己也不知道珍惜,成天眼泪就没见停过。我初时也觉得她哭的实在让人难过,可看多了也就觉得平常,哪一天她不哭我倒觉得她和平时不一样了,就不是真的林姐姐了。要不她怎么就叫做潇湘妃子呢“。
王妃皱眉道:“女孩儿家如何随便担的起‘妃’这个字“。
湘云笑着解释:“倒没有别的意思。别说绰号是个妃,就是真让她做什么贵妃娘娘,恐怕她也不希罕。
王妃不知道,这个林姐姐就是这一点儿让人可喜又可恨,好象什么事都淡淡的不看在眼里。就算有一件半件的放在心上也是尽可能的掩着藏着。”湘云一叹:“依我看林姐姐的病也是她平时心事太重的缘故。”
王妃闻言笑道:“他们两个也真算得上是痴男怨女了。只是都说人的心,海底针,尤其是姑娘家往往都心思缜密——我倒不信,如若真有一个家世好、才貌双全又知疼知热的男子喜欢她,她就真能硬下心肠拒绝”?
湘云笑道:“慢说不了解她的人不信此话,就是我们成天价在一块儿的也未必了解她的心思。到如今只可惜了她的才情——真怕她从此枯萎凋谢了,就像她做的葬花词一样”。
水溶目道:“葬花?这倒新鲜,只听说过惜花、怜花,倒没有听人说过花也可以葬的”。
湘云一叹:“这就是林姐姐于众不同处了。”
王妃听了北静王的话,便执意要湘云把词念出来。
水溶却吩咐青凤呈上笔墨纸砚。湘云拿起毛笔:“写我可以,但绝不能让林姐姐知道,她对外面的人和事戒心一向很重。”
水溶、王妃互视一眼,都笑着点头。
湘云略一停顿,随即执笔一挥而就。青凤待湘云写完呈给水溶。
水溶看毕,长叹一声:“真真才女。诗句瑰丽却处处无奈。只是太过悲了。”
王妃也看了一遍:“果然不负才名,竟是个女屈原!”
湘云歪头看了看水溶和王妃,便开口笑道:“故事我也讲了,诗也默了,是不是应该答应我的请求了。”
水溶对着诗句凝神,探春的话就如没听到一般。
王妃看了水溶一眼,转而笑着对湘云说:“这是多大的事?就让青凤送你过去吧。”湘云大喜。
刚要转身,水溶却又唤住:“史姑娘说薛宝琴已经有了人家?”
史湘云不知为何有此一问,只好轻轻点头。
水溶皱眉面向王妃:“和番虽然重要,但也不能离人夫妻,为何如此不慎重?这传扬出去,皇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王妃忙解释:“臣妾岂能这么样,王爷也太不了解臣妾为了人。皇上原说臣妾年轻,怕独个办事有所偏差,因此又派了南安太妃。
我二人虽然是妇道人家,但该怎么着不该怎么着,我们岂能不加万分小心?
听闻那个梅侍郎去年替儿子博了一卦,卦上说儿子五行缺火,水过多了,偏巧宝琴是水命,那水刚好是克火的,对小儿女诸多不宜。梅侍郎见了卦连说可惜了,便修了书信给薛家,薛家也怕对姑娘不好,因此赶着退了婚。
那梅家还算人道,说虽然亲事不成,但聘礼却让薛家留下,就说是给宝琴姑娘添的嫁妆!
这事臣妾和太妃怕闹不准,特意问了梅翰林的夫人。得了准信儿才遣人找了这个宝琴,”
王妃解释毕,郑重向水溶道:“王爷只管一万个放心。”
水溶听了点头不语,湘云乐呵呵的随着青凤去了。
不多一会儿二人到了洛水阁,青凤要进去禀告,湘云却推她出去:“谢姐姐相送之情,不用进去说,我要吓她二人一跳”。
青凤见湘云顽劣,私下想道:她为何对家人遭贬一事毫不难过?
不提青凤疑虑,却说湘云,当即把脚步放的轻轻的,一手提裙,一手轻轻掀起外屋纱帘儿。只见她两眼瞪得圆圆的,嘴角儿带着憋不住的笑意,蹑手蹑脚来到南面屋子。她早已问清了探春住在北面,黛玉住在此间。
湘云人虽顽皮,却胜在聪明,略一思想就知以黛玉脾气绝不肯轻易出门半步,因了宝玉的事更不肯多说半句,想那探春必来就她。
湘云猜对了一半儿,不只探春在,屋内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湘云虽不熟络,却也识得大概,竟是昔日荣国府的丫头茜雪。
湘云随即把耳朵贴在窗棂上,聚精会神的听屋内人说话。
“我虽跟了王爷,但爷却不喜欢我问官场上的事。”只听茜雪缓缓说道:“又不敢明着问,只好拐弯抹脚的打听。听说王爷前几日就要保释二爷。”
探春接话道;“既是王爷有心,那为何迟迟不见动静?这对王爷来说莫非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
茜雪抬头叹了口气:“初时我也以为如此,后来才听青凤说竟是忠顺王爷挡了道儿!”
探春皱眉:“贾府并没有得罪过他,如何连北静王府的面子都要驳?”
旁边黛玉本来静静听着,此时却接口道:“谁说没有得罪过?三妹妹如何就忘了?”
探春和茜雪忙转头盯住黛玉。
只听黛玉缓缓道:“深的不说,单说表面上的,妹妹忘了前年宝玉挨打的事了?”
探春低声道:“还是不环儿……”。
黛玉摇摇头:“这只是其一,妹妹恐怕也听说过琪官儿这个人。”
探春一愣,心想这却不好回答,宝玉挨打,表面上自是他不爱读书,逼死金钏。可内里琪官儿的事大家却都知道个大概。因遵着闺阁本份,大家都当作不知情。可没料到如今黛玉却这样明着问。因此探春只是沉吟。
黛玉接着道:“当时忠顺王府的人曾说,凭什么宝贝东西王爷都舍得,唯有这个琪官却是王爷的最爱。宝玉可不是当时和那个蒋玉菡走得正近?”
探春、茜雪听了不由得轻轻点头:“原来如此,却不料偌大一个王爷却爱记仇。”
黛玉轻笑道:“偏偏二哥哥只爱结交这些样儿的人,也怨不得舅舅要打他!”黛玉本是笑着调侃,珠泪却早已淌出眼角。
窗外湘云心里叹道:“林姐姐终是勘不过情关二字。”
只听黛玉又接着说:“依我看,北静王爷今儿个既然允了此事,那事情就要有谱儿了。忠顺王爷虽然心里不痛快,却总要照顾彼此的面子。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难为的条件!”
湘云见屋内一时寂静下来,知道大家都在为宝玉忧心,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因此倒把那玩闹的心思悄悄收起。
她按纳不住,掀帘子快步进入屋子。倒把屋中众人吓了一跳。
紫鹃、雪雁赶着上来请了安。
紫鹃笑道:“史姑娘还是那么爱玩儿,我早瞧见你在窗子那儿窝着了。”
湘云点了一下紫鹃的额头:“偏你这个丫头伶俐,快赶上你家姑娘了。”
黛玉抿嘴道:“我哪里如她,上至老太太,下至十来岁的丫头小厮,可听过有人说她半句歹话儿?有些人背地里替她不值,直说她跟错了主子,跟着我可惜了!”
紫鹃一笑:“史姑娘明着是夸我,其实还不是夸姑娘,原来伺候老太太时可没有听史姑娘夸过我。”
湘云笑着摆手:“没想到夸人也能夸出错来!”
接着湘云笑容一敛:“二哥哥的事儿王爷既然发了话,那就大有保释的可能。我想如今最要紧的是如何着人给二哥哥带个信儿——让他安心待着,别让人另寻了错儿才好。”
黛玉听完,轻轻皱眉:“二哥哥病体未愈,这几日又受了惊吓,恐怕断难轻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