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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从那些看守士兵的窃窃私语中,我大概明白了我这精致的牢笼,似乎颇废了夜瑾年许多心力。
      这位了不起的重华君为我生生辟出了另一个时空。
      在这个虚无的空间里,有我生活所需的所有物品。我可以看见时空之外的世界,看见一草一木,看见所有周遭的风吹草动,可是他们却看不见我。
      不过士兵们可以感受到我的存在,可以听见我的声音。关押我的地方,表面上看来,再次变成只有一块翠绿巨石的树林,荒凉孤僻,与世隔绝。
      我常常一坐就是枯坐一整天,听见这样的耳语,瞧着风穿过枝丫摇来摆去的模样,忍不住觉得好笑:
      这天界的人都是些疯子。一边罔顾我的生命、尊严、和自由,一方面却又好像真的很有人性似的,还照顾了一下我的隐私。
      夜瑾年几乎每夜都会来陪我,我们远远的坐着,他望着我,我望着天,好像这园子里地两棵孤零零的桃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彼此。
      起初布袋被我丢在床上,他来了第一件事便是打开袋子看看我有没有乖乖吃药。我自然没有吃药,他便自说自话,强行喂药。
      我厌恶他的碰触,如此两次我便也不得不学乖一点,主动吃药。于是我们两个便再无任何交集的借口,就那么枯坐着,直到繁星寥落,我假装睡去。
      记得以前做过一个噩梦,我梦见自己莫名被关进了监狱里,梦里我抓着铁窗的栏杆歇斯底里的哭喊,呼天抢地的哭喊着自己的冤屈,希望有人能赶紧救我出去。
      那个梦那么真实,以至于梦醒之后我还在不停的抽泣。现如今噩梦成真,我在这精致的牢笼中一圈一圈慢慢转悠着,手指碰触到冰冷的器皿。
      刺骨的凉意透入骨髓,这才狠狠打个哆嗦。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现实比之梦境,有时候更加光怪陆离,也更加残忍血腥。
      你看,梦里我可能只是被冤枉了,并没有性命之忧。可现在,我不但没有犯过任何过错,而且我随时都有被人剖心挖肺的可能。
      我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呼吸不到任何空气。
      日子就在这无止尽的煎熬中一天天慢慢划过,我看着太阳怎样在空中划过一圈耀眼的轨迹,看着月亮如何在群星中悄然离去。
      天上的云气变化万千,身旁桃木舒展枝叶。
      这样空寂的日子,只怕寻常人都可以坐化了,我却一遍遍细数着自己这短短的一生,想得肝肠寸断,无论如何没有什么悟道的慧根。
      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即将要死去,那回忆起来,生命中的每一件小事都会变得那么弥足珍贵。
      记忆中,童年那样天真烂漫。父亲总是呵呵的笑着,慈祥和蔼。他喜欢手里捧着本书,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掉书袋。
      母亲美丽、干练,火辣辣的性格,撑起一整个家的温暖舒适。那一双巧手,不知为我做了多少美味的饭菜。
      那些美丽的衣裙,精巧的发饰,我到现在还记得它们是如何装点着我的童年时光。
      还有柳依依,这个像带刺红玫瑰一样热辣耀眼的女孩,现在想来,若是没有她的陪伴,那我的青春该是多么乏味啊!
      我们俩家住在城边上,大片大片的田野中,留下了我们俩个成串的记忆。记得春日里我们一起捉虫子喂掉落在我家的雏鸟;
      夏日里趁着午睡时间偷偷溜出来;跑到养鸭场里去偷鸭蛋;秋日我们在金黄的稻田边比赛谁能跳过那道最宽的沟渠;
      冬日里和那些胆敢与我们作对的野小子打雪仗。
      虽然后来小鸟还是饿死了,我们抽抽搭搭的把它埋葬在泥土中;虽然那些鸭蛋并没有被做成我们想象中的蛋糕;
      虽然我落入沟底变成一只落汤鸡,被爹妈狠狠收拾了一顿;虽然那些飘扬的雪花最终零落成泥水消失无踪。
      可是我们童年留下的笑声,此时还在我的耳边回荡。
      我笑着拂过自己的发丝,想起我们一起窝在房间里吃过的零食,想起我们一起躲在被窝里对着明星帅哥流口水,想起她初恋第一次接吻跑来我家发花痴……
      柳依依,每次我被人欺负了都是你跑来保护我,可我现在要死了,你怎么还不出来让我好好抱抱你!
      是了,我猛然间想起那日你与我一起去见夜瑾年,之后提及你夜瑾年总是语焉不详,莫非你也遭了他的毒手了吗?
      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可是一想到自己自身难保,又颓唐倒下,除了流泪祈祷,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依依,对不起,我不但害了自己,还连累了你……
      “你哭什么?”
      我正自己沉浸在悲伤悔恨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却被夜瑾年那个该死的再次打断。
      我抬起头,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开口向他讲话:“夜瑾年,你到底把柳依依怎么样了?”
      夜瑾年听得一愣,似乎对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名字有点懵,随后他似乎想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却又转向无语:
      “陶夭夭,我等了你那么久,只望着你能自己想通,没想到等来等去,却等来你这么一句话。”
      “夜瑾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蹦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做了那么多混蛋的事情却什么都不说,一天到晚只会装深沉,还指望我自己想明白?!再说我现在在问你柳依依到底怎么样了,你听不懂吗?”
      夜瑾年见过我歇斯底里,见过我发疯,却从未见过我这泼妇骂街的气魄,他被我逼得倒退一步,半晌才没好气道:“她比你好多了!关心好你自己吧!”
      说完他转身就想走,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问出个答案来:
      “夜瑾年!你今天必须告诉我柳依依到底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儿?她有没有什么……”
      “她活得好着呢……”夜瑾年扯出袖子,转瞬消失了。
      他跑那么快做什么?我愣愣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我突然好想见他们,爸爸、妈妈、依依……你们都好吗?思念像疯长的草一样将我的心塞满,我抓心挠肺的想他们,于是更加抓心挠肺的希望能有人来看我。
      这里的人都是神仙,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应该都可以知晓我的亲人的情况。可是我等啊等,等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升月落,我竟连夜瑾年都等不来了。
      苏暮羽是不是已经离开天界了?小轩和小若呢,这两个孩子为什么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我抬起凳子向着面前的那块巨石砸去,如果夜瑾年可以自由出入这个空间,那么这里就一定有和外部链接的法门。
      凳子哐啷一声弹回到地上,表面被砸出一个凹陷,可是无论是翡翠巨石还是这个空间,都没有一丝变化。
      远处立即有天兵被响动吸引出来,他疑惑的向着我的方向张望,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
      我狠狠压住自己的情绪,勉强出声来打消他的疑虑:“没事……只是凳子被我不小心踢翻了。”
      天兵闻言迟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犹豫不定,但还是躬身行了行礼,然后转身消失。
      想来他也是心里有了主意,估摸着向上级汇报去了。
      我管不了那许多,只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四处打量身边的每一样物件,一边思考到底怎样才能逃出去。
      对,我要逃,哪怕是立即会死也要逃!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我要疯了!
      内心像着了火一样,我无处发泄,只能一掌狠狠拍向桌面。手掌被震得生疼,我皱了皱眉,这才看见指甲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豁开了。
      血顺着指甲流出来,我内心一动,甩手就将手上的血撒到巨石上。
      巨石立时闪出几缕光,我满心期待的看向周围,可是等了半晌,这个空间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离巨石最近的那棵桃树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居然砰砰冒了几个花骨朵出来,在这萧条的桃园之中,那粉嫩的花朵显得分外扎眼。
      我捧着伤手颓然坐倒,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夜瑾年怎么可能让我这么轻易就逃出去呢。
      我再不敢随意尝试,可是这几朵花还是引来了不速之客。夜幕中,妙音翩然而至,嘴角挂着笑,眼里含着霜,美得像朵曼陀罗,让人心生畏惧。
      她慢悠悠踱到那棵开花的树底下,伸出指尖像抚摸至宝一样,颤巍巍的碰了碰花瓣。
      继而她的笑更深了三分,然后心情很好的转头看向我:“陶夭夭,你怎么这么蠢?”
      “你若是再这么大方的贡献你的血,我估计重华根本就来不及救你了。你知道吗?
      这桃花盛开的香气已经引得天界生灵蠢蠢欲动了,若不是我有天后的谕旨,那些天兵现在可是连一只虫子都不敢放进来呢。”
      其实她的眼神并未聚焦到我身上,只是望着我的方向而已,有了这层屏障,我面对这个蛇蝎女人的时候倒是可以心安一些。
      我懒得理她,翻个白眼随她絮叨。等不到我的回应,妙音那眼珠子又开始活络起来。
      她这模样让我想起小时候学的一篇课文——《狐狸和乌鸦》。此时她那轱辘乱转的眼珠子,像极了那只诡计多端的狐狸,可我却不想当那只愚蠢的乌鸦。
      “其实我现在挺可怜你的,也可怜重华。”一阵微风拂过,桃树飒飒作响,这些成长了亿万年的巨大桃树下,树根纠结隆起,生生缠绕出一张巨大的网。
      妙音优雅的坐到树根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翡翠巨石,口中喃喃继续:
      “若不是当初临清姐姐一口心头血吐在这灵石之上,你也不会生出灵体,长出灵智。若你依旧无知无觉,想必如今,你也用不着备受煎熬。而重华……”
      她突然嫣然一笑,“也就不会为了临清姐姐留在你身上的这一点气息,连命都不要了。”
      这女人真是戏精本精啊,即便我现在落魄潦倒如斯,可还是分出些心神,由衷觉得她很好笑。
      不管我和夜瑾年之间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一切好像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吧?她这是刷的什么存在感?
      今天溜达到我这儿就只是为了告诉我,我能得夜瑾年青睐不过是因为我身上有他亡妻的气息?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在乎夜瑾年心里到底怎么想吗?
      想到我这儿解气?蠢死算了!
      记得以前我和柳依依追肥皂剧,我俩当时最鄙视的就是那些抢不到男人却只会跟情敌较劲的女人。对这样的女人,我们的评价就是:心理阴暗,胸大无脑。
      跟这样的女人浪费口舌,显然太拉低我的格调了。
      依旧等不到我的回应,这女人果然怒了,妙音磨了磨牙,继续展开心理攻击:“怎么,陶夭夭?你这是哀莫大于心死吗?”
      “也是,被人当做炉鼎,如今又被人当做替身,心里怎么可能好受。重华的痴情当真冷酷啊,
      几千年来我为了他伤透了心,可是如今再看他在你身上做的事儿,我反而没那么难受了。”
      “他居然为了留住你,能想出那样的办法!”妙音满脸幸灾乐祸的对着我,估计找不到实际攻击对象她也挺膈应的,不过她还是戏很足的摇头惋惜道:
      “算了,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否则你立时三刻便要疯了……”
      “啧啧啧,也幸亏你这凡人肉身了,否则他哪里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这女人太他么贱了,一堆似是而非的阴谋论,听得人心里真是恶心!我无语望了望天,真希望现在天上能劈两道雷下来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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