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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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蝶走到营帐外面的时候，一个小兵拉住她：“大人，现在先不要进去！”“……为什么？”她疑惑道。“因为……少主正在发脾气……”
很快，廿蝶就知道小兵为何是那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她向营帐里探头望去，只听见一声爆响连着怒喝：“连个人都看不住，你们是废物吗！”
又是一声拍桌子，廿蝶和那个小兵皆是一震，探出来的头又缩回去了。
营帐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笑胜天怒容满面，吹胡子瞪眼：“让你们看着少爷，人哪去了！哪去了，啊？我就问问你们？跑了？飞了？消失了被你们吃了啊？！”又是用拳头擂桌子，每砸一下廿蝶和那群小兵就不由自主震一下。亏得桌子质量好。真不愧是爷俩……廿蝶默默腹诽，都这么喜欢砸桌子，桌子招你惹你了哦。
“报……报告少主，少爷确实一直好好呆在自己的帐子里，小的一直在门口守着不曾离开一步啊！”小兵满头冷汗。“是啊少主我们都没看见少爷出过帐子小的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另一个小兵恨不得把头埋在地毯下面。笑胜天冷笑：“哦，没看见，没看见那人怎么没了？我就问你们怎！么！没！了？我让你们看着是给我拿肚脐眼看的？那你的意思是少爷变土拨鼠挖地洞跑了是吧？”“不是啊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廿蝶看得心累，刚想走开，就听得笑胜天喊：“护法何在！”得，怕什么来什么。廿蝶叹了口气，在小兵一路走好的眼神中迈进帐子。“地豺教护法廿蝶在此，请少主息怒。”她拱手道，“廿蝶刚从教主那里回来。离武林大会召开还有七天，人流还不算太密集，少爷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笑胜天反问道，“就那个十七岁的年龄七岁的心智你和我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如果不是廿蝶此时在拱手她应该会捂脸。“谁知道他跑哪去了？掉河里怎么办？掉山沟里怎么办？被狼吃了怎么办？……”笑胜天越说声越大。营帐外三米远的小兵都能被吓得一震一震。……廿蝶在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揉了揉耳朵，“少爷虽然天真淳朴，但是……少爷已经十七岁了，少主你是否有想过平时保护过度才导致少爷出走……的呢？”“保护过度？我？”笑胜天指着自己，“我保护他不对吗我？江湖难道不险恶吗？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才会想闯荡江湖！我平时保护他难道不对吗……”
笑胜天扶着桌子生气，廿蝶却是满头大汗：“呃，少主，话虽如此，但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育儿方式的时刻…”
笑胜天怒火未消，旁边的老仆阿来却开了口：“少主，这么一直发火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让小兵们将功抵罪，出发去找少爷，如何？”笑胜天没说话。
”………廿蝶这就出发去找少爷。”“找，都给我去找！”笑胜天一拍桌子，“全体出动，都给我去找少爷！找不到就别回来了干脆回家喂猪吧！”
下面小兵面面相觑。
“出发啊！！！”
小兵们这才反应过来，被笑胜天一声咆哮吓得迅速行动瞬间就没了踪影。廿蝶默默退出了营帐，这才敢抬起头来。她回身看了一眼，摇摇头。
“……服了。”
魔教内部一片混乱的时候，金鞭溪畔的潇湘客栈里却是一片祥和。今天是个好天气，食客不多但也不少。马上要开武林大会，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客栈内外都洋溢着一种马上要过节的兴奋感。“哎你说这次会来不少人吧？”“那当然，豪侠荟萃，群星云集，到时候可是有得看了！”“听说江湖上传闻的那几个魔教也会来……”“哈，现在哪还有光明正大称自己是魔教的，”聊天的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得意，“这里面可有名堂呢，正是不明着显出来才有意思啊！”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金鞭溪客栈的老板娘暗暗听着食客的聊天，眉毛跳了一下。“真要有魔教还容得下你们在这聊天？魔教的可怕之处你们才没经历过。”她嗤之以鼻。
小二们忙里忙外，正在收拾出一间又一间客房。到了开武林大会的日子，金鞭溪客栈也会迎来大批江湖访客。这不得不精心准备每个环节。老板娘走进柜台里，在算盘上拨了几个珠，在账本上记了，便要向后院走。刚转过一个拐角，迎面便碰上一人。老板娘习武多年，反应敏捷，及时收住脚步，这才没能撞在一起。
抬眼看时，老板娘却吓了一跳：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两道烈焰般的眉毛下一双冰冷的蓝色眼睛，瞳孔很小，如同茫茫虚空中的一点。那眼睛仿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老板娘一时间有些失语。直到对面的人唤了一声：“老板娘？”
老板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昨天的那个男孩。男孩穿着青缬衫子，额头上围着一条很宽的抹额，一直到挨着眉毛，把整个额头挡得严严实实。他脸上挂着有些羞涩的笑容，表情一旦动起来，那双眼睛就失去了那种冰冷的味道，变得温暖而湿润，怯生生的，还显得有些紧张。
“客官有什么需要吗？”老板娘开口问道。
“我我我……我想为昨天的事道谢！”笑江天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明明已经酝酿很久了，怎么一说话还是结巴？“就昨天，我是昨天的那个，那个……我想向您道谢！谢谢您昨天问都没问就收留我了！”
老板娘掩口轻笑，“客官不必在意，我这里本来就是开客栈的，又听闻客官在山上迷路，所以就省去一些麻烦的细节。况且昨日生意实在忙不过来，倒是怠慢了。”“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笑江天连连摆手，“老板娘辛苦了！也要谢谢您女儿仗义相助把我带下山！对了我房费还没交呢！”
老板娘倒也真应付得过来这连珠炮般的话：“没关系，房费临走时再结就好了。”笑江天心头一热，脱口就是一句：
“谢谢阿姨！”
寂静了几秒种后，笑江天此刻只想以头抢地：“……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老板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我去洗衣服去了！”转身便是如同脚底抹油般连滚带爬逃走，转过拐角的时候还跑丢了一只鞋。
老板娘呆立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笑江天的脑袋又从拐角后面探出来了：“老板娘我房费一定会付的！”
他一脸凝重：“我保证！”然后拐角后面又伸出一只手，抓起跑丢了的那只木屐，“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老板娘的表情像是定住了一般，好久才松动下来。“……噗嗤。”她终于忍不住笑了，眼角的泪痣此时也难以逃脱，随着老板娘的笑欢快地跳动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走到马厩那边去。“什么事情那么高兴啊？”一把粗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穿着粗布蓝袍、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走近了，把手搭在老板娘的肩膀上。“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客人。”老板娘轻笑着说。“哦？那么有趣吗？”男人笑道。“是啊，非常可爱，”老板娘在男人怀里舒展了一下身子，“让我想起某人以前傻里傻气的样。”“那还真是巧了，”男人说，“能让我老婆回忆起往昔的客人，我当然也要见识见识……”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说了一会话，老板娘突然想起什么：“哎，我记得灵鸽是不是今天早上传信过来，说森儿要过来？”“是啊，……”男人只说了半句，因为后半句的话已不用他再说；马车行驶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夫妇二人的耳朵里，随后便是清朗的一声——
“干娘！”
笑江天抱着盆子从河边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累趴了。洗衣服好累，自己洗衣服更累。要一直弯着腰，还要反复捶打——这是他和河边那些浣衣人学到的。虽然免不了一番惊讶，“客官怎么自己来洗衣服啊，这些活交给小二就可以了的真的可以的客官这个是包括在房费里面的……”但是最后他自己还是赢得了胜利。小二们教他如何洗涮衣服，如何揉搓，如何用不同的方法洗去污渍。夕阳西下，他累得浑身酸痛，但还是很开心。“比待在家里开心多了。”笑江天想。他看了看自己泡得发白的手指，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啊——劳动——最光荣——”
突然，笑江天看见阿固正背对着他坐在海棠花下，嘴里叼着一根草叶。他想了想，跑上去打招呼：“嘿，阿固小哥！”阿固回身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笑江天小跑着上去：“你在干什么呢？”
阿固还是没说话。笑江天再次浮现出那种感觉——如果阿招是热情亲和的话，那么阿固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有种懒洋洋的冷漠感。但他表现出来的，还让你明确感觉到他并不是不爱搭理你。
他是不爱搭理所有人。他就是懒。
阿固只是扬了扬下巴，笑江天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另一棵海棠花下，两位佳人正在你来我往地打斗。其中一个紫衣的是阿招，另一位月白色衣衫的是……咦？
笑江天远远望去，两人正在打斗。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看出了另一个女孩穿着月白色衫子，和阿招一样留着两绺中分的刘海，只是比阿招留得更细更长，也更加紧凑。女孩的头发一半披散在背后，一半扎成高高的马尾。即使扎得很高，那马尾的长度也还是很长，随着女孩腾转挪移的躲避动作和披散着的头发一起飞舞。“小心了，阿招！”女孩说着，手中的白剑向前刺出。阿招很轻盈地躲过了这一击，掉过头来：“刚才只不过是你好运，现在可没那么容易，吃我这招！”阿招借着树干向上跃起，她的动作晃动了树枝，摇落一地繁花。
可是当她接近白衣女孩的时候，女孩的身影突然一闪不见了。“什么？！”阿招没有想到，女孩竟出现在了自己背后。“太慢了，阿招。”女孩得意地说。随即，那白剑就要向前劈出。
见此，笑江天再也顾不得什么，放下盆子就要上前去。阿固猛地拉住他：“喂喂……你要干什么？”笑江天头也不回，“当然是劝架啊！”“劝架？劝什么架？你刚才怎么不劝……”“哎呀刚才阿招占上风啊！”笑江天挣脱了阿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哎哎哎？？？！”阿固傻了。
笑江天一个箭步便插到阿招和白衣女孩之间去。“两位小姐姐不要打架！有话好说……”白衣女孩瞬间大惊：“快躲开！”阿招也看到了笑江天，惊惧得声音都变了：“什……笑公子？！”
“砰！”
笑江天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突然颠倒的天地，还有，空中飞扬的自己的鼻血。
“原来没开刃啊……”他想道，随后便因为误伤而晕了过去。
阿固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大哥，你傻吗？人家两个在切磋比武啊……谁跟你打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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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公子！笑公子！”
好像有什么人在喊他。
“没事吧？要不去请大夫？”
别啊，我可是离家出走来的，真的没带钱……连房费我都快付不起了……
“放心啦，只是被没开刃的剑面整个拍到脸上而已……鼻子出血不会死啦。”
笑江天清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围了一堆人，阿招、阿固、客房小二（一个特别漂亮的松鼠小姐姐）、老板娘，还有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笑公子你可算醒了！”阿招松了一口气。阿固在旁边站着，脸上不再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他哭笑不得：“大哥你可真是热心肠啊，人家在比武你去劝什么架啊？”
“啊？你，你们在比武啊，”笑江天挠了挠头，他的鼻子上塞了两块布，说话有点困难，“我还以为你们在打架……”
一串清朗的笑声传来，笑江天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女孩。她站在屋内斜照进来的夕阳里，白衣服被染成浅金色，让人一眼发现不了。但是她的笑声，把她和那夕阳的背景分割开来。夕阳是不会发出如此清朗的笑声的。那女孩站在众人背后，靠在立柜边上，手里拿着一个苹果。
她抬起眼来，看着笑江天。
忽然，笑江天感觉自己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攫住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孩，女孩对他微笑着，之前那场打斗中笑江天捕捉到的发型细节此时更加近距离地、全面地展现在笑江天的眼前。
两道直眉犹细剑，凭依骨相意飞扬
亦若桃花亦丹凤，双目红瞳自生光
山根高鼻挺如尺，不羡剑胆羡悬胆
上薄下丰唇似笑，道是无情却有情
女孩拿着一只苹果，她走过来，把它递给笑江天。
冥冥之中，这幅场景如同贯穿了时间，似乎与很多年前的熟悉时空遥相呼应。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声，如同命运的榫卯，就那么巧妙的结合在一起。这榫卯之上，未来将延伸出波澜壮阔的亭台楼阁。可是此刻——夕阳西下，小小的窗口里，榫卯连接，轨道启动，万物生长。
女孩微笑着，有点调笑，有点俏皮，有点逗弄，还有点安慰他的意思。她说：
“少侠，你醒啦？”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