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七同人之刀剑笑》兰她惜

1、第一回

　　公元420年，晋末，张家界。
　　日薄西山，英雄末路。街口挤满了人群，最前面的，是一张台子。台子上文武官员坐了满席，看着中心戴着枷锁的男人。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不过是哀叹这朝纲腐朽。死亡于我而言，只不过是另一场永生……死有何惧？只怕是琴心剑魄就此失传！”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即刻问斩，没问题吧，欢卿？”
　　监斩官斜乜了旁人一眼，站在他旁边的臣子紧蹙眉头，似是在忍受内心的痛苦。“皇上的命令，臣不敢违抗。”他说，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出来。听到这话，男人的妻子满脸泪痕，忽地晕过去。她的家人扶住了她，呼唤着她的名字。戴着枷锁的男人没法回头，他的脸庞被凌乱的发丝挡住，看不清表情。
　　“问斩——！”
　　刹那间，雪亮的刀光照亮一切。那刀光落到一半，却突然消失了。众人哗然，待看清楚，却发现那刀没有劈下去，断成了两半。
　　“谁！”监斩官大怒。
　　戴着枷锁的男人也抬起头寻找，只见茫茫人海，传来一个声音：
　　“很遗憾，林儿，你没法永生了。因为你今天不会死。”
　　男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人立于旗杆之上，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何时而来。他一头白发如雪，居高临下，俯视着人们。
　　“你是……”监斩官突然睁大了眼睛。

　　“……白发剑魔！”

　　故事，发生在很多很多年前。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忽值人。」
　　四月的武陵源，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风和日暖，山河人间一派欣欣向荣。几阵小风吹过，片片花瓣打着旋飞出去，顷刻便铺了一地。阳光拐着弯地折射在人脸上，不时闪烁着挑开眼睑；水声潺潺，溪流清澈得能见底，偶尔有几条小鱼跃戏其间。琼峰绕岩廊，正是百山十色，桃花万亩。
　　在这万亩桃花林中，有一个懵懵懂懂、左顾右盼的人影。他一边顺着桃林向深处走去，一边却又环首回顾。时不时把手搭在眼睛上向远处看，又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着两边的桃林，生怕错过了这自然风光。
　　地势渐渐拔高，周边环境也不知何时变得幽静了起来。人影走进了层层叠叠的树林，阳光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却又在走过一道拐弯后忽地冒出来。阳光洒下的地方，那人影显出形迹来：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往回看了看，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坚决地走入了被树林覆盖的山中。一阵风吹过，再看时，只剩小道上忽轻忽重的脚印。

　　笑江天曾跟自家老爹深刻讨论过魔教的发展问题。
　　“老爹，你说什么是魔教？”笑江天仰头看着自家老爹。
　　他爹笑胜天捏着根本捏不住的下巴仔细想了想说：“跟正教行为处事不一样的教就叫魔教。”“什么叫跟正教行为处事不一样啊？”“就是正教干的事魔教都不干。”
　　“那正教吃饭喝水吗？”笑江天想了想说。
　　笑胜天一愣，“吃啊，都是人，不吃不是要饿死了？”“那魔教吃吗？”“你觉得你平时吃吗？……”
　　“那怎么能说正教干的事魔教都不干呢？”
　　笑胜天沉默了好一会，挠挠鬓角，伸手把儿子身上披着的的夹袄往上拽了拽，“不是指的这些吃喝拉撒的小事，我说的行为处事是说江湖上的大事。”“什么江湖上的大事啊？”笑江天穷追不舍，还附带着吸溜吸溜鼻涕。
　　“江湖上的大事……就是，”笑胜天有点词穷，“就是像什么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之类的啦……这些魔教想的跟正教都不一样。魔教干的事有效率多了。”端起一杯茶，暗暗庆祝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听着还过得去的说辞。
　　“比如烧杀抢掠什么的吗？”
　　笑胜天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谁跟你说的！”“他们都那么说。”笑江天眨巴眨巴眼睛。老爹一脸无奈：“他们？他们是谁啊？……哎早跟你说了小小年纪别老看那么多演义，那里面都是少儿不宜的……”“所以魔教烧杀抢掠吗老爹？”
　　笑江天大眼睛直盯着自家老爹，那里面不仅忽闪着好奇，还有第一次对所谓人生价值观的思考。笑胜天把儿子抱到膝盖上，认真地盯着那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觉得自己猛然间责任重大：“江天，你要记住，烧杀抢掠，那是低级的人和小帮派才干的事。我们身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规模魔教，是不会去做那种小人之举的。”说到此时，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记住，儿子，格调决定成就。你给自己定位多大的格调，你就会有多大的成就。我们地豺教是江湖四大魔教之一，绝不是犄角旮旯那种随便起个名就能成个帮派的小流氓。所以你作为地豺教的……少爷，也要记住这一点，不要自降水准。”
　　“可是爹爹，我听爷爷说我们家的人就是该干的全不干，不该干的全干，入教还要高喊口号‘我庄严宣誓我不干好事！’……”
　　“……”
　　笑胜天咳了两声，“咳，那个，嗯，你今天小嘴巴巴的问的够多了，作业写多少了？该练的武功练没练没练赶紧去练别等我一会检查啊要检查你不合格看我怎么收拾你blablablablabla……”之后，年幼的笑江天就这样被迫提前结束了休息时间。而之后也没有机会再次就这一天的话题深度讨论——
　　因为他之后就闭关了。
　　笑胜天时不时去看他。有时半年一次，有时几个月一次。闭关后的笑江天显然与之前相比沉稳了许多，只是对于那些艰涩晦深的人生道理还是一样感兴趣。他有时会谈起自家教中的人，和……曾经黑虎门的人。
　　“那个豺锋，竟然偷袭，真是太卑鄙了。”笑江天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盆里的绿豆芽。“所以他死了。”笑胜天把择好的豆芽放进另一个盆里，“别玩，豆芽给你晚上做菜的你还玩。”“他是不是跟我们家有点关系啊？”“他是我堂哥。”“那他死了你没什么想法啊？”“不知道。我不喜欢他。”
　　“……但是最可怜的还是黑小虎哦。”笑江天突然说。正在择豆芽的男人突然一愣。
　　“不知悔改者可悲，执迷不悟者可怜。”笑江天抬起头看向父亲，“但是最可恨的就是借机钻营背后放冷箭的人。我最讨厌那种背地里搞动作的人了，卑鄙。”……“可我也觉得黑小虎其实没什么错，如果是老爹你生了病，我也会去给你找药的。”“…………我不会得那种病的。”笑胜天摸摸儿子的头。
　　“世上真有一见钟情吗？”
　　“为什么问这个？”
　　“我看江湖话本子说的，黑小虎喜欢蓝兔一辈子，最后因为追逐她落入了炸弹陷阱里。”笑江天声音有些闷闷的，“真有那种宁可死也不放下的感情吗？因为这个去死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也许有，也许没有。”笑胜天想了想说。“那位黑小虎少主，如果还活着的话，你得叫他叔叔。他的父亲，也就是黑虎门教主，和你爷爷是一辈的。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爱和恨又有谁能说清楚呢？”
　　正在笑江天悠悠思考的时候，父亲的声音又从头顶上传来：“不要评价故去的人。即使心里有了想法，也不要说出来。也许对你而言他们只是活在话本子和演义故事里，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是实实在在地存在过，活在心里的。”他摸了摸儿子的脸。“评价他们，可能会让认识他们的人心里难过的。”
　　笑江天仰头看父亲。说这番话的时候，父亲的头发垂下来，他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觉得父亲的脸一瞬间像是被浓雾萦绕，飘飘渺渺，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他也不敢再说下去了。虽然父亲一直以来是个亲切的人，但也总会有几个时候像现在这样，让他什么也不敢问下去的。
　　真奇怪啊。他想，有的时候他觉得老爹就是那样子，有的时候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
　　回想起这些的时候，笑江天已经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间迷路了。桃花万亩，容易迷路。他想起来之前问老爹的话：
　　“老爹，什么是江湖？”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那我们都在江湖里吗？”
　　“是啊，哪怕是地豺门这一亩三分地，也是江湖。”
　　可我想见识话本子里写的，刀光剑影的江湖。这话笑江天没敢对老爹说。他不好意思直接说我想见识的是话本子里写的武林七剑的江湖，老爹一定又会呵斥他想什么呐，七剑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醒醒吧自己心里有点数别做梦了。
　　所以这一次，他没对老爹说。
　　“……我刚才是不是走过这条道？”
　　笑江天凝神观察眼前的这一棵长得离了歪斜的树，因为形状特殊所以走过的时候稍微注意了一下。但正因为形状特殊，此刻他不由自主产生了“咦这位树哥我是不是看见过你好几回”的疑问。
　　话说回来，武陵源真不愧是人间仙境啊——随着旅程的不断深入，身旁的景色也越来越奇诡越来越壮丽。危崖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虽然现在是白天还看不到星星，但逐渐弥漫起来的云雾也一伸手仿佛就能握住。笑江天微微探出峭壁，向前方的云雾伸出手——当然什么也抓不到，只有一手的潮湿罢了。
　　“呜啊啊啊啊啊！！！！！！！！”
　　突然失去平衡，笑江天下意识扳着身边树干向后退，动作太猛脚一滑就跌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啊啊啊啊啊！！！！屁股啊啊啊啊！！！！”值得庆幸的是石头平滑，除了摔了个屁墩没什么深度伤害。笑江天松了口气，“还真险哪，这要是掉下去估计得摔八瓣，连全尸都……”说到一半想起不吉利，回手就是给自己俩嘴巴子：“呸呸呸！”
　　“……”
　　打得有点重了。少爷默默捂着脸颊。
　　太阳的光束不知什么时候移开了，林子里暗了下来。这里树林茂密，没有了太阳光，小路立刻变得晦暗难行。“还是快点走吧，在这里耗时间下去只怕是下不了山。”笑江天暗暗想道。他从地上爬起来，扑落扑落衣袍上潮湿的泥土。起身的时候小腿往下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他并没在意。
　　走了半个时辰，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