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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11年7月天光 ...

  •   11年秋天回国了一趟,我大伯去世了,我爸听到亲哥哥病逝的消息抱着电话哭得跟孩子一样,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我爸脆弱跟情绪化,我陪着他回去奔丧,他一路上哭了四五回,絮絮叨叨跟我和我妈讲大伯小时候的事情,十分消沉。

      他没有了爸爸妈妈,现在哥哥也没了一个。

      我对我爸这边的亲戚没太多感情,十几年时间冲淡了以前那些不上台面的怨恨,这次回来陪着我爸只露了个面,亲戚们热切地想请我们吃饭寒暄都被婉拒了,我没有心情应付他们。

      大伯治病跟后事花掉了他家里不少钱,大伯娘苍老了很多,不光脸上的皱纹比以前更多,连头发都半花白了,看起来格外憔悴。

      我的堂哥和和同辈的兄弟们张罗大伯的身后事,堂嫂和其他女人在厨房忙活,他们黑黢黢胖乎乎的儿子和女儿坐在人群里看电视,家里热热闹闹没有太多哀伤的情绪。

      我爸哭哭闹闹的戏剧化表现让亲戚们相当尴尬,多愁善感的女亲戚们被感染着跟我爸抱在一起哭了几回,大伯娘红着眼睛推推让让,然后千恩万谢收下了我爸给她的钱,他们都夸我爸孝顺,是个好样的,我爸欢喜得像是考满分被家长夸奖的孩子。

      亲戚们说国外山清水秀滋养人,所以才让我爸妈看起来年轻得像二十来岁,才让我看起来像个没长开的小伙。他们脸上羡慕的神情是没办法掩饰的,他们曾经看不起的王老三现在过上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生活,他们的表情都非常复杂。

      我妈来之前嘴上说着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她不再想计较那些过往的烦心事,不过她被亲戚们簇拥的时候还是很欢乐,看着别人的恭维,她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所以我爸给大伯娘塞钱的时候她没有阻止。

      我妈她好几年没回家乡,看到灰扑扑的县城街道还有灰头土脸的父老乡亲都很亲切,她说这些年我们县城的变化非常大,好在还能看出曾经的模样,也能在街上看到熟悉的面孔,她和以前认识的人打招呼以后那些人总会大惊小怪难以相信她现在的模样,她那些已经当奶奶或者外婆的同龄人被生活还有环境搓磨着斑白了鬓角,而我妈头发乌黑油亮,面色红润,看不出是同一辈的人。

      我妈是念旧的人,她也拉着我爸和我到我们原来家所在的街道走了一圈。接手房子的人很爱护那栋房子,原来当小卖部的门面现在开了家用电器的店铺,院子依旧是白色的围栏和鲜绿的植物,温室玻璃外面蒙灰不太敞亮,但里头植物郁郁葱葱,打理得很有生机。

      我爸妈都很想进去看一眼,我也是,不过我们还是没有去敲门。

      过去是缅怀不完的,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很好的生活,要向前看。

      从那条平阔水泥路往外走的时候我妈哭了,她没说自己为什哭,我和我爸搂着她也没问,她掏出数码相机回头拍了几张照片,不停用袖子抹眼泪。

      大伯这边的事情解决以后刚好月底,我们一家去对面世界的芦河村待了一个月,筹划好需要在国内采购的物资以后把外公外婆也接过来和亲戚们团圆一番。

      我妈这边的亲戚见到二老回来而且精气神很棒都非常欣喜,争相问外公和外婆在国外吃不吃的惯,住得舒不舒服。大伙团团圆圆一起吃饭,我妈和她的姐妹们聊这些年身边的事情,叽叽喳喳怎么也聊不够。

      我没打扰我妈和亲戚们团聚,自己出门找门路买了新的发电机组,上河村地底建水电站是之前就有的计划,前几个月连续施工终于大功告成,这回配上发电机组能让发电效率大大提升。

      外公外婆和家里人团聚了一周多以后随我们一家三口离开,他俩不想给女儿和外孙添麻烦,所以没有提带其他人去对面世界的话,我爸好几次欲言又止,但他很清楚的知道我不可能带他这边任何亲戚去对面世界,索性就没有张嘴。

      月中旬带着空间腰包里的外公外婆一起到德国,月末带着回国采购的大宗物资还有器械回芦河村,王杰瑞眉飞色舞跟我讲我们回中国这段时间错过多少有意思的事情。

      这小子跟女朋友打工攒钱,假期去西班牙和葡萄牙玩了一周多,他女朋友皮肤晒得黝黑,他肤色却变化不大,他说他在那边吃了好多好吃的,也游览了有岁月沉淀的古堡,一路上把欧洲历史也给复习了一遍,玩得很尽兴。

      偶尔一两个月撑着回溯不回对面世界问题不大,王杰瑞同龄人里娃娃脸的也有,只要我尽量每个月都让他回芦河村,足够他长大。

      今年年头不算好,中东地区依旧战火纷飞,大量难民涌进法国,非法移民导致一系列的问题,德国这边的治安也比先前差了很多,我妹同班的小女孩被至少六个成年男性轮流□□后弃尸河岸,一个多月的时间即没找到凶手也没给出解决方案,为了顾及国际影响,关怀难民情绪,竟然不了了之。

      我妹跟着学校的同学们哭哭啼啼给那女孩献花摆卡片纪念她,但凋零的生命却永远无法挽回。

      我妹哀求了很多次,要我出去找凶手,她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可以找到那些凶手,去维护正义,去惩罚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我只是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哥,你明明宣誓了,你是德国的公民,那个被谋杀的女孩也是你的同胞,你为什么这么冷血,为什么不去保护你的人民?”王采依在家里扯着嗓子跟我嚷嚷的时候声嘶力竭。

      我只能说德国的公民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做得也很棒,两年多时间,我妹已经忘了自己以前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身份,身为公民充满自豪感和使命感,急着去改变世界。

      又或者十四岁的女孩到了叛逆期就是这样充满活力,偏激、尖锐又难以沟通。

      “你明明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为什么就不能学一学超人,学一学蝙蝠侠,为人民做一点贡献?”她发现自己怎么都说不动我,气呼呼骂我是一个懦夫,是蛀虫,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周围的一切却从来不愿意付出哪怕一点点。

      她冲我嚷嚷的时候我妈很想过来抽她一耳光,但我制止了我妈。现在孩子实在难管,一巴掌抽过去说不定就离家出走要断绝关系了,再说德国这边也不允许父母体罚孩子,王采依带着巴掌印去学校,就算她不跟我爸妈急,学校老师也绝对得上门问清楚,到时候问题可大可小,徒生是非。

      毕竟现在收拾不了非法移民和流浪汉,还收拾不了你?

      我妈跟我说要不然今年过年也不带我妹去对面世界了,她说“养儿随娘舅,养女随姑娘”,我妹的脑子显然随了我爸那边的姑姑,糊涂蛋一个,带她过去以后谁知道她还能做多少妖。

      “你这会儿嫌弃她糊涂了?”我好气又好笑:“以前让你跟我爸多陪陪她,多给她念念书本讲讲道理,你们一个两个都嫌麻烦,现在可不就成了这样?”

      “还不是都怪你?”我妈义愤填膺:“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你一个做哥哥的,为什么能那么偏心?你对王杰瑞和王杰尼多用心,要是你也能像你培养老大一样培养你妹,她会是现在这样?”

      “转车轱辘又回来了是吧?”我是真的腻烦!这么多年,只要王采依表现出来让我爸妈不满意的地方他们就要埋怨我,怨我偏心把爱和关怀都给了两个儿子,冷落了妹妹,让她长歪。

      “难道不是吗?”我妈振振有词:“都说长兄如父,你明明会教育孩子,但是就为了跟我和你爸斗气,故意冷落采依,不然她会成现在这样吗?”

      “好了好了,我已经不想再说了,”我挥着手离开房间:“你真的是我的亲妈!”这世界除了她跟我爸之外没人能几句话就让我破防,并且气急败坏,重温小时候那种被人欺负的感觉。

      我妹从摇篮里开始就是我抱的,我念大学离得远,怕不好照顾我爸妈和她,在她半岁的时候就在上海买房把他们接了过去,家里有保姆有司机吃喝不愁,我那时候还在念书,周末有时间也常跑回去帮着我妈照顾我妹,然而在我爸妈看来我做得就是不够。

      我已经说过无数回,他们是两个孩子的父母,我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只要他们眼睛不瞎,看着我怎么照顾老大和老二,学着点也能把自己的二女儿照顾得很好。

      然而他们偏不,他们宁愿重复一百回“你每天都给你儿子讲睡前故事,陪他背古诗,陪他玩益智游戏,为什么你不愿意给你妹妹讲睡前故事,也陪她背古诗,你明知道你妹妹最喜欢你balabala……”也不愿意亲自去翻开我妹那成柜的画本册子,多陪陪女儿。

      从小到大,我妹就是听着这样的话过来的,以至于她也理所应当以为自己之所以是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她哥哥偏心,没有照顾好她。

      我还记得有一次王采依拿这个说事时候我跟她说的话:“王杰瑞和王杰尼没有妈妈,所以爸爸照顾着他们;你呢?你的爸爸妈妈是死了吗?断胳膊断腿残了吗?让你非得眼巴巴的等着我抚养?”

      “你两三岁的时候我在念书,没时间天天回家给你早教,于是你就一辈子都要这副死样子?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威胁家里人,你是真以为我欠你的,所以来讨债恶心我?”

      我从来没有当面说过我妹是废物,但废物就是废物,就像我们家阿福那个废物,吃奶的时候就一幅废物模样,人高马大废物了一辈子,到现在回狼群了依旧不自己捕食,靠几个老婆养着,一脸的痴肥。

      所以我时常怀疑是我爸家的种不好,若非如此,我几个伯伯姑姑那么多孩子也不会连一个有出息的都没,长得歪瓜裂枣也就算了,人品本事更是没有一个拿得出手。

      王采依总看不起老家她那些黑乎乎猴子似的丑陋亲戚,她觉得自己是大城市人,家庭优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然而遗传的伟大力量真的是魔法药剂都无法篡改,她身体健康,外貌唇红齿白倒看着像模像样,但那天生的天性再加上我爸妈的言传身教,真的是培育出了一朵让人想想都要头疼的娇花。

      我才不相信他们所说的因为我念大学没有去照顾我妹,所以她没脑子,我二儿子王杰尼小的时候我正在希连希亚的国都阿伽玛特念书,那时候课业繁重,每天马不停蹄,陪老二的时间少得可怜,王杰尼现在不也照样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所以无论我爸妈说多少回,我都不屑一顾,因为他们两个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想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

      他们当初信誓旦旦赌咒发誓的那些话现在想想都可笑,嘴上说的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会管,事实上生下来以后就犯懒不愿意理会,总拿我怎么照顾自己的孩子去对比我怎么照顾妹妹,活像辛苦十个月是专门给我生的女儿一样。

      ……

      唉!我其实不想这样吐苦水,但实在是忍不住,积年累月这种讲不清楚的麻烦事,换谁也抓狂。

      总而言之我没有像我妹期待的那样做任何事,就安安静静当一个普通市民,我已经过了为个人英雄主义而热血沸腾的年龄,平淡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对了,11年末也有好事发生,都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法国那边的非法移民问题日益严重,移民局条例边宽松,协助难民获得合法身份还有永久居留权,我们这边花了些钱,让懂政策的人给兰泽和朱莉都拿到了法国的短期证件,那边说如果一切顺利,在两年内能够获得永久居留权。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但是花得确实值,我爸妈的中餐馆走流程聘请了身在法国的兰泽和朱莉,借欧盟成员国互惠条例的光,兰泽和朱莉能够光明正大和我们一起待在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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