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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碎叶城开始紧张而忙碌,而百里之外的边城大营接收到消息,也立刻召集众将商议。

      边城大营的大将军秦典得到消息,心中却暗自揣测。

      按理说边城大营出巡的队伍也都应该在边城这边的方向外围,不会跑到碎叶城那个方向才是。能刺探到这种消息并且提前两日的,一定是深入到狄戎境内百里以上。中军武骁军将军何时派了探子进入狄戎深处的?

      他心里疑惑着,派手下先将中军的武骁将军胡冠召来自己帐内,准备询问他,才好确认这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武骁将军胡冠很快入帐,他也奇怪,此时夏季正是狄戎休养生息放牧牛羊的时候,况且今年初才彻底结束了和狄戎的战事,双方都暂且休兵。今日怎么会传令全军议事——这都是有战事的时候才有的情况,

      等到大将军秦典把事情跟他一说,胡冠即刻明白了自己“派出”的探子是谁,这根本就是太孙殿下的密探啊。

      面对秦典的问询,他既不能反抗上令不予回答,又不能真的将实情说出,急的满头大汗。

      秦典越看他越觉得有鬼,更加厉声逼问,胡冠没办法,只好道,“大将军!不是我不愿说,实在是……”他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秦典沉吟了一下,皱眉不虞。

      他已经六十多岁,说句冒犯的话,比当今陛下还要年长十岁。很早就在军中摸爬滚打的秦典,与其他许多同时期的将领不同,他是从底层走上来的将军,没有其他助力,全靠军功和皇帝的恩赏。是以要说他对谁最忠诚,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陛下。这也是皇帝放心地让他担任整个边城大营的大将军,执掌边城三十万大军的缘故。

      当然,秦典能执掌将印,也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如今身处高位,虽然不在京城,却也知道如今京城的水浑得很,还不如在边城面对狄戎人。他的家人都在京城,他也时长派人回去叮嘱,千万要低调行事,不可和任何皇家人往来、沾边。只有这样,才能够明哲保身,秦家的地位才能一直不倒。

      可是随着京城的局势越发地严峻,他想避开事情,可是这些纷争却还是找到了身上。

      上一次太孙刘挚在军中,就被人陷害在长河谷,当时的大将军就因此被撤,换成了他。因为太孙被害明显是京城的力量在其中捣鬼,导致皇帝派他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梳理清洗整个边城大营,务必要保证此处完全处于皇帝的控制之下,而非某些其他势力。

      “你不说难道便能罢了?”他知道胡冠并非有急智之人,能做到武骁将军,全凭的是武勇二字。见他不敢泄露消息,劝道,“这次探子名义上是你手下的,如果消息可靠,那你此次是立了大功。但若是消息有误,我们大军一旦开拔,就算只是一场乌龙,也耗费粮草啊,这个责任你可能担当得了?”无论如何,总得确定这不是一场乌龙,或者这不是狄戎放出来的假消息。“若是狄戎故意给的假消息,那后面是不是有什么埋伏,会不会再次陷入伏击,到时我们损兵折将,你又能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若真是战败,别说只是中军的一个武骁将军,就是秦典,也不好承担这个责任。

      是以,必须弄清楚这消息来源是否可靠,又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胡冠被吓住了,低声道,“是詹事主簿安排的。”他妻子娘家在京城,和这位孙主簿的家人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因为有所牵扯,他才帮的一个小忙。这等于是吃空饷,平时也没什么事情,谁知道能有今天?

      “东宫太子詹事主簿?”

      胡冠点头,还能有哪里的詹事主簿?

      秦典心里想的却是,既然是东宫安排的,为何不选择那几位?

      他所想的那几位,就是当初刘挚在军中时,同属于东宫势力的几位将军。当初太孙陷入敌手,这几人日子都不好过了很久,时刻等着被朝廷问罪。直到太孙重回京城,这才恢复正常。

      秦典是今年才来边城大营的,他知晓京城东宫太子身体不好,许多重要场合都无法参加,由惠王代替。此时东宫安排,等同于太孙安排,那太孙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毫无瓜葛的人?他不知晓胡冠妻子的那一重关系。

      刘挚之所以这么安排,就是因为他想把和狄戎国金城公主刘凌的联络放在暗处,明面上若有人要查刘挚的动作,肯定要往那几位将军处查寻,而不会想到胡冠。他这么做又两重原因,一个是保持隐秘,这条线万万不能被人知道。另一个是想到当初边城大营内竟然有人勾结狄戎给他设下陷阱,说明大营内渗入各种势力,所以不能再借由原来的人脉。

      太孙刘挚?

      秦典没有和他打过交道,当初他在京城赋闲的时候,刘挚已经来了军营。刘挚还没回到京城时,他就已经到了边城大营。

      只是他曾听过别人评价,太孙刘挚长相骏雅、才思敏捷,仁民爱物,到了军中又传出了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的名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人视他为劲敌,想要通过和狄戎的战事借刀杀人,让他死在战场上。

      此时的秦典,需要判断,这个探子是否可信,是否是太孙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借以打击敌人——那些曾将他陷于危险之中的仇敌。还是太孙真的为了他们南朝考虑,派出自己的手下查探狄戎动静,并且真的有了收获,并且不计前嫌地将消息通报出来。

      可是留给他考虑判断的时间并不多。

      这个六十余岁的老将在信与不信的结果中权衡,最终他发现自己只能两害之中取其轻,也就是——出兵救援。

      既然如此,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升帐。”秦典吩咐。

      随着主将营帐打开,众将鱼贯而入,分列两边。

      战场上关系无数人性命的一道道命令就是从这里传出,到达每个将领手上,再从将领传至校尉、百长等人,最终到达士卒。

      今夜,边城大营在毫无任何战事的情况下,有十万人收到出征的指令。

      他们有些人摩拳擦掌,正因为长期的休战而无所事事,有些人只是默默地擦拭自己的兵器,牵出自己的马匹,伙房热火朝天地赶做干粮,那是兵士们一会儿就要带在路上的。有些新兵会兴奋,也有些新兵会紧张,在老兵们的喝骂声中,他们的心情也逐渐麻木,最终归于平静。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没有人知晓边城和碎叶城的秣马厉兵,往京城报信的信使,还在日夜奔驰。

      连香自从那次院门口被泼粪之后,又连着好长时间没有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左邻右舍也都留意着——毕竟这种事情影响的不止一家。

      季宣一如既往地常来,各种送东西。

      自从第一回送来纸,连香给他回赠了冰皮月饼之后,就好像给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似的,这人送礼的任督二脉一下子就打通了。

      让连香懊恼不已,真的,要是她早知道会有后面这么些出,她宁愿顶着没礼貌三个字,也一定一定不会回礼。

      她知晓季宣的意思,但是因为此时她的书还在季宣的书斋卖连载,这让她必须在拒绝这件事情上把握分寸。

      季宣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另一人又开始时不时冒个头。

      砚童大家都当他是小孩子,时长往来没有关系。上回泼粪,砚童还帮着连香清扫冲水,连香喜欢他聪明伶俐,又觉得他在长身体,便经常给他送些零嘴。

      有时候是桃酥,有时候是一小碗面,有时候她自己在家做肉丸子,会给砚童留几个。

      砚童来得多了,他的主人就经常来找人,这一来二去的,也不知怎么地,章治也开始常常自己过来。

      并且特别找连香搭话。

      陈唐一开始以为这小白脸是自己的轻敌,后来发现原来人家找的是连娘子,也就放了心。

      但是已经知晓季宣在追求连香的红雀和宋娘子二人,也就都忍不住要偶尔打趣连香一回。

      连香倒是觉得章治未必是抱着和季宣同样的目的。

      平时和砚童交道打得多,多少也知道章治父亲在京城做官,什么品级不知道,但是大小也是个京官。他是和家里闹翻了才出来的。这人模样俊俏,又有文才,就等着考中进士,好摆脱家里的管制呢。

      通过砚童的叙述,连香仿佛看到一个高三学生,考大学的目的是为了离开家里,免得家里人管他,这么一个叛逆期的孩子形象。

      他对自己应该是感兴趣的,光听他问自己的问题也能猜出来。譬如特地问她对《论语》中的某句话怎么看,对历史上的某个人物怎么看。大致这种学术讨论的问题。

      可是——你不是有同窗好友一起住吗?这些问题问他们不好吗?

      但是他问题问得多了,连香也不好不回答,两个人说的东西红雀和宋娘子完全听不懂,就以为他们俩之间有点什么。

      宋娘子甚至说,“要说条件啊,章举人可比季郎君好多了。他又年轻,模样又更好,已经是举人了,再考个进士想来不难,”在她老家,举人本就已经是稀有人群了,所以想当然的以为考中举人就能考中进士,“举人老爷进士老爷啊,那都是要做大官的,若是连娘子嫁给他,当个官夫人多好,比书商娘子强千百倍。”

      红雀则稍微显得理智了些,“以前啊,只知道牟家大公子是个厉害人物,人生得好,家有巨财,日后都是要交给他的,就以为能跟着这样的人,作个妾也是好的。看看现在季郎君,就已经把牟大公子给比下去了,人家是真正的君子风度,喜欢娘子也知道投娘子所好(连香:你错了,我是喜欢钱的,不是笔墨纸砚)。”话锋一转,“本以为季郎君就已经顶顶好了,没想到,还能有章举人,他人年纪轻,又温柔有礼,满腹才华,能和娘子谈到一块去,娘子若是和他成婚,以后一定幸福美满。”

      好吧,收回我的话,红雀你根本没有理智。

      “想到哪儿去了。”连香哭笑不得,“我根本没想过把他们当做婚姻对象啊。”

      “为什么不呢?”

      宋娘子也道,“对啊,为什么不呢?我原本丈夫不是个好的,不代表其他男人都不好啊。”她也算是深深受过伤的女人,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红雀又道,“娘子不也觉得陈唐是个有担当的吗?不然怎么会允我嫁他。”

      “因为,因为……”连香自己也愣了一下,为什么不呢?是因为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打定了主意不结婚吗?

      自己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没变的,可是情况变了。

      那时她以为一辈子就会在王家村,或者王家村周边,或者是镇上、县里,总之周围能见到的人不多,觉得自己不可能遇到尊重女性的人——在她看来,不尊重女性,也就不能能夫妻互相尊重。

      这时候大多数男子对于妻子的尊重,仅仅源于“妻子”这一个身份,因为这个身份为他们延续血脉、孝顺父母、教养孩子、管理家庭。而不是尊重对方首先同为人,其次对方身为女人,也可以与许多优秀的男子一样,也可以是优秀的。

      女子可以美貌与智慧并存,可以刚柔并济,可以识字读书,可以有很多奇思妙想,也可以和男子一样的工作,也可以挣钱养家。女人的天地,一样很广阔。

      但是大部分的女子,活在男权社会由男人们制定的规矩中生活,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限制了她们的身体,也限制了他们的思想。

      连香势必要跳出这些规矩的,她一定不会受到那些规则的限制,那些“素来女子应该如何”的限制。这点她也很清楚。

      因此她不觉得自己能够找到另一半,也不打算找到另一半,就是源于这些想法。

      但是今天红雀和宋娘子的问题,突然让她意识到,自己何尝不是在限制自己呢?

      她愣神的想着,红雀和宋娘子相视一笑,二人离开房间,留下她一人思考。

      “娘子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别人的事情她厘得清清楚楚,轮到自己,反而有些糊涂。”红雀这样说道。

      宋娘子也点头称是。

      但其实二人又都不知道,连香在想的究竟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个话题,我觉得还没写清楚。
    但是,连香也没想清楚。所以她也在进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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