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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鲜血撞溅在描金的龙柱上,龙首高高扬起,俯视着爪尖上的血迹,龙眼无悲无喜,就像是在俯视着一场无关痛痒的闹剧。

      燕辉反应的最快,连忙将人放平,用衣物按压止血。然而齐泽林的瞳孔却止不住的涣散,鲜血不断从他的口腔鼻腔和耳道中流出。

      “太医,快宣太医!”

      太监声音从殿内传到殿外,一声声传递,此时此刻,绝大多数人都不希望此人就这样死去,包括上官榷本人。

      一个素有声名的文人敲登闻鼓告他和一个素有声名的文人敲登闻鼓以死明志告他,带来的舆论效果可有云泥之别。

      按照之前的约定,齐泽林会在今日敲响登闻鼓将诉状呈上御前,为避免一些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柳绰一早便进了宫。慈元殿内,她正陪柳荺心喝着茶,二人很有耐心,都静静地等着前朝的结论。

      “皇后娘娘,三皇妃,”派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回来了,脸上带着受惊过度的惶惶不安,“齐,齐先生在朝堂上撞柱了,流了好多血,听太医院的人说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碰——”柳绰的茶盏跌落在地,她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她明明...这和他们先前约好的不一样,她明明和齐泽林说过,她只需要一个契机,皇帝是否同意下令彻查都没有关系,她要的只是一个能让上官榷紧张起来的契机。

      为什么?她想不出任何情况使然,也想不出任何理由,齐泽林为什么要选择自戕?

      “慌什么,”柳荺心缓缓地放下茶盏,“这样对我们不是更有利吗?齐泽林这一死,事态就更严重了,皇上就是想轻易把上官榷摘出来都难了。”

      柳绰盯着柳荺心,眼中难以言喻地升起了几分愤怒,这是她从来不曾在柳荺心面前表现过的情绪,“是您逼迫的他?”

      也不怪柳绰会如此想,此事的来龙去脉和布局打算她只和柳荺心详细沟通过,就连她父亲那边都不清楚全貌。

      柳荺心没有想到柳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柳叶眉微蹙,雍容华贵的面容上带着些许不满:“放肆,这是你和我说话时该有的态度吗?”

      柳绰告罪,但态度上却没有丝毫退让。

      柳荺心看着柳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冷哼了一声,语气虽不太好,但终归还是开了口:“自然不是我,既然我说过此事交给你全权处理,便不会再插手做任何事情。”

      柳绰清楚柳荺心的性格,她不是一个做了却不敢承认的人,她既然说了此事不是她所为,那肯定就与她无关。

      那到底是为何?听太监描述今日朝堂上的情况和他们预期的相差不大,齐泽林到底为何要这般?明明前几日见面他还没有一丝想要赴死的打算,孩童的三字经他还没有教完,乐坊的词他也才填到一半......

      “皇后娘娘,”柳绰咬了咬牙,“能否安排我去太医院见齐泽林一面?”

      “胡闹,”柳荺心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柳绰,“且不说男女有别,你一个王妃跑去前朝关心一个外男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就说现在的局势,多少人的眼睛都盯在太医院,你现在过去,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你和这件事情有关?!”

      柳绰何尝不知道柳荺心话中的道理,但齐泽林是她一力说服拉入局中的,她承诺过他未来前景,也承诺过他性命。

      柳荺心看见柳绰的模样,无声叹气:“派个太监去守着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单独说上话。”

      然而派去的小太监最终也没能在重重太医的照护下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齐泽林撞得决绝,即使是最好的圣手,最终却也无力回天。

      齐泽林血溅朝堂的事情很快就在市井茶坊中传开了,其中不乏柳家提前安排好的人在推波助润,但主要的原因还是齐泽林本身的名气和权贵只手遮天换卷灭门之事激起了所有无权无势之人的恐惧和愤怒。

      这种感同身受让所有文人空前地站在了同一个阵营,很多人集结在京兆府门前要求彻查,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柳绰安排的那样有条不紊地向前,除了齐泽林的死。

      柳绰甚至连他为什么要死的原因都没有问清楚,她想不明白,也不理解。

      回府的路上,燕辉和柳绰的脸色都不太好,齐泽林撞的那根金柱离他很近,那种滚烫又带着粘稠的血的触感仿佛还一直停留在他的手上,这是他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死去,无论冲洗了多少次手,他还是能闻到那种挥之不散的血腥味。

      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燕辉难得面色沉重,他招来了一个通过几天相处觉得比较老实靠谱的护卫,“你去一趟山阳郡,查查齐泽林家中还有没有什么人。”

      王府的人对燕辉的命令是不问缘由绝对执行,武威领命道了一句“是”后就去做动身准备,留下后一步进府的柳绰略带疑惑地打量着燕辉。

      燕辉熟知龙傲天流的套路,像柳绰这种身份怎么也是自己人,所以他吩咐事时并没有避开柳绰。他看见柳绰眼中的疑虑,便将齐泽林死前的情况大概说了说。

      齐泽林撞柱自戕时他离得很近,他又是周围朝臣中反应最快的,太医匆匆赶来时齐泽林就已经不太好了,鼻腔和喉咙都呛着血,燕辉一直拿着衣物替他止血,所以离得最近,“他失去意识前一直死死拽着我的衣摆,他喉咙呛着血,声音很小很模糊,我也听不太清,但依稀能辨出几个字,什么‘放过’,什么‘家人’,什么‘救’。”

      “我见他意识模糊,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一会儿是‘放过’,一会儿又是‘救’,所以在宫里的时候没说什么,但左右还是有些介意,就想让人先去查查看。你怎么了?感觉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被今日的事情吓到了?”

      柳绰心事重重地扯了一个笑,礼仪周全地谢过燕辉的关心,借口身子有些乏后便告辞先回去了。她对齐泽林的了解比燕辉多,她在计划将齐泽林拉入局中时就已经找人调查了齐泽林的亲友和生平,她知道齐泽林双亲已经过世,仅有一个同胞妹妹,算是他一手带大,和他关系很是亲近,嫁在济阴,夫妻恩爱,是青梅竹马。

      她派人连夜赶赴济阴郡,飞鸽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夫妻二人在去祭祖路上被山贼所擒,至今已有四日,她派去的人赶到时当地衙门已经组织了官兵派去救援。柳绰传信回去让他们务必要救下这家人,然而再收到消息时,发现人已经死了——山贼眼见抵挡无望,防火烧山,人没救下来,两尸三命。

      ......
      三皇府内的气氛一连沉闷压抑了十来日,特别是柳绰所住的院子,沉郁得仿佛就像是被阴雨笼罩似的。

      主子心情不好,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太过活跃。

      “哎——”杜若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托着下巴,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哎——”小院厨子坐在杜若对面的小凳子上,胖墩墩的,也托着下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十多天了,”杜若看着撤回来几乎没动过的午膳发愁道,“再这么下去姑娘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李厨也很惆怅,作为一个热爱做饭的厨子,看见自己做的菜怎么样被端出去又怎么样被端回来是对自信的最大打击,是以这些日子他想尽办法变着花样做菜,结果眼看着仅剩的几根头发都要掉光了,这菜该是怎么样端回来还是怎么样端回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杜若摇头,自从那日从宫中回来后,柳绰就不怎么说话了,除了处理正事交代事情,她就一个人闷在屋里,时不时还会发呆,也不知道怎么了。

      “听说殿下这几日也是忙得很?”

      “是啊,”杜若叹气,那日之后没过几日,燕辉也奇怪了起来。寒冬腊月,又正值年关,朝堂的事情本就忙不过来,他竟然还想着要精进骑射,请了教习师傅过府,早起贪黑地抽空练习,也不知怎么就突然争分夺秒地发愤图强了。

      “你说......”李厨有些犹豫,他虽然算是看着柳绰长大的,但毕竟性别摆在那里,很多话说起来也不是那么方便,“新婚燕尔,殿下突然间忙了起来,姑娘该不会是感觉被冷落了,所以心情一时转变不过来吧?”

      “怎么可能,”杜若天天跟在柳绰身边,虽然她也说不明白柳绰对待燕辉到底怎么一回事,但就直觉而言,她感觉自家姑娘对燕辉的态度是巴不得少见,能不见当然最好。

      “你个小娃娃,这你就不懂了吧,”作为已婚二十多年的过来人,李厨对此很有发言权,“姑娘面子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还会挂在嘴上。”

      杜若想了想,觉得李厨所言也不失为一种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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