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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错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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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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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了。
悬在眼睛上方的手心,黑色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几乎念不出来了。神尾拿着笔想要再写一遍,但光是一划就发现无法控制力道和幅度,因此虽然画出了一长道黑色却根本就不能达成目的,只好放弃。
「神尾,你醒了?」
因为神尾的嗜睡而安静过头的病房让切原刚坐下就开始睡觉,直到察觉到神尾的手再次缩回被子的动作才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他,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头发一边没话找话地开口了。
没有回答的神尾看了他很长时间,在确定这个人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之后,整个人就往下缩进被子仅仅露出了上半张脸,扑闪着眼睛盯着切原,似乎并不怎么欢迎他的样子。整条被子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弧线看得出来他现在完全是团起来的,怀里的位置还有什么东西突起的感觉,切原有些好奇地试探着伸手过去摸摸,果然,有点硬。
「这是什么?」
随着切原的动作又一次往后缩了,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看得切原实在是很莫名,扁扁嘴说你不说就不说嘛。
「我有那么让你害怕么?」
原本以为就算不说话,神尾起码会摇摇头表示他并不讨厌自己,但躺在床上的人却移开了眼睛,抿着唇非常不信任的样子。
切原有些受伤地叹了口气,不过因为知道现在这个人并不能用常理考虑所以还是没怎么在意地伸手轻轻地摸了他的头发。神尾习惯性地闭起眼睛感觉脑袋上的温度,而睁开眼睛之后则猛地逃开。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啊?」
原本觉得自己好心来探病已经是神尾天大的荣幸了呐。不知不觉连语气都开始和自己的家长接近,切原着实有一点不耐烦的话让神尾一下惊恐地闭起眼睛。
「喂!」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今天来的时候听神尾姐姐说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不管别人问什么问题都会努力地逃避,也不会表示自己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感觉,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对于任何人的疑问或者大吼全部拒绝回答。
现在神尾也就是躺在那里平静地拒绝回答问题。
「你手上的到底是什么嘛~」
既然用软的他不说,切原的好奇心逼迫他使出最后手段,趁神尾发愣的时候猛地撩开了他的被子将他手上的东西抢了过来。
「唔——什么嘛~不就是一本台历么,有什么好不告诉我的啊~?」
「还给我。」
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很久没有说话的人嘴里冒出来,反而让切原吓了一跳,失神间不自觉地按照神尾说的将台历还到了他手上。对方刚刚触碰到那本东西,立刻将它整个地抱在怀里像是自己的性命似的。
「那个上面,是什么?」
很多条黑色的道道,有些颤抖地画出了格子但看得出是在计数,每天划一道的那种。切原不知道他有什么需要这样子去计算的事情。
「深司。」
「哎?」
「从深司没来的那天开始的。」
切原一阵窒息之后抿抿唇有些无措地笑了一下说他很快会来的。
神尾点点头说也许明天早上深司就来了。
「所以要画道道。」
神尾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切原很坚决地说到时候要深司赔我,白白地等了他那么久。
「要是我忘记他有多久没来的话,不就是便宜了他么?」
「是呐~大概就是这样的。」
伸手替他重新盖上被子却被神尾的手阻止,然后抬起了台历放到他面前似乎是要他仔细看看的样子。
「你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等到我连这个上面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你要告诉我的。而且。。。」
忽然亮出了很愉快的笑容来,长时间僵硬的面无表情之后猛然绽放的笑容让切原整个的被惊吓到,倒退了一步却也用手挡住台历让自己可以仔细看见上面的字。
慢慢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力道的笔画,以及某一格上用非常稚嫩的笔划写上的伊武深司的名字。
「深司说圣诞夜会带我出去,所以就算之前都不来,那一天他也一定会来的。深司从来不骗人的。」
明明已经没有那么清晰的记忆,神尾却说得肯定到连切原都不得不相信,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说是呐你好好看病等那天他来接你就好了。
「嗯。」
重新将台历藏进怀里当宝贝,神尾微合的双眼里突然就啜上了眼泪,嘴里喃喃着深司是不是不要我,好像刚刚那些都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
切原慌了神说怎么可能呢?
「他绝对不会不要你的。」
「可是要是他不来,我怎么办呢?」
「那就去找他啊。。。」
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切原住口就看见神尾抬起那双泪眼眨巴眨巴好像在求证,狠下心点点头。
「他不来的话,你就自己去找他问清楚不就好了么?」
很长时间以来神尾第一次主动找护士说话,是在圣诞夜那天的下午。因为很长时间没听见神尾的声音所以一时还有些怀疑自己耳朵的护士四处看看发现的确只有两个人,愣愣地看着神尾很长时间。
「那个。。。你是问我么?」
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反问回去,看见神尾点点头之后不由得有些意外欣喜,点头说是啊。
「的确是圣诞夜。」
「谢谢。」
他真的有很努力地去记,如果他不来的话就自己去找他问清楚,这样的解决办法他死命撑了一整个晚上没睡地去重复。
如果深司不来的话。。。
小心翼翼地踩出了病房,似乎因为很久没行动所以两腿有些不听使唤。神尾扶着墙壁一边小心躲避护士一边跑进了电梯。
还好是没人的。松了口气下来的神尾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只是现在再回去穿并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所以他决定干脆地就这么去好了。只是回家而已,应该无所谓吧。
逻辑似乎不成立但神尾没管那么多,蹑手蹑脚躲过了问询台,也险象环生地靠着钻病房躲过了护士,终于重新站到了大楼的外面。
意外的在下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赤脚踩上去更加是松软得很舒服。神尾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门外走,深司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吧?
抬手看看手心模糊的字迹,放下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大门外面。
这里是,哪里?
左右望望之后神尾整个懵了。他不记得了,他是怎么来的这里而他所谓的家,又在什么地方。并不在只要他说要去就可以到达的地方,那个家也好,深司也好,全部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有着另外的一个世界。
而他只有那一间白到吓人的病房和一本台历罢了。
逐渐小到,连深司都不见的世界。
冻红的双脚踩着对方,神尾一个人呆愣地站在大雪的街道上张张嘴想拉一个人问,你知道我的家我的深司,在什么地方么?
一片雪正好落到刚刚重新抬起的掌心,慢慢被体温融化模糊了仅剩的断续笔画。自虐般用黑笔几次划破了手上的皮肤,虽然想解释他只是想描一下字,但每次只要张开嘴他就会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于是只能闭嘴,听医生在那里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之类的话心里觉得很好笑。我也不要这样下去的,你把深司给我我会好起来的。
我什么药都不要,我只要一个深司。
可是深司不要我了。
终于在黑色的笔画糊成一片的瞬间神尾听见自己心里有那么一个声音清晰地说着,深司不要我了。
因为好麻烦呐,本来就已经很不懂事很麻烦了,现在变成这样只会更加麻烦,还以为可以两个人一起变成一个世界,真是狂妄到了不行。
垂下手不可控制地大哭起来了,一个人站在医院的门口为了一个此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的人,歇斯底里地号啕大哭起来。
「アキラ?」
声音传来神尾停下哭泣,扭头看向自己的右边医院大门的另外一边模糊的身影,泪眼婆娑间忽然整个人就疯了一样地往那边扑过去。
是深司吧,绝对,是深司吧!
踉跄着猛地倒在雪地里,还哭,还想挣扎着站起来而对方却已经蹲到了他的身边。
「我会很乖的~我不会不听医生的话的!我会按时吃药会乖乖睡觉乖乖吃饭,深司要我做的我都会做的!所以深司不要不要我啊。。。」
一时间有些茫然地抱着仅仅穿着病服还赤着脚的神尾,直到听见他半梦半醒的嘶吼才少许明白了一点,想推开他却发现对方已经抓着衣角入睡,皱着眉头几乎要和他一样哭出来的人叹了口气将他抱起。
「你这个样子,谁能放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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