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黄鹤楼》即若离

62、毒性

　　唐求背对着江沐，只和他道了别，就已准备自己上路。
　　江沐并非唐求这样性格，知道他一贯待人冷淡，他与展朔不同，展朔还会与人任性几句，唐求往往话都少的很。
　　江沐或许已明白了唐求的动向，却依旧道：“你要去哪里？”
　　唐求提着剑，说道：“不必你知道。”
　　江沐却似乎明白他想做什么，却道：“可我已经知道了。”
　　唐求回过头来看他，江沐正湿淋淋的望着自己，江沐的眼睛里永远都是真纯和善意，他这时候盯着自己看，一定也看透了他的心思。
　　唐求却道：“既然你已知道了，就更不能阻拦我。”
　　江沐反而笑了，他说道：“我为什么要阻拦你？”
　　他走到唐求身边，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太华门究竟是中了什么毒，多么厉害的毒，倘若你从小就致力于天下奇毒，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吸引你。”
　　唐求不置可否，他只听着江沐说道：“而你，是绝顶的用毒高手，若是你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毒，我便明白，这种毒，恐怕世所罕见。”
　　唐求只笑了一声，说道：“你以前不这样爱讲话，是什么让你有所变化，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似已回想起了三年前，那个人正轻轻推开那扇帘，轻声对着他说道：“你怎么样？”
　　如今已有三年了。
　　江沐只看着他，忽然轻声道：“的确发生了一些事。”
　　他看着唐求，他终于轻声道：“我或许需要你的帮助。”
　　唐求惊愕于他的诚恳，他想不到江沐这样的人，会开口请求他的帮助，他心中已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在太华门的密道里，发生了一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他看着江沐，江沐没有低头，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悲伤，只有凝视着他，眼神里是坚定的光。
　　唐求点头一笑，说道：“难得。”
　　江沐只说道：“若是这样难得，唐兄是否还要独行……”
　　唐求只转过身来，对着江沐，他一双眼睛都落在江沐身上，他打量着他，才慢慢说道：“我把我的外衫给你。”
　　他已知道，江沐湿透了，这样的天气，若是在外面这样走动，很快就会被冻透的，别说继续前行，恐怕人也极容易生病。
　　他这样说话，已经默认了要与江沐结成一队，并不想要独自离开。
　　江沐却摇摇头，他说道：“这边有风，一会儿就会干了。”他心里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能升起火来，这里恐怕还有不少东洋人，他们不可引人注目，避免这时候发生争斗。
　　避其锋芒。唐求和江沐两人，心中都已明白目前的形势，不可在这时候和其他人硬碰硬。
　　唐求和江沐沿着荒草前行，说道：“若我没有猜错，这里不仅有东洋青木堂，还有西域的圣火教四小天王。”
　　江沐点头，他说道：“西域圣火教果然来了。先前为俞前辈疗伤之时，便知道，他们中或有高手潜藏其中。”
　　唐求和他边行边谈，说道：“不止。我昨日来时，已遇到几名黑衣人，我以为是松风堂的人，想不到过招之时，他们用的武功，却不是中原武功，更不是东洋武功。”
　　江沐问道：“是西域？”
　　唐求摇头，说道：“我从未见过，我想，这一次，对中原武林有些不同寻常。”
　　江沐点头，他说道：“我们在太华门密道之中，遇到了绝顶高手。”
　　唐求只顿了顿，说道：“绝顶高手？”
　　江沐却道：“这一次，东洋来了一名，一顶一的高手，他的幻术，已经到了化境。”
　　唐求想了想，他说道：“东洋如此兴师动众，还有绝顶高手前来？”
　　江沐说道：“没错，本来我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人物出现，可……”他想起来许询、展顾，他只没有再说下去，等他忍住了心中的痛楚，他说道：“我们不可冲动，若是他们实力在你我之上，定要小心行事。”
　　唐求已知道其中的困难重重，但好在江沐即使痛苦悲伤，总不是太冲动，太容易崩溃，他反而谨慎、认真，不会重蹈覆辙，知道如何行事，他的缜密，并不似一个少年。
　　唐求道：“好。”
　　他问江沐道：“现在你想去哪里？”
　　江沐对他笑了笑，说道：“正是你想去的地方。”
　　两个人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对方想去哪里，正是太华后山上，武当弟子埋葬之所。他们要找到那毒的根源，从而找到真相，找到破解的方法。
　　两个人沿着小路，江沐将在那密室之中，李元识所言中毒始末告之唐求，唐求全都听在心里，好似已经有了判断。
　　他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中的不是毒。”
　　江沐看着他，他其实心里也想过这种可能，可他又不愿去想更深其他可能，那些可能或许比中毒又严重的多。
　　江沐点头，却说道：“还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很难实现。”
　　唐求看着江沐，他说道：“要一个人中毒，很简单。”
　　江沐和他并肩行动，说道：“没错，要一个人中毒，只要在合适的时机下毒，也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即使不是用毒高手，想要毒杀一个人，并不算难事。”
　　唐求又道：“可要这样多的人，同时中毒，就很难。”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要让这样多的人中毒，最好办法就是将毒下在食物里，这些人同时吃了食物，引发了毒性，便会发作。”
　　江沐说道：“我也想过这种可能，可惜，若是这样做的话，必须是急性的毒，烈性的毒，才能让人顷刻血流不止，崩溃而亡。这样多的人，中了这样多的毒，必然要很大的毒药量，即使如此，也不会能同时使这么多的人同时中毒。”
　　唐求点头，说道：“慢性毒也可如此，但慢性毒因人的体质不同，不可能同时发作。慢性毒，很可能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表现，症状、发作时间都不会一样，断然不会是如此。”
　　江沐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心中都存在疑惑，却又被困顿其中。
　　唐求问道：“若是水？”
　　江沐却道：“若是水的话，还是这样的问题，多大的毒性可以同时让这样多的人同时中毒。”
　　唐求似乎也不愿相信，他知道，这样的中毒，即使得手，难度也很大，更难以把握。
　　他这时候想起江沐已见过李元识，却问道：“李元识你已见过？他，又有什么异样？”
　　江沐只蹙紧眉，他说道：“我用银针打入他体内，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怎么可能？”
　　唐求愣住了。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下毒后的屠杀，可似乎，江沐这样讲来，太华门的人，又不像是中毒。或许，并不是中毒。
　　江沐道：“连他，都说不出有什么异样，只说出了当时的情景，那名忽然发作的弟子。”
　　唐求点头道：“或许，问题就在那弟子身上，如今看来，只有找到最初发作的人，才能找出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江沐点头，他和唐求都为找那一个人，他们此刻都明白，或许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个人身上。
　　他刚说完，只觉得身体一震灼热的痛苦，正是他内伤发作了。
　　他脸上一下子漫出汗珠来，令他的唇角也白了。
　　唐求很快查觉到他的不对，他问道：“你受伤了？”
　　他用手按住江沐的脉门，果然，他的脉象已经乱了。
　　唐求立刻按住江沐的玄心脉所在，以气渡之，缓缓疏解。他发觉江沐似乎被一种真气重伤了，内伤往往以震动经脉、五脏六腑为伤气，但这种真气并不算是剧烈震伤江沐，而是打断他体内细小脉络，已自身真气回冲之，其伤害非但不比猛然冲击小，反而思路更险恶，用法更狠绝。
　　唐求心中立刻明白，江沐被内气高手所伤，他一边缓解江沐脉象，一边思索，武林之中，什么派的内力具有这种特性，什么样的高手喜欢这样的作风。
　　江沐自己调息真气，与唐求想呼应，只一会儿，内气处体，白烟笼罩，他已好了许多。
　　他只对唐求道：“多谢。”
　　唐求收了掌，却道：“有人暗算了你。”
　　江沐笑道：“没错。”
　　唐求知道，这种内伤，只有内气并不用来对敌时，才会所受其他内气所冲撞，这种情况，除非江沐正在救人，而暗算他的人，正是他救的人！
　　唐求蹙眉，道：“是李元识？”
　　江沐摇头，说道：“有人在李元识身上，藏了真气，只等着我用终南山上的悬脉渡气法，来等我上钩。”
　　唐求只对江沐道：“这样看来，那暗算你的人，已经推测到终南山会有人来医治。恐怕……”他想了想，只道：“李元识的命也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
　　江沐并没有否认唐求的推测。
　　他知道，唐求的推测，更是他的推测。有人已在暗暗对付着他终南山上的师父华真人。
　　他们这样看了一眼，唐求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轻声道：“那么说……”
　　他问江沐道：“你说他们会不会，也知道，李元识会将其中的来龙去脉告诉你，引着你去后山查找真相？”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江沐没有说话。
　　唐求问了江沐，这时候，他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心中都有了想法，江沐点头，说道：“很有可能。”
　　唐求问道：“若是如此，你就不该去返回后山寻找真相。”
　　江沐却笑道：“若是如此，你也不该再去后山。”
　　唐求笑了笑，说道：“原来，你还是想阻止我去后山？”
　　江沐却道：“我并未阻止你去后山。就像，你也不会阻止我去后山一样。”
　　唐求明白了他的意思，江沐或许知道他心中已暗自下定决心，要去查找真相，只是若是别人有备而来，并然难敌，才会借两人相互帮助之时，告知于他。
　　江沐说道：“我想，或许不用我们去找那个弟子，他们已经替我们找到了。”
　　唐求明白了。
　　他对着江沐笑了笑，他说道：“好。”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这时候，若是什么东西能说话，那便是他手中的剑了。
　　江沐道：“我已大概知道，太华门将那弟子埋葬在哪里。若是有人埋伏，估计正是我们要寻找之所在。”
　　唐求点头。
　　他和江沐同行，他想，或许，两个人也并非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