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世容

13、她的亲友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郭语昂直逼着缩到警察身后的老人，身子前倾着，被警察阻拦了脚步。

　　“先生你先冷静一下，平缓一下情绪！”

　　警察连忙拉开双方，有些头痛地看了眼成了哑巴的一家人，又看了看誓不罢休的郭宇昂。

　　老人有了保护之后，洋洋得意地昂起了头，咳嗽一声说：“我们也不会抓住了别人把柄，就把人往死里弄。”

　　“我们是可以接受调解的。”这句话说得有着几丝得意，以及欠揍。

　　“但是！”

　　一个年轻人冲了过来，补充说：“老人家肯定是要去医院检查身体的，医药费你们结算！”

　　“也就几万块吧。”

　　一直沉默的任青，抬手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他精致的眉眼，冷哼一声。

　　“呵。”

　　周围有人立即认出了那是谁，掩唇惊呼。

　　“任青——？！”
　　“还真是那个大明星唉！”
　　“人家那么有钱，讹你家钱？”
　　“这家人脑子不会坏掉了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临阵倒戈又洋洋得意，每个人的脸上都缀满了看热闹的兴奋。

　　只见任青缓缓抬起沾染着血水的手，回手指着停在单元门口的车。那辆车副驾驶侧的门依然洞开着，拐杖孤零零地栽倒在地面上，行车记录仪的灯正在不停闪烁。

　　显示着它早已将之前真实发生的状况，记录无疑。

　　任青懒散地支着身子，望着脸色变得比他更要惨白的一家人。

　　郭宇昂冷笑着打着电话说：“公司法务部吗？这里有人涉嫌污蔑栽赃，人格侮辱，有证据。”

　　“你！”
　　“你奸诈！”

　　老人颤抖地伸出手，指着跌坐在地面上的任青，怒吼着，却又慌张回头说：“你不是说这么做……不是说没事吗？他们……”

　　年轻人冷笑一声说：“别欺负我们不懂法！他已经年满七十五周岁了！”

　　警察闻言一愣，阻拦在双方中间的手颓然跌落，遭受羞辱地紧抿了唇。警察垂下头之后，他头上警帽的银色警徽被树影暗淡。

　　“苏靖宇。”任青望定年轻人，叫出了他的名字，冷声说：“你是苏小小的双胞弟弟。”

　　年轻人一震，脸甩向一侧，厌恶地说：“她过她的好日子，和我没半毛钱的关系！”

　　任青轻笑了一声说：“你的学费，结婚的房子，开的车子，你儿子的治疗费用……”

　　苏靖宇皱着眉头，怒视着任青，咬牙切齿地说：“那是她自己愿意的！”

　　任青浅水微澜的眸子里，在听到这句话落地的时候，变得波云诡谲，可他却是笑了。

　　郭宇昂则恼怒地打着电话说：“哟，这里有个知法犯法的人，他教唆七十五周岁的老人犯罪。”

　　“哦，七十五周岁的从轻或减轻处罚，教唆犯维持原判啊？！”

　　郭宇昂讲电话的声音很大，大到年轻人的身子抖了一抖，警察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任青在对面一家人的怒不可遏中，他却笑得如沐春风，又荒唐难捱。

　　他昂头轻声说：“我们也是可以接受调解的。”

　　————

　　“扑哧——！”肖瑶看到这里笑出了声音，她侧过头来说：“好样的！一样的话，如数奉还！”

　　“原来任青不仅人漂亮，办事更漂亮，说话……”

　　后排的小警员立即过来抖机灵说：“说话那是贼拉漂亮！”

　　“对对对！贼拉漂亮！”肖瑶学着东北腔，惊讶地指着手里的出警记录复印件，好奇地问说：“冯队你在这里居然还做了笔记？”

　　陈旧的档案上，潦草地写着这样的字句。

　　——如果坏人是谙熟法律的罪人呢？没有破绽，足够耐性，又该如何翻盘？——

　　这句平躺在陈旧资料上的语句，却似乎是穿透的光阴，在质问着。

　　面对013连环凶杀案的凶徒，警方面对如此冷酷又严谨的凶手，又该如何应对呢？

　　如今凶手再次犯案，却连重启调查都如此艰难。

　　一时之间，奔驰的车内，静谧无声。

　　————

　　寂静的仙玉山风景区医院后面的小门，被推开。

　　任青翻转着手上的口罩，仔细戴好，又压低了帽沿，悄悄地露了身影。

　　被记者逮到了行踪，还上了热搜，根本不可能明晃晃地去开保姆车。

　　任青站在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宋珧脚底抹油，也钻了进去，然后立即报上了公司地址。

　　宋珧透过后视镜，看着任青靠着后排座位，正侧头看着车窗外，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沉寂。宋珧本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沉默地坐正了身子。

　　拿出手机，给顶头上司发了个微信——“任青马上就到！”

　　郭语昂发了个抹脖子的恐怖表情，让宋珧冒了一丝冷汗。

　　————

　　郭语昂放下手机，转而陪着笑脸，给投资公司的人弯腰递水，然后打发宣传组赶紧干活！

　　“今天的热搜很热闹啊。”

　　穿着银灰色西装，黑色衬衫的林然冷笑了一声。郭语昂递水的动作愣了一下，缓缓整理了一下表情，才笑着说：“林总莫见怪。”

　　林然剑眉一挑，纤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弹动。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大腹便便，一脸憨笑的郭语昂，嗤笑一声说：“你们公司，是打算给任青立个什么人设？”

　　“揪着个死人不放。”

　　郭语昂嘿嘿一笑，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推给林然一份文件说：“这是任青上半年的数据和盈利报表。”

　　林然无聊且丝毫不感兴趣地翻弄着，然后看到一行字的时候笑了。他指着文件上的一行条款，摇了摇头说：“任青都三十八了，你们还禁止他谈恋爱？”

　　“你们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郭语昂一噎，连忙摆手说：“这份合约上个月就到期了，新合约已经取消了这个条款。”

　　林然嘲笑地说：“你们是看到近几年恋爱综艺的适龄明星，话题量更高吧。”

　　郭语昂不置可否。

　　林然将文件推了回来，缓声说：“找谁配合？”

　　他整个身子懒散地靠在座位里，手肘支着座椅扶手，双手交握在胸前。

　　郭语昂可不会在花钱的财神爷面前，装白莲，虽然讨厌提及某个名字，但他仍咬着说：“最近几年，李馨媛借着苏小小曾经的资源，也是走得顺风顺水。”

　　“任青事忙，就让李馨媛牺牲一点，自己多炒点话题。”

　　林然双手一松，先是在腿上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接着站起身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郭语昂说：“你曾经是苏小小的经纪人。”

　　“却拿着苏小小的死做尽了文章。”

　　“如今又要用苏小小的闺蜜，为自己的艺人做贡献。”

　　林然点了点头，虚无的拍了拍手掌说：“佩服佩服。”

　　郭语昂笑着站起身来，肥硕的身躯，堆笑的脸旁，似乎是一点也感受不到对方的讽刺。

　　“听说李馨媛的经纪人去世了？”林然突然转移了话题说：“十年前，他也是013连环凶杀案的关键证人。”

　　“意外事故？”

　　“你才从葬礼上回来？”

　　郭语昂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沉默着。

　　林然似乎也没在等回答，他继续说：“刘灵也死了。”

　　“看样子，很多事情的确是容不得等了。”林然站起身来，抻着身上的西服说：“谁能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呢？”

　　“是我？”

　　“哦，不……更应该是你。”

　　听到这句，郭语昂浑身一颤，猛一抬头，刚要口吐芬芳。林然却已经转身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还回手关上了门，隔绝了里面杀猪般的怒吼。

　　林然轻笑着扫了眼站在外面，正对他搔首弄姿的女秘书。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侧头吩咐说：“让司机待命，我去个地方。”

　　“是！”女秘书脸色微红。

　　林然迈开步子，想去吸烟室。

　　叮咚——

　　他经过电梯的时候，银色质地的门缓缓拉开。

　　林然侧头，一米八五的他，视线里自然忽视了众人，只看到了任青看着他的冷淡目光。此时的林然嘴里还叼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痞里痞气地抬手一挥，对着任青打了个招呼。

　　任青身旁的宋珧立即站直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地挪出了电梯。一边遁走，一边打招呼说：“林总好，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一步。”

　　任青靠在一旁的大理石墙面上，伸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在手上摆弄，轻声问说：“你怎么来了。”

　　林然看着任青手背上被人抓伤的痕迹，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是提问了起来。

　　他说：“看样子，你英雄救美得很凶险啊。”

　　任青楞了一下，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他将手放下，站直了身子，扫了一眼林然。

　　林然很高，比任青还要高那么两三厘米。身高优势，再加上得天独厚的身家，自然是会给人很强烈的压抑感，但又会给人接近致命的吸引力。

　　何况。

　　林然还有一张过于魅惑的脸，微俏的细眉入鬓，撩人的桃花眼里流光闪耀。唇舌轻动之间，嘴角边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给那张似妖的面容增添了一点柔和。

　　即便林然也跟着时光悠荡，可岁月似乎并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依然是曾经的模样。

　　那模样像极了，十年前，任青见到的林然。

　　作为苏小小对外官宣过的圈外男友的林然。

　　“怎么？”林然见任青要走，突然开口说：“十年未见，不想说点什么？”

　　任青却是没有停顿地向前走着，马上就要走到转角，消失在林然视野里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看向背光而站的林然。

　　任青皱眉说：“林然，别来挑战我的耐性。”

　　林然伸手撸了一下头发，原本按捺住的好奇，顷刻间无法遏制。

　　“013连环杀人案的重启调查，还是没有消息？”

　　“还有今天的热搜。”

　　十年前，苏小小浮尸荒野的那条河，任青今天掉了进去，并救回了一个人。

　　“任青，你什么时候，学会游泳了？”

　　……

　　回答林然的，是走廊里的寂静。在他投去的视野里，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走廊拐角处，任青皱眉，脚步微顿，又阔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