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任职手册》杏仁蛋挞

14、第十四只毛绒绒

　　在即将要破壳的时候，西里尔曾经听到过树上的鸟鸣。

　　那是两只很活泼的鸟，在春天里学会了新的歌曲，相对着站在树枝上，啾啾啾啾鸣叫个不停。

　　西里尔侧耳听着，并不觉得吵闹，相反，他默默的学会了那个曲子，期待着醒来后可以和新朋友一起玩耍。

　　新朋友会不会奇怪他为什么会唱这首歌？西里尔想，或许他可以在破壳后送给新朋友一份礼物。

　　在这样的愿望里，西里尔在融融春光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梦。

　　西里尔一直记得那是一个春天，阳光灿烂的春天，树的枝丫会在枝繁叶茂里轻轻晃着，晃出摇篮曲一样的声音，而他蜷缩在蛋壳里，鼻尖全部是馥郁的花香。

　　当坚固的蛋壳传来第一声碎响，西里尔迫不及待探出头。

　　其实对于幼崽来说，安安静静的呆在蛋壳里，每天吃一片蛋壳，学习蛋壳中携带的知识和传承，是最好的也是最稳妥的表现。

　　可是西里尔等不及了。

　　他在蛋壳里生活了太久，在吃下第一片蛋壳的时候，他学会了文字和语言，于是知道了这个时间是成千上万年那么久。

　　成千上万年，那么长的时间，西里尔只听到过一次声音。

　　他舍不得放弃。

　　“你们好。”于是努力的吃着并不是一天就能够吃完的蛋壳，终于在破壳的一周后，黑龙幼崽两只爪爪都探出蛋壳外面，眼睛亮晶晶。

　　他抱着剩下的一半蛋壳，顾不得脑子里乱糟糟的知识，也来不及学习黑龙一族想要留给他的传承，只是很想和头顶上每天传来的声音说句话。

　　想问他们：“你们可不可以和我交朋友呀？”

　　想和他们说：“你们能不能等我几天，等我把蛋壳都吃完了，就和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还想说：“你们每天唱的歌我也学会啦，我还会变得很厉害，如果有人欺负你们的话，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一周大的西里尔很期待的抬着头。

　　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他没有看到新朋友的样子，很快一团熊熊烈火就冲他汹涌而来，一口气烧掉了他半身的毛毛。

　　西里尔懵住了，身体疼的要命，他茫然的抬头，很想跟新朋友说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打招呼，因为太疼了。

　　就看到头顶上面两只高高的白色的鸟，正仰着头看他，眼睛垂下，里面全部是厌恶和嫌弃：“哪里来的脏东西，还想和我们交朋友，快滚的远一点！”

　　看着他依然呆呆的抬着头的样子，对方似乎生气了，打开翅膀，威胁的张开嘴巴：“走不走，不走就继续打你了！”

　　西里尔只好慌忙的抱着蛋壳离开他们指着的方向。

　　那是一片很大的森林，西里尔至今记得，那片森林里有动物，有灌木从，有池塘，也有金灿灿的和想象里一样好看的阳光。

　　西里尔是后来才懵懵懂懂的意识到，他大概并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存在。

　　不仅是印象里其实已经想不起来具体模样的，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色和火球的鸟，在之后，他走到灌木丛里，会被老虎用爪子踩扁再踢开，走到池塘边，也会被小鱼吐着泡泡用尾巴甩走。

　　但动物们其实还是善良的，虽然讨厌他，但没有人想要把他杀死。

　　直到西里尔遇到一批猎人，猎人们有高大的身躯，拿着猎枪，是第一个见到他后不觉得讨厌的人，并且眼睛会亮晶晶看着他。

　　西里尔因为这样的目光短暂的迟疑了一秒，其实他已经不太敢相信人了，是打算离开的。

　　但就是这一秒，猎人们举起猎枪，很兴奋的把他的前爪打的碎，然后道：“快来，是一只黑龙！”

　　于是西里尔知道自己是一只黑龙，没有人喜欢黑龙，黑龙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抱着蛋壳拼命的逃命。

　　再后来，在猎枪的追捕下，西里尔把剩下的半个蛋壳弄丢了。

　　然后他再也学不会，其实他应该是一只威武的黑龙，他有锋利的可以撕碎任何东西的爪子和牙齿，他可以比森林里的任何动物都大，他长大后，是可以不被任何动物欺负的。

　　甚至如果他不想自己努力，他还可以去最北边的黑暗森林，在那里，有很多他的信徒，只要他愿意，他的信徒们可以用全部力量帮助他，信仰他，为他凝聚最坚固的神格。

　　但西里尔再也不知道这些了。

　　他在日复一日的撕咬中自己成长，变得强大，变得冷酷，变得独来独往。

　　他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不会相信别人，也不想交朋友了。

　　在一片灼烧感中，西里尔固执的想。

　　“……”

　　“……”

　　在一片很虚无的空间里，西里尔脑海中莫名的想起来很多年以前的东西。

　　他感觉奇怪，皱着眉，很想动一下，却因为四肢的疼痛无法移动。

　　身体里有很剧烈的黑暗元素在翻涌，这种力量好像想挤进他的每一寸血液里，把他的血管撑爆。

　　这不是什么舒适感受，西里尔抬手，很想破坏掉什么东西，来缓解这种疼痛，然后他抬起手，就被一个很轻的温度握住了。

　　“。”对方好像说了句话，在一种担心的情绪里，西里尔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被轻吻了下。

　　西里尔抿唇，忽然就不那么疼了，心里的感受变成了很想看到是谁在帮助他，他控制着身体的力量，在一种身体被碾碎又重塑的疼痛过去后，感受到眼皮上垂下的淡淡的光。

　　在光落下的一瞬间里，西里尔知道了很多东西。

　　知道他当年遗失的蛋壳其实是被信徒高价收回，制作成贴身武器，知道他会变成如今这样，是因为来自黑暗森林的巫师的信仰。

　　那些信仰原本是他自己的传承，却被遗失了，如今又随着蛋壳和巫师一点点回归。

　　如果是很久以前的西里尔，找回这些东西后，大概会充满破坏欲，想毁灭很多东西，并且纵容信徒做任何事。

　　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东西忽然不重要了。

　　可如果这些也不重要的话，那对他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在一种温柔的极度不真实的拍抚下，西里尔不确定的想。

　　-

　　顾和隐约能够感觉到自家崽状态会有点不对。

　　如果世界上的大猫猫有很多种，顾和一直认为自己饲养的这一只应该是属于乖巧类型的。

　　这种乖巧，即使对方变成了其他的形态也是一样。

　　所以一开始，顾和只是想着，撸一只很乖的大猫猫是什么感受？他算是一瞬间体会到了。

　　无论是手指下丝滑无比的冰凉触感，还是即使被不小心摸到耳朵也还是一动不动，包括抬头看过来的专注无比的眼睛，都让顾和一瞬间被迷惑到，甚至产生了其实可以再来一下的感受。

　　但也只是刚刚有类似的动作——

　　“大人——大人——”

　　就有急促的敲门声在外面响起。

　　休息室里隔着一道窄窄涂漆木门，本就一摇三晃，被外面人重重敲着，敲的几乎散架了。

　　顾和无法忽略这种声音，他回过神，一瞬间想起来自己刚刚奇怪的念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掩着唇角轻咳一声。

　　“好像是有人敲门……”努力的让自己找回思路，和正一眨不眨注视着自己的漂亮眼睛对视一眼，顾和轻声道：“西里尔，我去看看吧。”

　　还记得对方告诉自己的是这个名字，这么想着，顾和貌似非常平静的起身，面容严肃，想从变成人的大猫猫怀抱里出来。

　　实际上这不是个很难的姿势，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反应，但因为是整个人被抱住的姿势，想要离开，手指就会不可避免扶一下对方的肩膀。

　　顾和这么尝试了一下……原本以为是非常容易的，却发现，好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抱着自己的大猫猫一瞬间僵硬并且呼吸停住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状，但顾和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总觉得对方一直是紧绷着。

　　是因为从黑龙突然变成人后对世界产生的陌生感？感觉紧张？这么想着，顾和意识到，好像从刚刚开始，大猫猫抱着自己的动作就没有改变过。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的话……对方其实是自从变成人的形态起，就一直抱着自己，一动没有动过？

　　这已经不是正常的想要亲近的表现了。

　　或许是和当时的自己一样，睁开眼就面对着不同的世界和身份的转变，即使是情绪非常稳定的人，也会感觉到紧张？

　　这么猜测着，顾和就有点心软起来，他抿一下唇，选择先忽略掉被抱住的奇怪的感受，觉得还是应该先安抚一下害怕的猫猫，建立起和对方人类形态的信任感。

　　首先……应该是用熟悉的动作？

　　因为是变成其他形态也能够轻而易举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所以没有怎么为难，顾和就对对方进行了第一个顺毛的动作。

　　首先是搭在对方头顶上的手指安抚性动一下，在对方歪头的动作里，顾和又轻触碰了一下对方的眼睛。

　　深灰色的眼睛，很像是柜台上面正参加展览的透明宝石，在浅金色的灯光下，又明亮又漂亮。

　　看着这双眼睛，即使是见惯了美貌的顾和也忍不住弯一下眼，因为很喜欢对方人类的形态，在安慰的同时也忍不住夸奖：“西里尔，不要紧张，人类的形态也非常好看。”

　　“如果有相机就好了。”注意到对方看过来的疑惑的目光，顾和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大概这么大，是一种工具，能制作出像画一样的卡片。”

　　“如果有相机的话，就可以把你现在的样子记录下来了，一定非常好看。”

　　这么解释着，大概也是因为这句话，顾和感觉到几乎是紧箍着自己的手臂有点放松了。

　　他试探着往前，这次果然非常顺利的就站起来，但端坐的大猫猫却好像依然紧绷，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过来，注意到自己的视线，睫毛微垂下，看不太出表情。

　　还是害怕？

　　想起对方缺乏安全感的表现，顾和抿唇，想了想，干脆往前一步，弯着腰，非常自然的牵起来对方的手。

　　“没关系，其实和画画是差不多的原理，以后可以画给你看。”黑发神明弯着眼睛，很温和的承诺着。

　　“大人——”外面的敲门声听起来已经有些崩溃了。

　　顾和不知道怎么忽然被逗笑，摇了摇头：“要不我们一起去开门吧？……感觉很着急的样子。”

　　他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牵着的手指冷的像冰块一样，只是握一下手心里苍白的指尖，给对方取暖。

　　然后拉着对方往门口去。

　　后面一步，西里尔眼眸低垂，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指，稍微茫然。

　　他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重新破壳了，并且是一种觉醒之后的形态。

　　理智告诉他，应该快一点离开。如果留下来，会发生和之前同样的遭遇也说不定。

　　被烧掉毛毛的感觉很疼，会控制不住的想破坏，即使如今他已经不再害怕，但如果想要欺负他的人是面前的人，西里尔觉得他会无法反抗。

　　所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西里尔？”感觉到手心里的阻力变大了，顾和疑惑的回头，想到什么，轻声问，“你不想过去吗？”

　　差点忘记自家崽是个社恐了。

　　顾和往前的动作停住，正准备松手，还给社恐一片安乐的净土，就发现原本是牵着对方的手指被反过来用力握住。

　　“没有。”低沉冷淡的声线，年轻的魔王认真的注视面前琥珀色的眼睛。

　　他想，如果是面前这个人的话，就算被欺负也没关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5 21:32:07~2022-07-28 00:3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胖王 23瓶；孤竹遗梦~、易*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