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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街(1) ...

  •   自打云隐有记忆以来,他就住在天街的这个深巷子里,守着一处残破荒芜的旧屋子,得过且过的过了三百年。

      虽说屋舍简陋,不及永安巷那个最繁华的巷道半分,但尚能遮风避雨,有他一栖身之所。

      是夜,云隐看着米缸里散落的几粒米,不由第三百零二次望天长叹。这天上就算是辟了谷,法力上乘的大罗神仙也要同凡人那般正常饮食,更何况处于上清界最外缘的小小天街。

      夜色愈浓,好似打翻了墨台,晕染在白纸之上。空中无月,连星星都不知躲到哪儿去了,黑漆漆的让人害怕。然,云隐在肚子坚持不懈的抗议声中,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拉开了院门。

      最近不知因何缘故,平静了近千年的六界又开始不太平了,连带着这隐秘的深巷也笼罩着一股不安。

      酉时刚过,家家户户就紧关了屋门,吹熄了灯火,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不敢大声哭闹。偶在街上遇些人,那必是有术法傍身的散仙,或是移居的妖物。

      总之,天街虽然看着太平,实际上鱼龙混杂的很。

      就拿前些日子来说,他坐在街角晒太阳时,听在天宫当值的一个小仙侍讲,魔界最高傲尊贵的羌和公主,过于痴恋妖界三殿下,不知从何处炼制了魔蛊,买通了三殿下身边的小侍女,欲给三殿下种下魔蛊,谁知,却被三殿下察觉,盛怒之下,扼死了那胆大包天的贱奴,而魔族羌和公主,不知悔改,威逼三殿下娶她。

      结果,坐在高位的三殿下轻笑一声,抬手间却直接将人掀翻在地,断其筋骨,碎其魔丹,命人丢进了妖魔交接处的噬魔谷里,那惨叫声,啧啧,简直是不绝于耳。

      小仙侍绘声绘色,讲的内容倒令人唏嘘不已。他顿了顿,问,“你们知道魔界是如何反应的吗?”众人摇头,瞪大了双眼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小仙侍一笑,继续娓娓道来。

      魔主平江是羌和公主的亲哥哥,听说了这件事,怒气暴涨,轰碎了一座魔宫,带着麾下魔臣前去请见魔尊,说他妖族欺人太盛,要求魔尊同意出兵横扫妖界,为羌和公主报仇;可是不知那位魔尊是作何感想,厉声喝斥了魔主一番,并未有其他动作。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解决,光听听妖族三殿下接二连三遇到的刺杀就知道了。

      “喂,”另一位青衣小侍喝道,“你要死啊,敢妄言这些事,小心让人知道了,小命不保。”

      小仙侍嘿嘿一笑,忙跟上青衣小侍,好脾气的道歉,徒留身后一群人或真或假的猜测。

      唉,自古风云变幻,殃及的多是寻常无辜之人。冷风乍寒,惊得云隐又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沿着熟悉的路往永安巷走去。

      拐过街角,映入眼帘的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唯一不同的是路上行人少的可怜,摆摊的人也少了不少,冷冷清清的不像前些时候那么热闹。

      云隐环顾了周围一圈,捏了捏手中的碎银子,思量片刻,向着停在阴影里的小摊走去。

      “老伯,一块烤红薯。”云隐看了眼背对自己,满头华发的人,道。

      “公子,拿好。”那人转过身来,温润的声音悠悠传来。

      云隐一怔,入目的就是那嘴角暖暖的笑,如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再然后就是一张清秀干净的面孔,恍如不食烟火的谪仙;然而,然而那对上的眸子,却是空荡荡的没有焦距。

      “公子……”一声轻唤拉回了云隐的思绪。

      “我,对不起,刚才我。。。。。。”有着这样一张面孔和温润声音的人,又岂是六七十的老翁。

      “无妨,公子,拿着吧!”男子温和的说,又递上一块芳香四溢,热烘烘的番薯。

      付过钱,接在手里,暖暖的软软的,窘迫的道了别,就转身离开了。

      近来,天街倒是多了几个新面孔,捧着红薯迎着冷风往回走的云隐,出神的想道。

      穿过街巷,拐进最后一道小巷子,刚迈进一只脚,迎面就扑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差点熏得云隐晕过去,还没等看清地上横陈的尸体,一只染满鲜血的魔爪就伸了过来,云隐脑子一片空白,惊恐的张着嘴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口鼻中满是鲜血令人作呕的味道。

      “敢出声,我就杀了你。”阴沉狠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以及一张极好看的面孔,如果忽略掉那双眼睛里深邃的戾气,那这个男人,绝对是个极品,至少也是能和天宫里那些耳熟能详的神君所媲美的。

      “说话!”神色不耐的男子低吼。

      “呜呜,呜呜。”云隐气愤的骂了句混蛋,你捂着我的嘴,让我说话了吗?

      男子愣了一瞬间,然后松了手,云隐一把推开男子,蹲在墙角一阵干呕,像是要把整个肠胃都给呕出来一样。

      男子眸光变了变,留下了记号,威逼着快虚脱的云隐强势的登堂入室。

      可怜的云隐蹲在墙角,看着散落一地的染着血的衣服,以及那强行霸占他床的人,战战赫赫的敢怒不敢言。

      随着肚子一声叫,这才想起来他还没吃晚饭,就伸手拿出怀里保护很好的番薯,小心翼翼的揭开纸,慢吞吞的吃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某人,即使闭着眼睛,凭他的灵识,也知道此时的云隐在做些什么。一块红薯,竟然也能吃的那么乐呵。

      呵,真是个傻子!

      黎明破晓,男子休息了一夜,精神倒是很好,只是不由想起腹中尚未进食,掀开被子随意的丢在一边,抬眼就看见缩在角落里的少年睡得正香,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嘴角扬着傻笑 ,眼看口水就要流出来了。男子剑眉微蹙,眉宇间尽显嫌弃,于是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啊!”睡梦中的云隐正抱着他的红薯啃得正香,腰际忽然传来的剧痛以及贯力使得身体猛向前扑去,一场美梦乍时被惊醒了。

      趴在地上,转醒的眸子染着一束火苗,张嘴就骂,“哪个混蛋闯小爷梦里踹小爷去了。”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丝毫也不影响他的怒气。

      并未听到答话,只是低垂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对做工精美的靴子。云隐咬牙抬头顺着靴子向上看去,没入眼帘的是精致华美的衣衫,细致的腰,雪白的脖子,精美的下巴,再然后是一张邪气横生的笑脸,硬生生地让云隐直打颤。

      “嗯?混蛋?你是在指我吗?”清冽带着笑意的声音蛊惑般的在上头响起,可是却让云隐如临大敌。他都忘了昨夜有个来路不明的人硬生生地闯进了他的栖身之所,霸占了他的床。

      可是可是可是现在……云隐脑筋飞转,想着说些什么来转移男子的视线,刚对着人傻笑了一下,虚与委蛇地开口:“公子,你生的好生俊俏,我还未见过你这般好看的人哪?”然后对着那张俊美的脸,又是一脸傻笑。

      闻言,男子嘴角一僵,看着这个趴在地上,傻笑的少年,笑意一敛,抬腿又是一脚,再度踢在同一腰腹处,直疼的云隐嘴角一咧,脸一抽搐,将将要骂出口的话强硬地给压了回去。

      “起来,本殿饿了。”男子说完就想坐下喝杯清茶,但一看到那简陋的桌椅,脚步还是硬生生地打了个转,抬步走向了卧榻,整个身子慵懒的斜躺了下去。
      云隐压下心中不快,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一身束衣的男子以肘撑头,墨发散落在身前,单腿挑起,一双桃花眼微眯,闲散的看着这边。

      这天上,敢称自己为殿下的,除却成仙前的身份虚名,横竖也就一个濯华殿下。只是那濯华殿下,他虽未见过,却早有耳闻,那般丰神俊朗之人,又怎会是眼前这个人的做派。所以?云隐疑惑的看向他。

      卧榻上的男子眼角一挑,邪魅的笑在嘴角荡漾开来,但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恶劣的让人头大,“先倒杯茶来。”

      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云隐眉间一抽,终于还是壮着胆子,不满的说,“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让你指画来指画去。”

      “呦~,脾气挺大。”男子调笑,继而还是慵懒的开口道,“在下君尧,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在此叨扰几日。”

      谁?君尧?这是何人?天界也没听说过这号人啊。不过,想起昨夜那人眸中的冷冽和狠戾,云隐还是倒了杯水给他端了过去,“寒舍简陋,只有清水,你就先将就将就吧。”

      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却并未接那杯水,在云隐脸前略作停留,然后勾起云隐额前垂落的一缕乱发,将其敛在了耳后。

      云隐身躯一僵,颊边感到那指尖划过撩起的痒痒的感觉惊得他手一抖,险些将那一杯水洒出去。

      “嗤。”一声轻笑出声,他顺手从那温润的手中接过,一饮而尽,然后又塞回到云隐手中,继续吩咐,“端些吃的来。”

      云隐闻言,转过身的动作一顿,终究还是狠狠捏着手中的杯子迈步走到桌子旁,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然后咬牙切齿地走了出去。

      床榻上的男子在他踏出门槛的瞬间就敛了笑意,桃花眼中一片清明。

      云隐怀着满腔怨气,愤愤的进了厨房,心中却暗骂不止。甫一掀开米缸,才恍然想起昨夜就已空了,庭院中除了上个主人留下的几样蔬菜外,再无旁的吃食。

      愁眉苦脸的进了菜园,挑挑拣拣的摘好了菜,却苦于粥米没有下落。恰好此时,门外响起敲打声,伴之而来的是那爽朗的喊声,“阿隐,在家吗?”

      “哎,在哪!”应声的同时,放好了手中青菜,赶着去开门。“柳杨大哥。”

      “阿隐,昨天炎陵宫来客,剩下圣品仙君都赏赐给了我们,你嫂子说,让我来给你送点。”说着就提起了手中的一条鱼,二两肉,还有右手的半袋米。”

      “这,柳杨大哥……”云隐知这些东西就是雪中送炭,犹疑了一下,也就淡定的接了过来,道,“行,那就替我谢谢嫂子,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好,我回去告诉她。”柳杨笑着就摆了摆手。

      “柳杨大哥,进来坐会吧!”这却是个客套话,要在往常,他早就把人迎进了门,可一想到屋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危险男人,他还是觉得不能把柳杨牵扯进来。况且……

      “不了不了,我今日还得去天宫当差哪!”柳杨说完已迈开了步子。

      云隐提着东西,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顺便走了几步,拐进了昨天他走过的小巷子,然后又一脸狐疑的走了回来,进了门。

      食材有了,那剩下的也就简单多了,他做了个红烧鱼,两样小菜,煮了碗米饭,虽不及山珍海味,却也是不错的家常便饭啊。

      端起摆放在桌子上,然后朝床上的人喊道,“喂,吃饭了。”然后自顾自的坐在了凳子上,拿起筷子。

      卧榻上的男子利落的起身,顺便拿了件衣服,干净利落的扔在了凳子上,然后优雅的坐了下去。

      云隐只觉眼前一花,随口问道,“你扔的是什么?”他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件衣服。”而且是最好的一件,君尧唇间带笑,修长好看的手握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夹了道菜,嗯,能吃!

      云隐气愤的一摔筷子,把这个人的狠戾抛到了九霄云外,“你什么时候离开?”

      “养好伤。”君尧扒了口米,闲散的道。

      “需要多久?”云隐压着怒气,继续追问,恨不得这个祸害立刻消失。

      “也许三五载,也许百千年。”君尧答得漫不经心,完全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性。

      “在这儿住,也行。但这是我家,所以你得听我的。”云隐很有气势的说完,但见对面那男人凤眼微眯,瞥了他一眼,顿时吓得云隐心中一抽搐,差点要改口说你随意,你随意,随你高兴。

      谁知那人薄唇轻启,淡淡的答了个“好。”然后眉眼带笑,继续手下的动作。

      云隐拿着筷子,再不敢看他一眼,埋头使劲扒饭。

      用过早饭后,云隐就出了门,在永安巷晃悠了几圈,闲着无聊就去了河畔折了支杨柳,坐在河畔百无聊赖地钓鱼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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