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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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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是怎么了?
她隐约觉得面前的杜绝有些不对劲,但她再聪明也无从得知他不对劲的原因。
之前他也有过亲近她的举动,可那些举动多是在他被她激怒的时候,今天不一样,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没气他呀。
她是没惹他,不代表别人没有。
在上完朝后,他走出大殿没多久,就在回廊的拐角遇见了苏梦舟。
既然碰见苏梦舟了,他便向他问起陆将军的情况。
“陆将军已有些许时日称病没有上朝了,不知他情况如何。”
“他病得很重。”苏梦舟语气平静地说,“我去拜访的时候他就躺在病榻上。”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
“昔日仇人死的死的,病的病,不值得高兴么。”
“呵。”苏梦舟轻笑了一声,笑容透着些许冷嘲,“就算他们都死了,我的族人也不会回来了。”
“你心头的恨意就没有消退一些?”杜绝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试探苏梦舟会不会继续复仇。毕竟问天鹰也是苏梦舟的仇恨对象。
看穿他目的的苏梦舟,倾身靠近他耳边,拿捏着他的软肋道:“如果恨意那么容易消退,你也不会冒着大不韪囚禁当朝太后,是吧丞相?”
苏梦舟的嘲弄令他不由地攥紧袖子里的手。
“这是两回事。”
“确实两回事呢。”苏梦舟移开身子,看着他慢道,“我恨他们是他们杀了我族人;而你恨她,是恨她不爱你。”
他微微蹙眉,既未承认亦未否认苏梦舟的话。
“假如她还爱着你,你会不会就不恨她了?”他竖起食指,似好奇地问。
“她不爱我。”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这么肯定?”苏梦舟不以为然道,“我怎么觉得她爱你呢。”
“我不晓得你哪里来的错觉,但错觉就是错觉。”
不可能成为真的。
“我不觉得是我的错觉,倘若她不爱你,她早就来找我了。”
“那只是因为她对你不感兴趣。”
“像她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真在乎抱她的男人是不是她感兴趣的?”苏梦舟好似故意激怒他般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太后’连她的继子都勾引过呢。”
然而他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因为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问天鹰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因为“酒后调戏”她而被先皇处罚,差点被流放至边陲之地。
事后问天鹰和他讲起过,自己在宴会中喝的酒里被人下了合欢散。
而幕后黑手很显然就是她。
“她不和我交易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在意你。”
“在意我?”他冷冷一笑,“她在意我就不会进宫。”
“果然你心里介意的还是她舍你而去。”
“你要说的只有这个?”他懒得再理会他一般地绕过他往前走。
“丞相。”
苏梦舟忽地出声喊住他。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闻声,他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要赌什么?”
“赌她会不会来找我。”
他沉默片刻,只回了苏梦舟两个字。
“无聊。”
这是一个明知答案的赌约。
他搂紧此刻在自己怀里的女人,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溜走。
“我说你是不是碰见什么烦心事了?”
“没有。”他否认得很快,松开得也很快。
“是吗?”见他抽身离开,她灵巧地跳下围栏,嗯,双脚落地的感觉真好。
不过她才安心了没一会儿,就听见他质问她道:“你不好好在屋里待着,来厨房做什么?”
“准备招待你的酒菜呀。”
闻言,他微微皱眉:“你知道我滴酒不沾。”
“我知道,可你的‘表妹’不知道。”她摊了摊手,“她非说今晚要好酒好菜招待你,我有什么法子?”
“是你怂恿得她吧?”
“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怪到我头上?”她不满地咕哝,虽然他说得没错,确实是她向凤鸣提议的。
“小骗子。”他嗓音喑哑地喊道。
“我才不是……”
他打断她的狡辩,慢条斯理地说:“你回去告诉凤鸣,心意我收下了,招待我就免了。”
见他不上套,她便用起激将法:“你不会是怕我在酒菜里动手脚吧?”
“你不会吗?”他反问她。
“嗯,也许会也许不会。”她并不否认自己使坏的可能性。
“所以你打算给我和凤鸣下药?”他紧紧盯住她的双眸,原本冷静的眼神里隐隐浮现怒意。再联想到她以前对问天鹰做过类似的事,他的怒意里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妒火。
原来他在苏梦舟面前的冷静,只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苏梦舟,而非她。
听到他怒火中烧的质问,她愣了愣,接着“噗嗤”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想‘撮合’你和凤鸣吧?”
不等他回答,她便主动靠近他,仰头望着他那张冷峻的脸。
“我才不会把你推向其他女人。”纤细的手指似有若无地刷过他的脸颊,她说得很轻却很清晰,“我的心胸没那么开阔。”
他与她对视着,像在确认她话里的真假。可同时他也很清楚,仅仅这样看着,是无法猜透她的心思。
还好,他有其他方法来摸清她。
“行,我赴宴。”
“你同意来了?”
看见他忽然改变态度,她心里升起些许狐疑。
“怎么?你又不想我来了?”他眯了眯眸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游刃有余。
“我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她警惕地盯住一改口风的他。
“既然你都亲自来邀请我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卖太后一个薄面吧?”他神态自若地睨着她道。
撒谎。
她在心里说。
之前她派太监去邀请他,他哪次不是回绝?现在他倒说要卖她面子了,傻瓜才信呢。
不过算了,只要能达成目的,她就不和他斤斤计较了。
“好吧。”她收回手,压下心头的怪异与不安,若无其事地朝他嫣然一笑,“那‘奴婢’就恭候相爷的光临了。”
***
“他真会来吗?”
凤鸣坐在盛满酒菜的饭桌前,忍不住地向外望去。
“别急,他说来就一定会来。”神乐真寻比坐立难安的凤鸣淡定了许多。
她不止淡定,还有闲情打听柳如风:“凤鸣妹妹,柳护卫去哪儿了?”
“我怕他坏我们的计划,就打发他出门给我买发簪去了。”
“这样啊。”她点了点头,又装作随口问道,“凤鸣妹妹和柳护卫是怎么认识的?”
“我两年前不是从东国来南国吗,然后在路上遇见山匪。”这事儿她和她讲过,“我被苏梦舟救下后就被他送去了药王庄,在药王庄里我见到了在那儿疗伤的柳护卫。”
神乐真寻若有所思地追问:“柳护卫两年前受伤过?”
“伤得还不轻呢。”凤鸣回忆道,“柳护卫说他是为了救人才受伤的,我见他心善又会点功夫,便决定等他伤养好了请他做我的护卫。”
听完凤鸣的话,神乐真寻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美眸。
“凤鸣你这么单纯能平安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真寻姐姐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凤鸣红着脸挠了挠头。
她不是在夸她。她按了按太阳穴,然后便听见凤鸣好奇地问她:“真寻姐姐你是不是对柳护卫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啦……”凤鸣拿手肘推了推她胳膊,“其实柳护卫人不错的,你别看他有时候不苟言笑,但做事可温柔可细致了。”
“嗯……”
“我觉得真寻姐姐也应该从过去走出来了。不管是你不在的那位丈夫,还是杜绝,你都可以放下了。”
凤鸣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杜绝冷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让她放下什么?”
“杜…杜绝!”凤鸣腾地站起身,被杜绝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吓成了小结巴。
“她让我放下过去的心结。”神乐真寻微笑地接过话茬,替凤鸣找补道,“学会朝前看。”
“哦,是你的心结,还是你给别人造成的心结?”他语带讥讽地问。
她轻笑着回避道:“什么心结不都是心结嘛。”
“对。”再迟钝也觉察出气氛不对劲的凤鸣忙不迭地点头附和,“最好每个人都能放下心结,相逢一笑泯恩仇。”
心结哪有她说得那么容易化解。不过他没反驳凤鸣的话,而是在凤鸣和她之间来回扫了一眼,然后便轻甩衣袖地在她们为他预留的凳子上坐下。
见杜绝坐下而不是掉头离开,凤鸣轻轻吁了一口气,按照计划吩咐神乐真寻:“真寻姐姐给我‘表哥’把酒满上。”
“是。”她拿起酒壶,正要为他斟酒,却被他用手挡住了酒杯。
“我不胜酒力,就不喝了吧。”
“诶?”见他不喝,凤鸣微微一愣,接着求助般地望向神乐真寻。
“凤鸣小姐特意准备的酒菜,相爷不喝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呀?”神乐真寻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挡住酒杯的手背,“再说这酒是梅子酒,只喝一杯,醉不了。”
“没错,就这酒的烈度,我喝一坛都不会醉。”凤鸣拍着胸脯说。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逼他喝酒的目的太过明显。如果说这么做的人只有凤鸣,他会觉得她就是单纯想灌醉他,但因为参与者多了一个她,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抬眸看向她灵灿又柔媚的双眸,然后移开了手。
“我只喝这一杯。”
“嗯。”她柔柔一笑,微倾身子地替他倒满了这一杯酒。
他拿起酒杯,却不急着喝,而是问凤鸣:“关于婚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婚事?她有些讶异地看向明显变了表情的凤鸣,她没听她提到过婚事。
“我……”凤鸣咬了咬唇,艰难地说道,“我这次来南国其实是想取消婚事。”
“凤鸣。”杜绝望着低着头的凤鸣,“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
凤鸣没说话,而一旁的她忍不住地开口:“这南国还有丞相你做不了主的事?”
他没有看她,只是俯视着杯中香醇的酒液,慢慢道:“我不能做主的事多了呢。”
“比如?”
“比如不喝这酒。”
他意味深长地说完,便仰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她目睹他喝下杯中的酒,又举了举手中的酒壶:“既然不能做主,那丞相就再喝一杯吧?”
他深深地望着她,没有拒绝她。
于是,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她一杯接一杯地倒,仿佛只要是她倒的酒,哪怕是毒酒,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喝下。
明明说好了就一杯,结果到最后连倒酒的她都记不清他到底喝了多少杯。
这种喝法,他不醉倒才稀奇。
“真寻姐姐,够了吧?”坐在对面的凤鸣,看了看已经低头趴在桌上的杜绝,阻止还想继续倒酒的神乐真寻。
然而后者却恍若未闻地继续倒酒。
“这一杯酒不是给丞相大人的。”
她说着拿起他喝过的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杯中辛辣的酒液,舌尖也不知是回味余温还是回味酒香似的轻舔过唇角。
这一杯,是她给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