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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金家宴会(二) ...

  •   江童是男生,本就不爱跟女生玩,加上刚入学时与金翎的冲突,便更不爱搭理金翎姐妹,与本班的一个男生于正超趁着人不备钻到了后园子。

      齐翘在大厅找了一圈没见到江童,便心里有底,趁着于延路跟人说话,也拐过楼梯,钻出一处玻璃门进了后院,等站到满是青藤的花架子下才恍惚想起,自己对这里的路也太过熟稔了,又想起刚才那一屋子各色的嘴脸,便叹了口气。

      顺着花藤架子下的碎石道,绕过两株尚有碧青叶子的大树,齐翘听着有人声,略一听便知道是江童和于正超,不过那声音怎么听着都不似的院子里,倒是在头顶。齐翘放轻了步子,透过稀疏的树枝往远处大树间搜寻了片刻,便看见树杈中间有个小小黑影,话声是树上传来的,难怪听着空灵。

      原来院子里种了棵极高的皂荚树,到了秋天,叶子都红了,中间夹着黄澄澄的皂荚,夜晚朦胧月色还有晕黄灯光,衬着也颇为好看,江童看着有趣,便脱了鞋子蹭蹭几下就上了树。齐翘听着那两个男孩对话,不禁生气又好笑,只听江童不耐烦地说:“跟你女生似的,连树都不会爬,出去别说认识我。”于正超便讨好地说:“江童,你快摘几个皂荚扔下来,我们拿回家看看能不能洗衣服。”

      齐翘看着小黑影在树丫间又开始向旁枝移动,树叶簌簌地响,是江童果然爬了去摘皂荚,齐翘着急,却又不敢开口喊,怕江童受惊掉下来,只捂了怦怦跳的心口躲在树影里看着他摘了皂荚丢下来,又回到那支最大的树杈间,才松口气,几步出来,装着四处张望,尽量声音愉快,“童童,你在园子里吗?”

      于正超正忙着捡皂荚,见齐翘出现,放了皂荚在身后,不好意思地叫了声“齐老师”,江童在树叶间探头往下看,手里还够着一串皂荚,“哦,妈,我在这里。”言语间自是轻松的很。

      可齐翘看着他那看似漫不经心却实在危险的动作,心都快跳了出来,控制住自己要尖叫起来的声音,只说:“啊,童童,你怎么上树了,快下来,里面要开宴了,到处找你们呢!”

      “我再摘一串皂荚就下来。”江童够不着那串皂荚,干脆站了起来,一手抓树干一手往前够,树枝晃晃荡荡,皂荚便如有了生命,灵动地跃动着,江童够了几次都没够着。齐翘的心就随着那皂荚一直晃啊晃,手心满满都是汗,此时再着急也不敢骂,生怕他吃惊掉下来,只能憋着颤抖的声音温柔地说:“童童啊,妈妈还没穷到要用皂荚洗衣服,你就快下来跟我去吃东西吧,我快饿死了。”她咬着牙,几乎要哭出来,树枝每晃动一下,她的呼吸便短几分,这个鬼孩子,下来她不打死他!

      江童却不在乎地说:“马上就够到了。”眼看着小手指已触到一条皂荚,江童刚高兴地说:“摘——”

      不过只说了一个字,一个尖细的女高音突然划破夜空,“啊——谁爬树上了?”

      江童真探出大半个身子,将皂荚拽进手里,被这突然出现的高音吓了一跳,手一松,那枝条一弹,便晃了开去,他一个十岁的孩子,从小爱动些,却也不是爬惯树的,那身子重力一个控制不住,便顺着手向前倾去。

      齐翘暗叫一声不好,便冲向树下,只听枝桠劈开声,接着眼帘上方小小黑影一闪,“咚”一声落在树下的草地上。

      齐翘叫了一声,已扑到地下,抱起地上的江童,压抑了半响的害怕终于化作眼泪,她搂着江童上下其手,一边哭一边嚷,“童童,摔坏没有,哪里、哪里疼了,啊,你怎么会摔下来,到底哪里疼,哪里受伤了……”

      江童再顽劣也是个孩子,此时被齐翘搂在怀里,也是害怕得浑身乱抖,面对齐翘的摸来扯去胡言乱语,也不知道接话。

      倒是那声惊叫惊动了人,园子里的大灯瞬间全部打开,几个人奔了过来。肖月眼见着自己一声大叫让个人从树上掉下来,也吓得不轻,拉了金玉清的手脸色苍白,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我、我以为是翔、翔翔……”她声音发抖,脸色苍白,娇弱的摸样如月下的白玉兰,让人心疼。

      金玉清反手捏了她的手,暗叹了口气,老婆和女儿即使再隔十年,还是无法融洽相处,即使是无心都能凑到一处。他抬眼扫了眼也跟过来的刚换了一半衣服的江念远和肖闻,对今晚主持宴会的王小姐使了个脸色,王小姐立马招呼那几个不相干的客人又回房间去了。那于正超见势不好,早跑得不见影儿了。

      江念远看着眼前情景,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随即脸色平静地走过去,欲拉齐翘的手,却被齐翘疯了似的推开,只搂着江童要抱起来,胡乱地说着:“我送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江童摔下来的地上是草,虽是深秋草依旧有很厚的一层,他是在半空翻了一圈后背着地,除了屁股摔得有点疼并无大碍。江童人小鬼大,过了这么半响已回过神来了,见齐翘抱了她发疯了似的要跑,又见白晃晃的灯光下站了好几个人,还有蹲在面前江念远眼底的柔光,便觉得他妈实在有些丢脸,扭身挣出齐翘的怀抱,拧着小眉头说:“妈,我没摔着,你快擦擦鼻涕吧!”

      齐翘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江童,不相信地摇头,“快,我们去医院,哪里就没摔着了,我那时候从那里摔下来,还把胳膊摔断了几个月都没法写字呢!”她怕江童不信举着胳膊给他看,“你看你看,就这里还有一条疤痕呢。童童,快跟妈说你到底哪里摔疼了,我们立马去医院。”

      江童眉头皱得更深,干脆在蹦了几蹦,又伸伸胳膊腿,“妈,我真的没事。江叔叔,你看我是不是没事?”

      江念远也看出江童实在没什么问题,便说:“阿翘,童童真的没事,你快别紧张了。”

      齐翘这才似看见江念远这个人,似吃了惊,再看原来树边围了几个人,她这才似清醒过来,走近江童,将他的手捏住,“原来真的没事啊,吓死我了。”她脸上还挂着泪珠,看看江童想想自己刚才的表现,又不觉笑了出来。

      江念远提着的心也随着江童的完好放了许多,看着齐翘笑开的泪脸,便有些恍惚,那年她也是这样顽皮地爬了树上,被肖闻一吓摔了下来,他心疼得不得了,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日日偷偷看她裹了石膏艰难地写字,看她疼得龇牙却不肯落一滴泪,如今却这么容易就哭了,不由伸出手想替她擦掉脸上那几滴泪珠。齐翘吸鼻子,又哭又笑,见眼前白花花一截袖子近了,想也不想,扯了来就擦脸擦鼻子。

      肖月见金玉清一直没吭声,也白着脸看着齐翘他们不敢说话,肖闻看了半响,见齐翘旁若无人地拿江念远的袖子擦鼻子,江念远也一点没厌恶的样子由着她将鼻涕眼泪擦了一袖子,那怒火便腾腾燃烧起来。

      “哼,大尾巴狼装什么小白兔,哄得也就是个白痴男人!当年装可怜装娇弱骗了人家,不玩了拍拍屁股就跑了,如今想回来,却装失忆,以为失忆就能掩盖你当年那些恶心事,让人原谅你?”

      “闻闻,这里没你的事,去忙吧。”江念远听着肖闻说得不像话,便喝住了她,今晚的确是个多事的夜晚,幸亏江童没事,不然自己真的不知道会做什么。当年当年,谁对谁错,谁能说清楚?

      肖闻见江念远依旧护着齐翘,冷笑更甚了,袖了手用下巴指了指齐翘,“不说你失忆了吗?怎么记得当年自己从皂荚树上掉下来的事?”

      齐翘本不欲理肖闻这个女人,听肖闻这样问,也犹豫了下,摔下树?是啊,刚才自己脱口而出,貌似自己还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摔下来了。她咬唇苦思,眼睛从江念远身上到一脸怒气的肖闻脸上,再到依偎在金玉清身边的肖月脸上。

      “啊,我想起了。”齐翘拍脑门。

      江念远忙问,“想起什么了?你想起来了吗?”焦急地拉住齐翘的胳膊,“阿翘,你真的想起来了?”她能想起,他就不用再煎熬,爱与不爱这个问题,他已经煎熬了十年。

      齐翘不理江念远,甩开他的手,向肖月走近,站在金玉清和肖月面前,仰头看挡住灯光的金玉清,两鬓已略有斑白,身材依旧高大,眼眸深邃,是个迷人的成熟男人,齐翘眯眼避开耀目的灯光,“我记得说过,我是个记仇的人。”说完才眯眼看肖月,“刚才是你尖细如百灵鸟般的声音吧?”

      金玉清无声地吸了口气,肖月的脸却更白了,往金玉清身后躲了躲,“我、我不是故意的。”

      金玉清也不能再不说话,他还不知道这个女儿的性子,装面子的时候比谁都能装,彪悍的时候比泼妇还泼,分别了十年,她的性子倒是平和许多,可是今晚怕是她不想装的时候比较多。金玉清看了一眼站住江念远身边的男孩子,再想阿翘的神色,他是做父母的人,心中闪过一丝清明,但时间不容许他多想,他只能对虎视眈眈的齐翘说:“这事是你阿姨不对,幸亏孩子没摔着。这样吧,阿翘,我代你阿姨跟你说声对不起。”

      “阿姨?”齐翘挑眉,刚才烦躁担忧的心情瞬间有丝电流激过一般,有疼的感觉,她捂住胸口,后退了一步,“原来她是我阿姨啊!”她的声音也轻灵起来,伴着簌簌的树叶摇晃声如河流婉转,带着忧伤,“我差点忘了我是在肖家做客呢,既是主人的地盘,我还能说什么呢?”

      江念远脸上失落之色更浓,牵了江童,对齐翘说:“阿翘,我送你们回去吧。”

      肖闻听江念远对齐翘依旧温柔地说话,还是不忿,伸手推了一把齐翘,“怎么,你干嘛那么瞪我姐?还想打她不成?哼,有仇必报,我当然知道你,你这个狠心的女人,连自己的弟弟都敢害,还什么做不出来?当年若不是你将我姐姐从楼梯上推下去,那孩子都十几岁了。比你那哪里捡来的野孩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齐翘的心痛忧伤也不过刹那而过,她倒真没想在人家家里报仇,加上江童在这里她也不敢太嚣张怕影响他不好,不过一看到金玉清和肖月那依偎的模样,恶毒的话就像控制不住似地吐了出去。肖闻讥讽她,她本打好主意就装耳聋好了,可现在肖闻连自己儿子都捎带着骂了,便真的生气了。

      她狠狠地瞪肖闻,“闭上你的臭嘴,跟个泼妇似的,难怪人家跟你订婚十几年也不跟你结婚。没事回家好好向你姐姐学学,说不定哪日就扶正了。”

      肖闻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扑着过来就要打齐翘,齐翘一个侧身躲开她的爪子,“喂,你老缠着我干什么?赶紧叫你有本事的姐姐姐夫还有那未来的婆婆主持了订婚礼才是正事,男人都站在这里,还泼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你几十年是不是长了猪脑子。”

      肖闻一下子便站定了,她一见到齐翘就控制不住脾气,这一搅差点忘记大事,今晚是她和江念远的订婚礼呀!她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就跟姐姐说不该请你来,果然如此。你赶紧带你那外八路的儿子走吧,没人稀罕。”

      齐翘听她依然捎带江童,便正色地说:“童童不是什么外八路的野孩子,是我儿子,我齐翘十月怀胎生的孩子。请你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再说我儿子半句不好,别怪我不客气。”她说完拉了江童,也不看众人,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倒霉的,天这么冷,活该我自己穿了这么点跑这倒霉地方参加什么宴会,感冒了。唉,儿子,我们回家吧,看你可怜见的,别摔坏了脑子,像某些人糊了酱油就好。”

      江童哦了一声,嘀咕了句:“以为谁都跟你那样笨?”想挣开齐翘满爪子鼻子泪水的手,没挣开,只好求助地看了眼江念远跟着齐翘走了。

      齐翘十月怀胎的儿子。园子里彻底安静了,只有轻轻的风响,隐约还有房子里的笑闹声。

      江念远是心里有底的,倒不怎么吃惊,看到江童的眼色又看到他小脸上大人般的无奈,便缓步跟了过去。肖月捂着嘴不敢尖叫,肖闻则是浑身发抖指着齐翘,金玉清也是满脸诧异,树影后的江妈妈也咬了嘴唇,悄悄向原路回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二十、金家宴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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