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陆斑

22、新年快乐

　　邢大伟风雪兼程，终于在年三十的中午赶回了家。
　　邢大伟把车停在楼下，路边有厚厚的积雪。他拿钥匙自己开了门，大包小包的东西堆满了门口。父母从卧室走出来，看到邢大伟的瞬间又惊又喜，母亲都笑出了眼泪，捶打邢大伟的肩膀。
　　“爸妈！儿子回来了！你们这大白天的躲在屋里干什么呢？不会是……”
　　父亲严肃的瞪了一眼邢大伟，“一回来就没个正形！”
　　时隔几个月，邢大伟终于又和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了，她将李棠拒收的手链给了姐姐，姐姐打开首饰盒，露出惊喜的表情，“这是送我的？行啊！算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姐！”
　　母亲瞪了一眼邢大伟，“乱花钱！”
　　邢大伟又拿出一个首饰盒放到母亲面前，母亲打开看是一条金项链，幸福的差点哭出来，放下筷子就去镜子前戴上了。
　　姐姐撇嘴，“妈！看见自己的礼物你怎么不说他乱花钱了呢？”
　　“当然是乱花钱了！大伟！以后不要这样了！这条项链妈能戴一辈子，以后千万别买了！”
　　姐姐也把手链戴上了，“北京的工资就是高啊，买这么多东西，花不少钱吧？”
　　“你就看见钱了！没发现我人变帅了吗？”
　　“臭美！换个头型就变帅了！我看你还沧桑了不少呢！”
　　父亲一脸严肃，“你真的不后悔吗？不想回来工作了？”
　　“我想好了，我再工作几年，攒点儿钱，积累点儿社会经验，然后就自己创业，我的梦想就是当企业家。”
　　“你怎么去北京几个月，说话都带北京味儿了？”
　　“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吃完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起来吃年夜饭正好过除夕夜。”
　　邢大伟两口吃掉一个大包子，然后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我出去还有点儿事，一会儿就回来。”
　　“哎？你上哪儿去啊？”母亲看着邢大伟出门，“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乎又出去了！”
　　邢大伟拎着两个礼盒到了李棠家，李妈妈看到邢大伟，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婶儿！我是大伟！不认识我了？”
　　李妈妈喜出望外，“是大伟啊！天哪！我真是没认出你来！怎么变样儿了呢！快来！快来！”李妈妈朝里屋喊了一句，“老李！出来，大伟来了！”
　　父亲从屋里走出来。
　　“李叔！给您拜个早年，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哎！哎！好！谢谢！”
　　“我刚从北京回来，这些东西是李棠托我捎给你们的。”
　　“真是辛苦你了！你看这孩子，到底还是想着我们！”李妈妈很不好意思的看着邢大伟，“我们听说你辞了工作去北京，还替你担心呢！现在这样看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邢大伟走到灶台前，“婶儿你这是熬浆糊啊？”
　　“准备贴对子呢！”
　　“还没贴对子呢？我来帮你们贴。”邢大伟站在门口的凳子上贴对联，老李在一边端着浆糊，李婶儿拿着对联在旁边帮忙，“别人家早就弄完这些了！我们就是一天到晚的瞎忙活！正经事儿都没干！”
　　贴完对联邢大伟又爬上梯子帮忙把灯笼挂上了栏杆……
　　邢大伟走在街上，街上空空荡荡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商家店铺也都关门准备过年了，街道都还是那么熟悉，却还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邢大伟走到派出所对面，站在树下抽着烟。他不是没有想过再回来工作，工作的辛苦根本不算什么，丰厚的工资和常常有见世面的机会反倒让他觉得满足，可李棠的疏远，让他不止一次的心灰意冷，他明明是为了她才去了北京，可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李棠，他也想过，如果某一天李棠直言不讳的说要和他断绝来往或者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他该怎么办？他会想逃离北京吗？会回到这个小镇过从前的生活吗？答案是否定的，就算没有李棠，他也想要一种绚烂的人生，在这个小镇里是不会有的！
　　烟头扔了一地。
　　太阳落到天边。
　　高令齐从窗户发现了邢大伟，赶紧跑出来，“大伟！真的是你啊！”
　　“你这是？”
　　“我今天值班。”
　　“大年三十儿值班？”
　　“没办法，我不来谁来，你走了以后，我就是这最小的兵了！走！进去坐会儿！聊聊你去北京的生活！咱哥俩也有几个月没见了！你变帅了！”
　　邢大伟蹲下身子将烟头都捡了起来。
　　高令齐拿出两瓶饮料给邢大伟，“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郁郁寡欢似的？”
　　邢大伟坐到自己原来的椅子上，朝值班室的方向看过去，脑海里闪现他和李棠缠绵时的情景，邢大伟觉得一阵眩晕。
　　“大伟！你没事吧？”
　　“没事儿！刚才烟抽多了！咱俩喝一杯？”
　　“我舍命陪君子了，我去弄酒来。”
　　“我就是随口一说！改天吧！值班不能喝酒！我不能连累你犯错误！”邢大伟看着值班室，“一个人会因为换了一个地方就变了心了吗？”
　　高令齐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问题？”
　　姐姐突然走进来，“那当然了！你在大旗镇是什么人，多少姑娘想攀都攀不上的对象，你在北京是什么人，烂大街的司机！你说她的心能不变吗？”
　　高令齐起身相迎，“慧姐大驾光临！快来快来！坐！”
　　姐姐坐到椅子上。
　　邢大伟不喜欢听到任何人说李棠的不是，“你瞎说什么呢！李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她如果是那样的人她就不会……哎呀！算了！好多事儿你根本不知道！”
　　“我也不需要知道什么事儿！就看你这副德行就行了！但我肯定没瞎说！而且是说到要害了！”
　　“李棠不是那种人！”
　　“我还告诉你了！她就是这种人！”
　　邢大伟瞥了一眼姐姐，不想再跟她争辩，“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看你不回家，猜你就在这，爸妈等着你呢！”
　　“我在这和大齐唠会儿嗑！你先回去吧！”
　　李棠下了班刚走进电梯，高奕川和市场部总监也一起随后走进来，李棠礼貌性的和两个人打了招呼之后，安静的站在角落里。高奕川从电梯的镜面看着李棠，李棠垂下眼睛谁都不看。
　　总监问李棠，“李棠！过年不回老家吗？”
　　“嗯，不回去。”
　　总监笑了笑，“不想家？”
　　李棠礼貌的微笑着，“太忙了，好多事情要做。”
　　“女孩子不用这么拼命的！”
　　李棠保持着微笑。
　　高奕川和总监在三楼下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后，李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高奕川虽面无表情，心里的醋坛子早已经打翻了，还怀疑总监对李棠有好感，“新来的兼职生，你都认识啊？”
　　“都说这批学生里面有个漂亮姑娘叫李棠，你不是也认识吗？”
　　高奕川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认不认识？”
　　“我猜的！”总监坏笑了一下。
　　夏晴和林筱筠在电脑前视频通话，橘子趴在夏晴的怀里看着屏幕里林筱筠的脸，“今天晚上，我一个老家的朋友带着她妹妹两个人来和我们一起过年，你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人多热闹一点，这样我们橘子也不怕寂寞了，她胆小怕孤独，就喜欢热闹！”
　　“难道橘子是你世界上最亲的人吗？”
　　林筱筠笑笑，“这里天气特别好，不像北京那么冷！我给你讲个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儿，今天有一个女孩子来上课的时候，书包里塞着一只小狗，还藏着怕我们看见，但是小狗会出声啊，我们一看，包里有小狗，小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说求求我们别把小狗赶走，我们以为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谁知道她是从半路上捡来的！你说这里的孩子是不是单纯善良。”
　　“这么可爱的孩子，你当时没有给他们拍照留念吗？”
　　“拍了，好多张呢，小姑娘一看我给她照相，马上就把小狗抱在怀里一起合照，别提有多可爱了。”
　　“难怪你那么喜欢去那里！听的我也想去呢！”门外传来敲门声，夏晴想肯定是海诗来了，“可能是海诗来了！你也先去忙一会儿吧！晚上接着聊！”
　　夏晴开门，海诗和海燕手提着礼物走进来。父母上前欢迎她们，一见面大家都很是亲切和热情，“海诗！海燕！想不到能在北京见到你们，还在一起过年，真是太高兴了！”
　　“是啊！叔婶！给你们拜个早年！”海诗看着海燕，“海燕，给叔婶问好呀！”
　　“叔！婶！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夏晴接过海燕手里的东西，“你说你还买什么东西！拎着怪沉的！”
　　“哎哎！几个月没见，海燕又长高了！快过来把外套脱了，坐下来玩儿。给我讲讲你们的学习和生活都过的怎么样！”母亲拉着海燕的手坐到沙发上。
　　“海燕！先去洗手！”海诗带着海燕到洗手间洗了手，看着客厅布置的五彩缤纷花团锦簇的样子，不由得赞叹起来，“这些都是夏晴布置的？太有气氛了！”
　　“当然了！我身上最多的就是艺术细菌。”
　　海诗四处看着，橘子忽然从房间走出来，“这就是你说的橘子啊？”
　　“可爱吧！”
　　海燕看到橘子喜欢的不得了，立刻和橘猫玩了起来。
　　“这房子很大啊！”海诗碰了碰夏晴，“你这个朋友肯定是喜欢你！”
　　“瞎说什么！可别在我爸妈面前乱说啊！”
　　“我这不是跟你偷偷说嘛！哎！长的帅不帅？”
　　“不帅！一般，但是人很好！墙上有照片，你看看！”
　　海诗看着墙上的照片，“这个相貌还不帅啊，你眼光不要太高啊！”
　　“你就知道损我！海诗你买的这都是什么啊？干嘛买这么多呀！”
　　海诗走进厨房，帮母亲准备年夜饭。
　　“海诗！你别动手了！你是客人，你去和夏晴玩儿吧！这有我和你叔忙就行了！”
　　“没关系的！大家一起忙才有意思！怎么能只让长辈们干活呢！”
　　“夏晴！你听见没有！跟海诗多学一学！整天像长不大的孩子！”
　　夏晴走进厨房，“知道了！我这就帮你们干！”
　　“你可别理解错了！这不是帮，这是你应该干的！海诗干活才叫帮忙！”
　　“婶儿！你就别拿我当外人了！”
　　“我怎么会把你当外人呢。”
　　珠花和刘亮在出租房里早早的准备好了年夜饭，两个人在小桌子前坐了下来，桌上摆着简单的四个菜。刘亮来了电话，他用家乡方言说话，“妈！……我在准备吃年夜饭呢！……有好多好吃的！有红烧肉！有鱼！有虾！……我看看等夏天有时间的时候我就回去看你和爸爸！……”
　　珠花看着刘亮接电话的样子，心里感慨万千，说到亲人，她最先想到的永远是海诗。珠花拿起手机打电话，“海诗？在干吗呢？”
　　“我在夏晴这，帮着忙活年夜饭，你呢？”
　　“我们都准备吃饭了，突然想你了。”
　　“我们也想你啊，要不是因为你突然有了男朋友，就叫你来这我们一起过年了！”
　　“过了年我就去找你们！”
　　“好啊！”
　　“海诗！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珠花挂了电话，心里还是不安，她想念奶奶，想起叔婶还有弟弟，可惜以她现在的处境，怎么能？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愿意给他们打个电话，但其实更多的是不敢打，太多的恐惧搁在她和他们之间……
　　刘亮倒了两杯红酒，“来！珠花！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留在旧年，让我们一身轻松的走进新年！干杯！”刘亮和珠花都干了杯中的酒。刘亮把银行卡交给珠花，“珠花！这是我的工资卡，我每个月发了工资会给家里面寄去一半，剩下的一半我自己留着，这几年我所有的钱都在里面了，从今天开始交给你保管。”
　　看到银行卡，珠花着实感动了一下，能把钱交给你管的人，应该是真心爱你的！她想暂时沉浸在这样的一种感觉里，根本不想计较他每月的工资是多少，每月寄给家里一半他还能攒下多少……
　　“我们现在就算有个小家了，以后这个家就你来管，需要钱的话，我会跟你要。珠花！我是真心真意的跟你在一起。”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
　　“你整个人都来到我身边了，你还要给什么！来！为我们的未来干杯！”刘亮在心里发誓他要用命来对珠花好，以后的人生就为珠花而活。
　　李棠坐在书桌前复习书本，窗外可以看到有人在小区里放烟花。李棠把窗帘拉起来继续复习书本，专注的做着笔记。墙上的时钟显示十点，她的手机上没任何短消息，一瞬间无比失落。她强迫着自己继续看书，可书上的句子怎么也不往脑子里进，时间在她的眼前拧劲纠结，不肯流走。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再怎么用力的抓也感觉不到疼，脑袋好像在发懵，幸好母亲的一通电话把她叫醒，“李棠！吃饭了吗？”
　　“吃了。”
　　“和谁在一起啊？”
　　“噢！和几个同学，都是过年没回家的同学，在一起吃饭呢！”
　　“那还好！人多热闹点儿！你让大伟捎回来的东西我们收到了，你挣钱不容易，花这个钱干什么！”
　　“什么东西？噢……”李棠明白是邢大伟的一番好意，但是她现在无心理会。
　　“我们准备吃饺子了，你爸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那你们快吃吧！”
　　“行！这几天好好休息。”
　　“好。”李棠挂了电话，整个人好像没有了力气，噗通的一下坐到了地板上。她想起父母的笑脸，想起李茵在家贴福字的画面，想起去年除夕夜母亲包的饺子，想起邢大伟看她时的样子……从客厅到卧室再到洗手间，李棠转遍了整个公寓，心里在迫切的渴望有人能出现在她面前拯救她的灵魂，她知道她等的是高奕川，可是这明明不可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想！李棠披上外套就往外走，穿着拖鞋站在电梯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电梯门一开，她看到了高奕川，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怔怔的愣了几秒钟；高奕川刚要开口说话，李棠就扑到高奕川的怀里，放声大哭。
　　高奕川紧紧的抱着李棠，直到李棠哭累了，柔软无骨的瘫在他怀里。高奕川托起她的下巴，亲吻着她；李棠也放下了矜持和伪装，和他缠绵悱恻。
　　高奕川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上，“你就这样穿着拖鞋准备去哪儿啊？”
　　李棠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就是想出来透透气……”
　　高奕川抱起李棠上了车，载着她在空荡的街道上行驶。高奕川问：“想家了？”
　　“我本来想看一会儿书就上床睡觉，可是我也不知道，就是很难受。”
　　“你就是过分自信于你的坚强。”
　　“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李棠瞥了一眼高奕川，“说的好像是我想去哪就能去哪似的！”
　　“只要你说的出来，哪里我都带你去。”
　　李棠撅着嘴，“我要去海岛！”
　　“身份证带在身上了吗？”
　　李棠摸了摸外套的口袋，拿出钱包看到里面的身份证，“带了！”
　　“那我们去机场了！”高奕川调转车头，前方指示牌显示开往首都机场方向。
　　李棠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想去海岛吗？我想你肯定还没办护照，出境是不可能了，那就只有海南岛了！”
　　李棠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在逗我吧？”
　　“等一会儿买了机票，上了飞机，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逗你了。”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说去就去呢！”
　　“也就不过四个来小时的路程，为什么不能说去就去？”
　　李棠开始着急，“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带啊！我还穿着拖鞋呢！”
　　“去海南穿拖鞋正好！需要什么现买就行！我还在想你会喜欢什么样的新年礼物，既然你开口了，我是一定要满足你的愿望！”
　　“可是，过年你要陪你的家人啊！就这样出来了，我怎么安心？”
　　“这个你不用管。”
　　车子一路畅通的到达首都国际机场，除夕夜的机场虽然没有平日里的人声鼎沸，却也有不少的旅客，各个岗位的工作人员也都在有序的工作。李棠心神不安的紧跟在高奕川后面走着，她完全不知道在机场里的程序，眼看着高奕川动作利落的买好机票后塞到她的手里。
　　李棠看着机票上的目的地和时间，“真的去三亚？”
　　“你总是不相信我！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说一不二。”
　　李棠战战兢兢的跟着高奕川进入安检，然后上了飞机的商务舱。李棠坐在宽敞的座位上，才有一些真实的感觉，她马上就要体验人生第一次的飞行了，这让她激动不已。
　　“要飞四个多小时，睡一觉吧！”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跟着你走，你会不会把我卖了？”
　　高奕川装作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样子，“啊！你倒是提醒我了！要是卖的话，你还真能卖上个好价钱！”
　　李棠拍打高奕川，“你！别吓我！”
　　高奕川含情脉脉，“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能让你心花怒放，那我是一点带你去的。”高奕川给李棠调整座椅靠背，李棠缓缓的躺下来侧着身看着他，“我以为我不会想他们，我以为我恨我爸，但是，那一瞬间，我看到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其实不恨他，他也很不容易！我难过的是，这种真实不会常常提醒我，我好像总是活在一种迷惑里。”
　　“你父亲怎么了？”
　　“他喜欢喝酒，总是惹是生非，喝酒打架，为了赔偿医药费，我差点连大学都上不成。”
　　“那现在如果你可以重新决定，你会选择回家吗？”
　　“不会。”
　　“为什么？”
　　“那种尴尬，就是那种冰冷生疏的尴尬，我永远都没办法像我妹妹那样和爸爸妈妈撒娇。”
　　“你还有妹妹？”
　　“嗯。她和我不一样，她热情，开朗。”
　　“你不开朗吗？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坚强开朗有自信的女孩子。”
　　李棠恍惚了一下，是啊！这是她展现给高奕川的假象，可她却开始依赖他，有想把真实的自己裸露出来的冲动……
　　新年就要临近了。
　　夏晴抱着橘子和林筱筠视频，两个人举着啤酒罐隔着屏幕干杯，“新年快乐！”
　　“橘子！新年快乐！”夏晴看着橘子，橘子喵喵的叫着。
　　夏晴笑了起来，“你看橘子也在说新年快乐呢！”
　　“夏晴！我今天，接到一个电话，是我爸打来的。”
　　夏晴沉默。
　　“我当时很惊讶，我已经三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我一直以为我恨他，可是，当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我一直不想承认，我是爱他的，我一直不能原谅他造成我母亲过世的的悲剧，可在他叫我名字的一瞬间，我一下子想起他以前背着我爬山的样子……”
　　夏晴静静的听着。
　　“他说，你去看过他，他以为是我让你去的。”
　　“可能是因为我太爱我的爸爸妈妈，所以我会主观的，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是爱自己的父母的，我想你可能是因为太爱你妈妈，所以忽略了你对你的爸爸也有同样的爱，怨恨把爱遮挡住，它只是藏起来，并不是消失不见了。但是，我还是担心，怕你生气说我擅作主张，侵犯你的隐私，所以我没敢告诉你。”
　　“你说的对！虽然，我现在还是没有勇气去见他，但我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的善良，谢谢你的勇敢。”
　　“谢谢你接受我的善意！我还着实担心你会生我的气！”
　　“夏晴！做我女朋友吧！”
　　夏晴心跳加速，“什么？”
　　橘子喵喵的叫了两声。
　　“你看，橘子替你答应了！”
　　一时间，夏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这也太容易了吧！哪有像你这样隔着千山万水表白的！我都看不清你的表情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马上就到新年了，多有意义的时间！”
　　橘子又叫了两声。
　　海诗陪着海燕和夏晴的父母看春晚，几个人欢笑一堂。海诗走到阳台，拿出手机犹豫不决，终于还是拨通了邢大伟的电话。
　　“喂？海诗！”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给海燕做了几个菜？”
　　“我在夏晴这里，和她们一家一起呢。”
　　“夏晴放假都没回家？”
　　“嗯，她爸妈来北京了。你在干嘛？”
　　“刚才去了派出所，现在在家吃饺子呢……海诗……”
　　“嗯？”
　　“……算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墨迹什么！”
　　“我是担心李棠，她一个人在北京过年，如果你方便的话，找个时间能去看看她吗？”
　　海诗有些失落，“李棠，她是个有主意的人，不太喜欢别人打扰她……”
　　“没事儿！那就算了！”
　　“你放心，我会找时间去看她。”
　　“回去请你吃饭！”
　　“饭虽然是要吃，但我去看李棠也不是为了你，她也是我的朋友！”她以为她这样说就能少尴尬一点，可她还是有一点点难过。海诗看着窗外久久不能平静，给李棠挂电话，却传来对方手机已关机的声音。
　　李棠一身疲惫的和高奕川走进高级套房，“我们各自休息吧！”
　　“各自休息？”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窗外烟花绚烂，欢庆新年的声音和海浪声卷在一起，汹涌澎湃。李棠抱住高奕川，“新年快乐！希望在2011年你能没有烦恼，只有幸福！”
　　高奕川紧紧抱住李棠，这是他听到的最真诚最动听的祝福，他感受到了她的心跳，恨不得和她互为血肉。
　　李棠推开高奕川，“我睡这间，你睡那间，有什么话等天亮再说吧，我现在真的需要休息！”李棠径直走进房间，将房间的门反锁。
　　高奕川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打开了一罐啤酒。
　　这一夜，李棠睡的香甜，海浪声给她带来了好梦和安眠；高奕川却在沙发上睡的腰酸背痛。
　　大年初一的上午，李棠睡到自然醒，吹着温暖的海风在餐厅和高奕川吃饭。李棠一边吃一边欣赏大海，“美好的日子来的太快了！”
　　“你眼睛快掉大海里拔不出来了。”
　　“我第一次看见大海，跟我想象中的一样美。”
　　“那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啊？”
　　“激动不一定要表现出来。”
　　高奕川觉得好笑，“表现不出来的还叫激动吗？”
　　“早上你怎么没在房间里睡？”
　　“你觉得我们分两个卧室睡，我睡的着吗？”
　　“那你为什么要套房呢？”
　　“因为宽敞，因为我出门从来都是要套房的！”
　　“你想和我睡在一起？”
　　“这……”李棠直白起来，高奕川总觉得难以招架，可他偏偏又喜欢李棠的这个样子。
　　“我们以什么关系住一个房间？一夜情？情人？”
　　“不！”
　　“虽然，又是商务舱又是五星级酒店套房，但我不会因为你下了大本钱，就卖身给你。”
　　高奕川差点把喝进嘴里的饮料喷出来，“什么？”
　　“我承认，昨天晚上有那么一瞬间，我对你动了心，我也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好，但是，如果你图的是一时的新鲜，我是拒绝的。”
　　高奕川将花瓶里的花折成戒指，“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戒指我一会儿就给你补上，这个花戒指暂且替代着！”
　　“我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从小地方来，没见过世面，家境清贫，更没有奢望过谁会这么抬举我，说句实话，我很慌张。”
　　“不是这样的！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
　　李棠直视高奕川的眼睛，“跟全公司的人公开我是你的女朋友。”
　　高奕川想了想，“公开这样的事需要时机，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高奕川担心李棠会生气，对李棠察言观色，但李棠却很高兴他这样回答，如果他一味的迁就着她说话，那只说明他在说谎或者暂时失去了理智，而这样说明他很清醒且诚实，那么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也不会是谎言，“那你自己说怎么办？”
　　“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一切等到你心甘情愿。”
　　李棠直直的看着他，伸出手指，高奕川给她戴上戒指，起身吻着她的额头。
　　李棠来了电话，“海诗？”
　　“李棠！你在哪呢？”
　　“噢！我……我出来转转。”海上的波涛声此起彼伏……
　　“你在海边吗？好像有大海的声音。”
　　“噢！那……不是，你突然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个面吧！叫上夏晴和珠花，我们聚一聚。”
　　“过两天吧！上一次见的时候都没好好聊聊呢！”
　　“过两天？那你这两天都忙什么，你怎么过的年？昨天打你手机没打通。”
　　李棠有些不耐烦，她讨厌任何人窥探她的生活和隐私，“这样吧！过两天我打电话给你！”说完，李棠就匆匆挂了电话。
　　“谁啊？”
　　“老家的一个朋友！”
　　“要聚会吗？”
　　“嗯，说过年了，几个朋友聚聚！”
　　“都是女朋友？”
　　“嗯！四个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不约而同都来了北京。”
　　“那等回北京去聚聚！你做东，我给你们订餐厅。”
　　“不用那么浪费，我们吃小饭店就行！”
　　“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可不要忘了！”
　　“你的女朋友不能吃小饭店吗？”
　　“不是不能，是我疼你。”
　　李棠笑的很害羞，“你为什么喜欢我？”
　　“如果我说是一见钟情你相信吗？”
　　“一见钟情的是色相吗？”
　　“包括色相，但不全是，是一种吸引你想靠过去的，一种力量，一种神秘的力量。”
　　吃完饭，李棠在海滩上跑着，享受清澈见底的海水和海天相连的梦幻，高奕川在后面追着她，他从背后抱住李棠，站在海水中拥吻。
　　高奕川在李棠耳边低语，“你就像个妖精，已经把我迷的团团转，想起你在公司那副瞧都不瞧我一眼的样子，我真是恨的咬牙切齿。”
　　“那我总不能对你热情奔放吧？”
　　“虽然那样也不好，但是！你也不能对别的男同事太热情！”
　　“噢！你的意思是说，牛芳芝对你热情就行，我对别人热情就不行？”
　　“牛芳芝？”高奕川被气笑了，“你嫉妒她？”
　　“谁嫉妒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得意的样子！”李棠嘟着嘴朝沙滩椅走去。
　　高奕川追着李棠走，“你也会吃醋！”
　　李棠瞪了高奕川一眼，“把你的家庭背景交代一下。”
　　高奕川像跟老师交代作业似的一脸认真，“我爸妈七十多岁了，还很健康，我还有一个姐姐，大我三岁，离了婚，现在和我们一起住。我也离了婚，但有个儿子叫高进奕，今年八岁了，家里还有两个帮佣。”
　　李棠看着高奕川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你前妻在哪？”
　　“我们八年前离婚，她现在又嫁人了，嫁了个日本人，现在在日本生活。”
　　“你们为什么离婚？”
　　“她出身普通，很多思维方式和我们不合拍，久而久之，她就想要去追求她喜欢的生活，想要自由，想要我给不了他的一切……”
　　“既然这样，你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婚姻。”
　　“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但不是所有的门当户对都幸福，我姐姐就是例子，她嫁的门当户对，可是结婚以后一切都是利益，为了利益结婚又为了利益离婚。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场灾难。”
　　“我出身更普通，以后也会有和你前妻一样的结局吗？”
　　“你和她不同，我一眼就看的出来，你是一个有贵族精神的人。”
　　“贵族精神？那是什么？”
　　“凡事为他人想，心地善良，自己可以接受最坏的，却要给别人最好的。”
　　李棠震惊于高奕川的评价，她实在是担当不起的，可她又十分享受这样的赞誉，“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有这样的地方？”李棠俏皮的看着高奕川，“你第一眼就看上我了？”
　　“是啊！第一眼就想和你……”
　　“那你和她还联系吗？”
　　“因为孩子，有必要的时候会联系。”
　　“那你，心里还有她？”
　　“没有！她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远房亲戚，没事的时候已经想不起来她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直觉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的。高奕川走到浅水区游泳，李棠把小腿埋进海水看着远方，高奕川忽然抓住她的脚吓了她一跳，“进来！我教你游泳！”
　　李棠慵懒的歪着头，“明天吧！我今天累的很。”她其实是不想献丑，显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小家子气，心里却盘算好了要在一天之内学会游泳。
　　高奕川立刻站起来换好衣服，抱起李棠回到酒店房间，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撩起了她的头发，亲吻她的脸颊，“睡一觉吧！”高奕川离开卧室，关好了房门。李棠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已经是夜晚九点，李棠到客厅看见高奕川在沙发上睡着，找了一条薄被给他盖上之后回到卧室打开电脑，跟着视频里的游泳教程学习动作。
　　深夜的泳池静悄悄的，李棠走进浅水泳池练习游泳，一进入泳池就练习憋气，开始虽然游的很笨拙，可能聪明的人学什么都能得要领，渐渐的就游的自然起来。自己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想回到房间休息一下，发现窗外的天边已经露白。
　　李棠站在落地窗前，喝着咖啡，看着海上日出，如此美景她从前连想都没有想过，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仍在梦里。
　　高奕川睁开眼睛看见身上的被子，看李棠没有在房间里，手机却在桌上放着，心里一急到处去找李棠，终于在泳池里看到李棠。
　　李棠在碧蓝色的水中缓缓游动，线条优美流畅，高奕川静静的观赏，李棠看到高奕川，于是游上了岸，出水之前将头发散开，出水的一刻，像一只人鱼一般惊艳的出现在高奕川面前。
　　高奕川眼前一亮，“你会游泳啊？”
　　“可能天生会游，一下水就自己游起来了！上辈子我是不是美人鱼呀？”李棠妩媚的抛了一个媚眼。
　　高奕川看着李棠裹着浴巾的样子真的像极了电影里惊艳的美人鱼，“晚上我带你去参加个宴会。”
　　两个人在珠宝柜台前，高奕川给李棠试戴钻石戒指，李棠总是摇头，“钻石戒指太惹眼了，我上学戴这个不行，要简单一些的。”
　　“那小姐您考虑一下这种小钻石排列的戒指吧！低调又不失华丽。”李棠戴起来一看，正是她喜欢的样子，“就这个吧！多少钱？”
　　“一万三千六，现在店庆打九五折，很划算的！”
　　高奕川摇头，“会不会太简单了？”
　　营业员回答说：“这样的戒指就是给像她这样的花季少女设计的，太复杂的样式对于她这个年纪，反而会显得老气呢！”
　　高奕川笑了，“你不想卖个贵一点的出去吗？怎么反而推销这款便宜的？”
　　“我们凭良心做生意，实事求是满足顾客的需求，不会一味的只推销高价产品。”
　　高奕川看着李棠，“你怎么想？”
　　“我觉得营业员小姐说的对！做生意就是要给客人信赖感，信任是最好的沟通桥梁，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才是长久之道。”
　　傍晚。高奕川带着李棠来到海滩新年宴会，这里聚集了商界的名流名媛，绅士们风度翩翩，女士们珠光宝气。音乐团队在舞台上倾情演奏，厨师们在用炭火烤制海鲜，服务生们忙着填补餐台上的红酒、甜品……灯光璀璨，觥筹交错。
　　李棠身着海蓝色长袖短款礼服，造型惊艳的挽着高奕川走进人群。许多人纷纷和高奕川打招呼，高奕川一一回应着，并介绍李棠给大家认识。李棠紧张激动，却极力保持婉约的笑容面对所有的人。
　　高奕川和宾客侃侃而谈，时间久了李棠难免觉得尴尬，于是自顾自的到处游走。
　　主持人在舞台上滔滔不绝，“下面由请北方集团的刘总夫人刘太太来献上她优美的小提琴演奏。”
　　台下掌声四起，李棠不懂音乐，但是她看得出刘太太展现出来了优雅和高贵。她想，等她到了这个年纪，也要有这样的姿态和气质……
　　高奕川带着一个朋友朝李棠走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李棠，这是宝创实业的老板李建玉。”
　　“你好！”李棠温婉一笑，李棠只有手上的一枚碎钻戒，却从头到脚都在闪闪发光，灯光下，连眼妆都透着珠光宝气，映衬着白如凝脂的脸色，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高兄！你好福气啊！这么清纯漂亮的姑娘，看着像是大学生？”
　　“她是财经大学的学生！”高奕川一脸骄傲的介绍让李棠狠狠开心了一下。
　　“名校的高材生！你这是上辈子修来的啊？高兄！你这福气我真是想学学不来呢！”
　　李棠转身去拿饮料，隐约能听到他们在说话。
　　“高兄你还是好这一口？就喜欢女大学生？”
　　“我这次是认真的！我告诉你啊！可别在她面前乱说话！”
　　“这回来真的？不会吧？风流成性的高奕川要从良？”
　　李棠独自走到安静的一出海边，她很不安，谁能保证她和别的女大学的结局不一样呢？要怎么样才能牢牢拴住他的人和他的心？
　　高奕川到处找终于找到李棠，“你怎么自己跑到这来了？”
　　李棠闻到高奕川身上的酒气，“你喝了多少？”
　　高奕川一步一步逼近李棠想吻她却被拒绝，“你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拒绝我？”
　　“我和你之间，决定权在于你。你对任何一个人这么好，她都会爱上你的，我也不例外。我不是真的拒绝你，我是在和我自己的恐惧抗争。如果你喜欢我，我再怎么逃也逃不出，如果你不喜欢我，任凭我再卑微或者再强大，我们都不可能……”
　　高奕川再一次领教到李棠的直言不讳，离婚后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对女孩子产生这样没有办法控制的感情。李棠说的很对，可为什么觉得是自己被李棠死死的抓住一样，他的痴迷，他的进退不得，都让他快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