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矫情的故事》吃一颗荔枝

3、第 3 章

　　晚上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气氛曾一度尴尬。

　　原因无他。

　　只两个字：相亲。

　　顾野似乎因为下午那通电话就一直没回来，自然就没能来这里吃饭。而由于没有外人在，林母便毫无顾虑，在餐桌上直接对着林星就是一顿数落。

　　“不是我说你，林星同志，你看看你今年都多少岁了。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往家里带的男朋友都没有，人家楼上周阿姨家都抱了俩娃，你这儿还跟我杵着呢。从前年拖到去年，从去年拖到今年，一天到晚就知道写写写，你那书里的男人都堆成一堆了，也没见你给我变个出来。”

　　林母指着正努力将自己埋在饭碗里的林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林星原本被说得不敢抬头，一听后面那几句话，忽然一抬头道，“妈，你怎么知道我书里的男主角一堆，你看过我写的书？”

　　林母一噎。

　　而餐桌上的林父和林彦辰原本正努力扒饭，立志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结果这么一听，顿时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惹得面子挂不住的林母立马调转枪头，“笑什么笑！你们爷俩今晚也逃不了。尤其是你林彦辰，马上都高三的人，还天天在家里玩游戏！一会儿吃完饭给我去做你的暑假作业。”

　　无辜躺枪的林彦辰哀嚎一声，“立求别伤及无辜！”

　　林母可不管。今晚几乎是逮到谁，谁就得挨一顿数落数落，就连家里的大宝二宝三宝都没能躲过。大宝和二宝原本正在一个吃猫粮一个吃狗粮，吃得欢脱极了，谁知还没吃几口，就被林母一顿训斥说吃饭吃的到处都是。

　　三宝在房里自己给自己充电休眠，对于林母的数落一概不知。大宝性子一向冷淡，被骂了也就“喵喵”叫两声，然后就自顾自地继续吃着，干脆不理。

　　可二宝就不行了，才两岁半的萨摩犬被骂了几句之后，委屈极了，黑溜溜的大眼睛水润润一般地盯着林母，好像要哭了一样。

　　可惜林母刚挂了面子，需要发泄，一时也不心疼二宝。

　　真是可怜这群什么也不懂的小家伙们了。

　　而林星一看林母转移注意力，连忙趁着这个时间赶紧吃完饭就跑路，“妈，我吃完了，去洗澡了先！”

　　看到自家阿姐跑路，林彦辰也果断跟随，“我也吃完了，写作业去！”

　　林母才对二宝萨摩说了句话，一转头发现自己一双儿女已然离桌，一时又惊讶又嗔怪道，“你们这俩孩子，怎么吃这么快，我这后面还有汤呢。”

　　结果姐弟俩异口同声地喊道，“不喝了不喝了。”

　　同时脚下溜走的步伐不带一丝停歇，显然是怕了林母的念叨。

　　如此，餐桌上便只剩了林父一人还在悠哉悠哉地吃着饭。

　　林母最烦他这副悠闲自在模样，“还吃！看看你这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你闺女的终生大事。”

　　“是是是，谁有陈文芳同志你关心啊，就你最关心，关心到让闺女见了你就跑。”林父也不是个任说任受的人，竟然三言两语就给怼了回去。

　　林母这一听，简直鼻子都要气歪了，“林复同志，瞧瞧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闺女都快三十了，我替她操心，希望她早点找个可以照顾她的人，错了吗？”

　　“诶诶，不错不错，你对你对。”林父可不敢和她吵，连忙辩白自己，“我只是觉得这个恋爱的事情还是得要讲究感觉的，你这忙活来忙活去的，可有问过闺女的意思？你好歹要考虑考虑咱们闺女喜欢什么样的，再做打算也不迟。”

　　顿了顿，林父又接着说道，“不过啊，我还是觉得你不要过多插手，你得让闺女她自己去……”

　　可惜他还没说完，就被林母给打断了。只见她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一会儿我就去问问闺女喜欢什么样的。”

　　说着，她丢下了饭碗，风风火火地转去客厅，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这下，餐桌上就独剩林父一人。他觉得自己先前说了那一堆可能都是白说了。

　　林星原以为自己今天刚回来，林母多多少少会开心点，不至于一直揪着自己没有伴侣一事不放。结果一洗完澡出来，就见自家母亲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而那架势分明是在等她。

　　林母也是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连忙招手道，“来，小星，妈妈问你一些事情。”

　　林星觉得自己今晚怕是不得不要脱一层皮了。她无比心累地走去，“妈，时间不早了，你怎么不早些休息。”

　　林母道，“才九点，不算晚。来，和妈妈说说，你这两个多月在外面写书有没有什么艳遇呢？”

　　林星无奈道，“妈，都说是写书了，是工作，哪有时间艳遇。”

　　“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男孩子呢？或者是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多和妈妈说说。”林母不死心地问。

　　林星走过去，走到林母的身后，一边伸手给她捏捏肩，一边无比认真道，“妈，我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喜欢人。我现在呢，只想好好写书，多点阅历，多点知识。当然呢，更是为了多赚点钱。然后带着您和老爸已经林辰辰三人，一起来一次豪华欧洲一月游，这样岂不妙哉？”

　　“不妙！不哉！”林母扭头，言辞之间一点都不肯退让。她道，“妈妈不想要什么豪华一月游，只想看到你身边有个人。”

　　“小星啊，妈妈只是想多个人照顾你。”

　　话说至此，已然是苦口婆心。

　　林星自然明白，也十分理解。而且，她也并非是不愿听从母亲的话找个可以陪伴自己的人，只是比起随意遇见，如此将就，林星更加倾向于顺其自然。

　　“妈，我知道。我向你保证，今年！今年，我一定会试着接受的。”

　　林母听到此话，心里顿时宽慰不少，她笑道，“好。既然你愿意保证今年为最后期限，那就不要再磨蹭了。现在都已经八月份，下半年很快就会过去。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妈妈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场相亲，你先去试试，不行，咱就换！”

　　听到自家母亲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林星立马意识到，自己这是跳进了对方早已设好的圈套里，顿时哭笑不得。

　　此时，林母一下听不到自家闺女的附和声，顿时不高兴了。她扭头点了点林星的鼻子，下达最后通牒，“林星，我可告诉你啊，不许再给我来什么‘拖’字诀，这事儿没得商量。”

　　林星无奈叹一口气。自家的老母亲，跪着也要供奉，只是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不得不再试图争取一些时日。

　　她开口，说着软话，“是是是，我绝对不‘拖’！只是啊，妈，为什么非得要明天那么急呢。您看，我这才刚回来，翻翻衣橱也没件像样的衣服，这样子还怎么去相亲。”

　　林母想着这话确实有道理。最后，她退让一步说道，“也行，那明天妈先陪你去商场看看新衣服。相亲的时间咱们可以后延一天。”

　　林星一见有戏，又立马要开口再说动说动。

　　然而，知女莫若母，她这么一开口，林母便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

　　“诶！打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相亲的事情只可以后延一天。这事儿也没得商量。”

　　见林母态度如此坚决，林星便知没戏。无奈之下，只得放弃游说时间后延的事情。

　　但是一计不成，林星又心生另外一计。她先是十分爽快应道，“行吧，后天就后天，”

　　随后又转了话头道，“不过，妈，您团里明天不是要练舞嘛，我可听说这次舞蹈的动作特别难，您缺一天假陪我去逛街，不就没办法学习了么？这样看来岂不是太不划算！”

　　林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见林母表情略有松动，立马乘胜追击道，“所以啊，妈咪啊，您安心去顾好团里就行，我一个人也可以去。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叫楼上周阿姨家的周一陪我一起去逛街。年轻小女孩，眼光决定不会差的！”

　　“可是……”林母还在犹豫。显然是因为林星之前的“前科”累累，让她不得不担心。

　　林星不得不几番保证。而正说话间，她无意朝房外看了一眼，正巧看见林父拎着一大包垃圾袋往门口走去，看样子是想现在下楼去处理掉。

　　“好了好了，妈咪，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地跑出房间，“那啥，大晚上让爸去扔垃圾多不好啊，还是让我去扔比较好。”

　　说完，她脚下步伐不敢停顿一下，急忙火燎地跑了出去，从林父手里抢走垃圾袋后，又往大门口跑去。

　　“爸，妈，我去扔垃圾了啊。”

　　也不管林父林母在身后的喊声了，林星冲出大门之后，立即便把门给拍上。一下隔绝出两个空间。

　　于是，世界安静了。

　　林星先是对着门愣了几秒，随后终于能够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虽然在相亲这件事情的确是被林母逼迫得有些喘不过起来，但她知道母亲都是为了自己着想，除了受着拖着，也没其他办法。

　　不过，相亲什么的，林星还是挺反感的。毕竟要和一个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坐在一起对未来进行交流规划，真的是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得找个人帮忙。既然相亲之事已然不能逃避，那就干脆来演一场戏，将它既不失礼又不尴尬地搞砸。

　　主意已定，林星正在考虑找谁来帮忙。而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当身后另外一扇厚重的大门被人打开的时候，林星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立马调转过头，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门被打开，从那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是顾野。

　　他仍是白天所见时的那身深蓝色正装，不过衣面有些褶皱，额间落了几根碎发。金边的眼镜被摘下了，一双深褐色眼眸中有着红色的血丝。看上去十分劳累。

　　顾野一开门，便看见了对门门外站着的林星——她穿着明显是新的居家服，头发还没有吹干，湿漉漉地滴着水。

　　“小星？”注意到对方手上拎着垃圾袋的顾野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刚刚吃完的外卖盒。

　　林星愣了一下，很快也看到了男人手里的垃圾。顿时惊讶不已，她没想到顾野竟然会吃外卖。

　　“你……看上去很累。”她斟酌言辞，尽量轻声开口，“为什么不来我们家吃饭。我妈今晚还在念叨你。”

　　顾野报以歉意的笑容道，“工作上有些事情，所以回来得有些晚。小星，麻烦你帮我和阿姨说声抱歉，今晚是我失约了。”

　　小星……

　　林星听着，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垃圾袋，心中亦有复杂情绪翻腾。

　　后来，她挣扎了一下，尽量语气自然道，“顾野，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要不要我帮你……”

　　顾野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大概是不情愿，所以他略微提高声音，阻截道，“小星，我们一起下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扬了扬手上的东西。

　　林星没有过多犹豫。她点头，应声道，“好。”

　　于是，两人一起坐了电梯，下了楼。

　　扔垃圾不过是件时短的小事。扔完之后，两人便可直接再乘坐电梯至家门外分别。

　　然而，今晚夜色却是十分静谧而美好。一时之间，两人望着对方皆是欲言又止的状态。

　　最后，还是顾野先行开了口，邀请请道，“小星，一起散会儿步？”

　　“好。”

　　分别十年，两人早就已经不如年少时那般亲密无间。亦是因为男女之间的交流沟通原本存在着隔阂，也更是因为双方在成长之路上越走越远的缘故。

　　而原本是作散步。两人并排而走。可是走了一路，两人皆是沉默不语的状态。

　　又在不知不觉间，顾野逐渐走在了林星己的前面。落后一步的林星便一个人悠闲地跟在男人身后，欣赏着对方那拥有着始终如一的倨傲自负气质，及修长挺拔的身影。

　　直到前头的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是停留等待。而路边灯光打洒在他的身上，肩头和侧脸。他微微侧过身，眉眼微低。

　　那一刹那如此温柔，看得林星几乎痴了。

　　她不住按住心口躁动不安的小心脏，深知并暗骂自己仍是如此不争气地受其对方影响。可即便她自己知道，也是无法抑制。如同深受毒瘾一般，自拔不能。

　　——该怎么做呢？

　　——无论是十年前的你还是十年后的你，最终成就了心底一处剜不掉的“毒疮”。

　　思及如此，林星忽然一边略微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走近男人身边，又一边犹如掩耳盗铃似的撇过脸轻轻笑开，并安静地开口道，

　　“顾野，你没有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