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之红篆春星》朱颜1999

313、【番外】 中觉（二）

　　璎珞听叶天士说了，便为魏湄担心。叶天士道：贵妃娘娘骨架小，身体底子却好，宫里虽说条件不能再好，但妇人频繁妊娠产子，难免损伤元气，尤其之前接连没了两个孩子，打击很大。璎珞不觉想起先皇后娘娘来。叶天士又道：但她脉象还好，只是神思不定，恶露拖得久一点，并不少见。

　　璎珞道：叶大夫建议她避子，休养身体，皇上自然会同意。叶天士点头道：我是打算禀明皇上，用半年的避子方。璎珞点点头，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生的孩儿，自和旁的人不一样。然后将叶天士说的话写信告诉了容妃，请她想办法劝慰魏湄。

　　彩云看了信，对容妃道：纳兰夫人真是好人，娘娘自己去劝，恐怕令贵妃要多心。她对皇上和您，总不会一点儿都不介意罢。容妃点点头，道：教庆妃姐姐去劝。彩云道：庆妃娘娘无子，虽说如今养着十五阿哥，去劝也扎心。容妃叹了口气，彩云道：贵妃娘娘这两年确实不顺，谁想到怀着的时候又薨了十四阿哥。容妃道：那让皇额娘说，皇额娘说的话，她不能不听。她避子的事，也得禀明皇额娘。

　　容妃和福康安去畅春园回来后，便有太后懿旨送到延庆斋，叫魏湄去畅春园陪伴太后小住，看看两位格格。李氏和细君都大喜。几日后，魏湄带着两人和太监，由贵妃仪仗队浩浩荡荡送去了畅春园。在寿萱春永殿见到太后，便要跪下行礼，刘嬷嬷在一旁道：免，赐坐。李氏和细君给太后叩了头，太后问了二人贵妃的日常起居，最近如何等，便叫二人先去殿后的瑞景轩安置。

　　二人走后，舒妃和皇姑带着两位格格前来，彼此见过，奴才们都给贵妃磕了头。魏湄见自己的两个女儿，昭华四岁，昭愉两岁，粉妆玉琢，胖胖呼呼，可爱之极。两人给她叩头，奶声奶气地叫：额娘。她忙拉起来，一手抱一个，好不欢喜。昭华很快便要下来，去了皇姑身边。皇姑立刻起座告罪，魏湄只看着这个长得很像皇帝的女儿，微笑道：不要紧，您辛苦了。

　　舒妃在一旁道：恭喜贵妃添了阿哥，贵妃身子可好了？我是居丧的人，不好去瞧得。魏湄抱着昭愉，看她穿着素服，未戴头饰，略施脂粉，有点儿憔悴，点点头，道：多谢姐姐关心，姐姐也保重。舒妃便调转目光，不再言语。

　　一时拿上点心来，喂两个孩子吃过，舒妃说要带两个孩子去玩雪，她们每天早上都要玩雪。太后嘱咐别冻着，要奴才们好生伺候。两个孩子立刻欢呼雀跃。魏湄看着又十分欢喜。

　　众人走后，刘嬷嬷便对魏湄道：贵妃主子，您去内堂侍奉太后罢，奴才去瞧瞧午饭。魏湄忙站起来，道：是，嬷嬷自便。过来扶了太后。太后一边走，一边拍她的手笑道：好孩子，你不容易，现在都好了罢？看你气色还好。魏湄道：是，谢太后关心。在后堂坐了后，宫女奉上茶来，太后又道：谢谢你为爱新觉罗家诞育了这么多孩子。魏湄忙道：那是臣妾的本分，不敢受太后夸奖。太后点点头，道：你母亲已不在了，我就当你的母亲说几句。魏湄忙道：请您吩咐。

　　太后笑着道：这女人啊，要将男人瞧轻些。魏湄听这话的意思，立刻脸红了，太后看着她，继续道：皇帝是我养的，你如今又是贵妃了，本来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也是宫里头的过来人......魏湄忙道：臣妾......太后摆摆手，接着道：我都明白。若对着我的女儿，我便是这话。魏湄点点头，默然不语。

　　太后又道：还记得生了永璐后，我叫你避子吧？魏湄点点头。太后又道：可你这孩子，为了弘历，却停药生了昭愉，昭愉很好，我和皇帝都喜欢。魏湄欢喜地道：谢谢太后。太后道：之后出了那事，我就更不好管了，没想到接着永璐这孩子......说着声音转低，魏湄流下泪来，忙用手拭去，太后接着道：去年，庆妃为十四的事病得厉害，好在你又怀着，我还想，多得菩萨保佑，皇帝和你不会过于伤心了。

　　魏湄的泪水又涌出来。太后也擦了擦眼睛，叹了口气，道：永琰平安出生，庆妃得了安慰，身子终是好了，我却没仔细想过，永璐是你的第一个男孩儿，只因怀着龙胎，不好过于伤心，不能叫旁的人，特别是皇帝为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担心，还说将孩子再给庆妃，其实你心里很苦罢。魏湄再也忍不住，泪水簌簌而落，低声啜泣。

　　太后不再说话。魏湄哭了一会儿，用襟上的手绢擦了眼泪，低声道：臣妾无状，请太后宽谅。太后微笑道：是不是心里好受些？魏湄勉强一笑，点点头。太后温言道：孩子，那时候，我说叫你避子，皇帝说，他不忍心要你这么做。魏湄惊异地看着太后。太后点点头道：这次是叶天士的意思，皇帝也是心疼你，这半年你就好好养养。魏湄心里激荡，又落下泪来，道：臣妾遵旨。太后瞧着她，道：这里没旁人，把你的心事和我说说。

　　魏湄闻言，立刻起身跪下，道：臣妾没有心事，就是刚说起来，为孩子伤心，皇上待臣妾很好，臣妾都明白。太后微笑着将她扶起来，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是因为沉璧和皇帝吧？去年荔枝那事......魏湄忙道：不不，臣妾绝无骄妒之心，太后放心。太后拉她在身边坐了，叫人上来换茶，又道：快别哭了，叫奴才们瞧见。魏湄忙用手擦脸。热茶换上来后，太后叫她也喝了茶再说。

　　喝毕了茶，太后见她平复了好些，于是道：我知道，你有顾忌，因为沉璧是我的女孩儿。魏湄忙道：不不，臣妾确实不嫉妒容妃姐姐。其实臣妾并未伺候皇上几日，却腆居贵妃之位，每每想起容妃姐姐来，心里便不安......臣妾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太后点点头，微笑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总说，你是个真正的福命！这人啊，不能什么都有，沉璧是这样，你是这样，就连皇帝，也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你比我那时候，可强多了......

　　魏湄又惊异地看着太后。太后微笑道：孩子，话我就只能说到这儿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今儿说的话。魏湄忙道：是，臣妾遵旨。太后转言道：你好了，我高兴，有日子没见你了，便叫你来我这里住住，和昭华昭愉两个多处处，你是她们的额娘。避子的事，旁的人不会知道，你只管放心。魏湄微笑道：多谢您的恩典，您一直派孙总管问候臣妾，免臣妾来问安，臣妾甚是惶恐，昭华昭愉权当为臣妾和皇上在身旁尽一点儿孝心。

　　太后笑着摆摆手，又道：舒妃啊，就是那个脾气，她若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我和皇帝都习惯了，她没什么坏心眼儿。其实也是个可怜孩子，父母兄弟也都不在了，永瑆大了，白天回宫里读书，只守着我这个老太婆。魏湄忙道：太后言重了，臣妾对舒妃姐姐绝没有什么想法，姐姐原来在宫里，对我也好。有姐姐在这里侍奉您，皇上放心些。太后道：那就好，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一阵，散散心。魏湄道：是，臣妾侍奉您礼佛，好教舒妃姐姐歇歇。

　　午饭后回了瑞景轩，魏湄便摒退了人，把和太后的这番话悄悄告诉给李氏，李氏听完笑道：恭喜贵妃娘娘，太后这真是把您当女儿，才说的这些话。魏湄摇摇头，道：她是为了容妃姐姐，容妃姐姐想来就来，不来就不来，那才是女儿。她还为了舒妃姐姐，皇上对舒妃，怎么也会看她的面子，她说的话再明白不过了。

　　李氏点点头，道：主子一向是聪明人，奴才看您应对的好。做婆婆的，自然是希望家里太平，但太后她老人家专门叫您来，和您说这番话，就是看重您。奴才觉得，除了皇上，还有刘嬷嬷，她早已不对人说真心话，更何况是对后宫妃嫔。她对容妃娘娘究竟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倒是不管她和皇上，所以主子说的有理。舒妃娘娘入宫早，有家世，又会讨太后欢心。魏湄道：我相信，太后说皇上原来不叫我避子的话是真的。李氏心道：看来皇上一直明白这主儿的心思。口中道：说明皇上爱重娘娘，想让娘娘生皇嗣。

　　魏湄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抱怨。李氏闻言，忙跪下道：娘娘，这是从何说起？奴才可代储秀宫上下所有人说一句，奴才等从未那么想过。魏湄道：您起来吧，若换了是我，我也会抱怨。李氏道：您千万别这么说！诞育皇嗣是后宫头等大事，更是天下的大事！娘娘您都不辞辛苦，奴才还抱怨？别宫的奴才们想求都求不来呢！数数这些年，我们宫里上下所有人得了多少赏赐？！魏湄方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这阵子大家辛苦了，从这里回去后，你看再给大家赏些什么。

　　李氏道：是，多谢娘娘恩典。奴才觉得您以前真没有这么多心思，怎的现在做了贵妃，倒多愁善感起来？魏湄叹了口气，看着外面的残雪，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没进来时，吴伯伯吴伯母都劝过我，我只是不明白。那时候就觉得皇上和先皇后娘娘何等恩爱。

　　李氏站起来，笑道：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幸好是不明白，不然哪有今天的令贵妃呢！刚才奴才去前边茶房拿热水，见两位格格在湖边雪地里玩，笑得滚得多开心的！皇姑，舒妃娘娘，还有那么多奴才在一旁伺候着，也多热闹的！太后她老人家能不欢喜么？您这好处，不偏了皇上，难道还偏了其他人么？魏湄闻言，笑起来，然后感慨道：您说的对，我不后悔，从没后悔过。

　　李氏道：这才对了！其实娘娘这回耽搁得久了点，没能早点儿伺候回皇上，但叶大夫都说了，这是常事儿，奴才的大闺女生儿子时也这样，生男孩儿就是伤身些，您千万别胡思乱想。之前刘嬷嬷又亲自来说，太后叫用上等参，下面的人若有怠慢，可不能轻饶。奴才说绝没有怠慢的事，之前这个月皇上叫叶大夫进来看诊，是按他吩咐用的，他不教多用，所以比头里用的少。

　　魏湄道：多得您在身边。我一直不好，真是辜负了皇上。因她身上一直不干净，按照规矩，皇帝只在出月子后见过她一面，坐了一会儿。李氏又笑，道：现在不是好了？这里人少，比西苑清静，您就听太后的，好好散散心，再回去伺候皇上，接下来半年用叶大夫的药，您也不用担心奴才们麻烦了。魏湄又笑起来。

　　令贵妃去畅春园小住的事，西苑又有一番议论。珍儿见皇后平平静静，便问她为何不上心似的。那拉氏只一笑，道：太后这么关心她，她不就更一心为皇上了？珍儿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回去问袁春望。

　　袁春望不胜其烦，找了个理由说回紫禁城办事，其实是偷偷去找白露。在西苑道上遇见一个秀丽的宫女向他行礼，便多说了几句，那宫女四下看看，颇为惊惧，他便问她为何。那宫女低声道：袁总管，珍儿姑娘不让我们和您说笑。袁春望闻言面色一沉，那宫女便匆匆去了。袁春望冷哼一声，也自去了。

　　和白露见面时，便将这宫女说的话说了，然后冷笑道：凭她也配？白露笑道：您就嘴上这么说说，心里也怕她的，她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袁春望啐了一口，道：笑话！我怕她？满脑子七姑八婆的蠢货！耳朵都听得起老茧了。红人？一个奴才，奴才而已。白露问他是为了什么事，袁春望哼了一声，道：她还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蠢？上面那位将小回子捧在手心里，护在身边，又怎会让她落人口实？有本事，该和别人一样，从宫女升娘娘，生皇嗣，再来将后宫整个踩在脚下！

　　白露见他忽然说起皇帝和容妃，下一句又像说令贵妃，但夹缠不清，令贵妃何时将后宫踩在了脚下？皇后还差不多，不知到底在说什么，便道：皇上金屋藏娇，连彩云都得了势，她可是宫女外嫁里最好的，还是个老女。袁春望斜眼看着她道：你心动了？你还有几年？白露立刻娇笑道：我是不出去的，不管几年。说着便紧紧搂着袁春望。

　　没两日，魏湄还在畅春园见到了来例行请安的胡嘉佳母女。五福晋身上不好，依博儿还未出月子，所以只她带着哲哲来了。两人还是在去年夏天畅春园的宴会上见过，半年未见，自是好一番欣喜，魏湄回明了太后，留她母女在瑞景轩住了几日。因李氏进宫，魏湄终于知道永琪宠着依博尔，依博尔又才生了双子，便细细问她在荣王府如何，五阿哥对她如何，胡嘉佳都说好。魏湄也劝她早日生子，胡嘉佳脸红了，笑着点点头。二人抚琴弈棋，带三个妹妹一处玩乐。

　　隔两日便有人上畅春园请安，大都是本家福晋格格们，见令贵妃住在这里，自然要拜见，恭喜贵妃又诞皇嗣。魏湄随侍太后，上午见客，下午礼佛。众人见她随和周全，尽皆赞服，说太后有这么个媳妇，真是好福气。吴德雅回去后和海安说：这一个已将中宫那位比下去了！而这段时间，璎珞因富察老夫人有疾，回马神庙街去侍奉汤药，没来畅春园。武贵人为皇帝和太后传讯时，也去瑞景轩给贵妃请安。

　　集凤轩众人却颇有微词，春梅对舒妃道：贵妃娘娘究竟要在我们这里住到几时？她在宫里的风头还不够么？又刮到这里，真是躲都躲不开。舒妃一笑，道：她在这里，本宫乐得轻松。她也合该尽点儿孝，带带孩子。成日里只知道捧着皇上，生子生子！倒是好，生了反正不用自己带，又不用管事儿，自己还挣上了贵妃，连容妃都没有她会享福。

　　春梅道：就是，奴才也为容妃娘娘不平。舒妃又撇撇嘴道：短短几年生这么多，所以养不住，再顺势装个娇怯病恹，外加丧子之痛，皇上再没有不紧张她的。本宫进宫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娘娘，皇上可不新鲜么？原先竟是我瞧错了她，以为她安分不争，和‘闷葫芦’一个样，哪知道人家这等高明的手段，笼络得主子奴才都亲近她，上下都说她好......不过，这些和本宫都没什么关系了......春梅见她黯然，心里不忍，道：皇上又没有不要您，是您自己要搬来这里的。舒妃忽然一笑，道：你懂什么？

　　从畅春园回西苑后，魏湄心情十分舒畅，再见皇帝，谢过皇帝的体念关心，又是一番恩爱。怀仁堂开始经常给她送补品，魏湄觉得这是题中应有之义，皇后绝不会在明里做什么。李氏自然每次都教仔细查验，什么也查不出来。到了这年十月，从行宫回来，她又发现怀孕，距离停了叶天士的避子药三个月，其实只有两个月，是一个月前，在香山怀上的，延庆斋上下又是大喜过望，魏湄也自欢喜。珍儿见皇后竟也高兴，再不明白她的心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