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刑侦]》绫羽

4、第四章

　　市中心凤官街在凌晨三点也归入寂静，唯一还在喧闹的可能只剩距它一条街的六水庙了。那是洪市出了名的□□和酒吧一条街，因为街上有座六水庙而得名。只不过这两年在庙宇周边建起了许多娱乐场所，让这条街道白天古朴清幽，夜晚则妖冶迷离。此刻的六水庙街上，豪车林立，游走在这一区域的男男女女，嬉笑怒骂比比皆是。

　　为了不惊动嫌疑人，三辆警车都没有闪灯鸣笛。可即便如此，大大的“公安”二字走在这条与它格格不入的大街上，多少还是有些惹眼。包阳制定了具体的行动计划，在用对讲机和其他两车的警察基本沟通后，便回头再三嘱咐简蔷一定要跟紧他，不许擅自行动。简蔷点点头，虽然这是她第一次配枪出警，但枪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在大学和入伍期间，她的射击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92-式手-枪因为在警务配枪中最常见，所以也是学校训练最多的一种枪。
　　三辆警车在距离金帝娱-乐-城较远的地方停下，没走几步，一行人便找到了娱-乐-城。真是应了它霸气的名字，这座娱-乐-城从大门到招牌，一片金碧辉煌，闪烁的五个大字几乎将夜空照亮。
　　包阳作为总指挥，在门口分清任务后，便连同简蔷，带着五名警察一同进了娱-乐-城。门口迎宾见这六人刚想说些什么，包阳和同行的其他警察便纷纷掏出证件：
　　“警察。”
　　大堂里的所有服务员都闻声回头，这两个字出现在娱-乐-城多少有些刺耳。一位个子瘦高的男子立马迎了上来：
　　“你们好你们好，我是大堂经理。”他殷勤地上前自我介绍，简蔷看到他的胸牌上写着“Mike”的名字，又抬眼扫了他一遍，觉得这名字与他多少有些违和。“请问今天几位前来有何贵干？我们这儿……一直都是守法经营的！”包阳看了他一眼，简蔷明白，要是说出这句话，那十有八九还是会打打擦边球的。
　　“我们需要你们协助调查。”包阳今天的目的不是突击检查黄赌毒，于是直入主题，“派一个人协助我们外面的两名警察去停车场，我们要找一辆车。”
　　这位Mike立刻点头指挥，把门口迎宾的一位男子支了出去。
　　“我还要找一个人，他叫王鸿振。”说着，包阳把手机端在大堂经理面前，上面有刚刚传来的王鸿振的照片。Mike认真看了看，终于面露难色：
　　“这……咱们这里只要年满十八周岁都能进来消费，也并不需要登记具体名字。所以……”

　　“啧，”包阳有些不快，“我跟你说，你别跟我耍花样，今天我们要找的这个人身上可能有枪！”
　　Mike也慌了：
　　“有枪？”他立刻把大厅里的其他人也喊来，看看有没有人认识他。有人说对王鸿振进来有印象，但具体去了哪个包厢，她就不确定了。

　　“那就只能一个一个房间搜了。”包阳皱了下眉，他回过头指挥门口的三个警察，“你们仨在这里堵着，有情况对讲机说。”
　　他跟经理确定了所有开房，在排除掉一部分肯定不是的房间后，便分为三组行动。简蔷当然是跟着他，他们两人的搜寻目标是娱-乐-城二楼。
　　简蔷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可能是从小到大，作为警察的父亲就把娱-乐-城渲染成妖魔鬼怪出没的场所，因此即便入了大学，她也从没去酒吧蹦过迪。跟着包阳走到二楼，音乐瞬间挡住了其他声音。与其说那声音叫旋律，不如说只是激起生理反感的噪音。
　　二楼有五条走廊，每条走廊都有十间包厢。简蔷和包阳一间一间从房间门的玻璃口上认真搜寻。房间里有的饮酒高歌、有的欢呼尖叫、有的表演搞怪，有几间房里的男女推搡拥抱、举止过分亲密，包阳还会让简蔷别看。不过简蔷本就不是什么羞涩小女孩，尤其是现在他们还在执行任务，当然要把房间里每个人的脸都确认清楚：
　　“副队，这种情况咱们不提醒提醒？”
　　“提醒啥？咱们又不是扫黄打非组的。再说，如果人家只是朋友呢？”
　　“朋友？他们真是朋友？”简蔷此刻的天真反而让包阳有些好笑：
　　“小姑娘跟紧喽，我怕你被骗！”
　　“……”简蔷白了他一眼。

　　因为二楼的房间都不算大，所以房间里的人也并不多。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只好在门外偷偷摸摸对比体貌特征。但十五间房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来到第十六间，这个危险的持枪歹徒会在里面吗？
　　“副队，这间房里的人是低着头的……”简蔷报告。
　　“低着头？”包阳凑过来才发现，这间216房里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正低着头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姿势很奇怪。包阳皱眉，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有问题。于是他让简蔷站在房门的另一边，并提醒她准备好手-枪。
　　很快，包阳轻轻一挥手指，简蔷和他便一起冲了进去：
　　“不许动！”包阳的吼声甚至要盖过房间里音乐的声音，但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简蔷胆大心细，她握紧手-枪，出腿将这个人踢倒在沙发。下一秒，一个震天的呼噜声便裹着红润油腻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是王鸿振！”简蔷叫道，包阳立刻伸手去搜他的全身。
　　“各位置，各位置，我是包阳，我是包阳，在216找到嫌疑人，没有枪，没有枪。”对讲机讲完话后，对简蔷来说，这场 “虎头蛇尾”的出警终于在肩扛三百斤醉酒胖子的无奈中结束。

　　王鸿振显然已经醉到不省人事，所有问询必须要等到他醒酒后才能进行。但另一个问题也出现了，这样一个醉到不省人事的人，真的可能去杀人？难道他是在杀人后疯狂喝酒？但是杀人以后还明目张胆在娱-乐-城喝酒？况且死者还是他的父亲，这是不是太不合理？刚被捋顺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又被揉乱。
　　“行了，一时半会儿这案子没法追下去。刚才查车的兄弟说车子找到了，但是没有枪。”
　　“枪……到底去哪儿了？”简蔷担心起来。
　　“我倒是很好奇，这把枪是哪儿来的。”包阳说着拔出自己腰间的92-式手-枪，把弹匣拔-出来后，几颗子弹便掉落在他手心 。男子出神地望着那些子弹，便继续说道，“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害怕。”

　　※

　　上午九点，洪丰报业集团的办公大楼里，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今天的气氛很沉重，除了沉重，议论、猜测、恐慌也在渗透和蔓延。陈飞濯还是惯常地走向他的周刊编辑部，与平常不同的是，有人会故意躲开他，也有人会走过来故意打招呼，目的只是想从当事人嘴里知道来龙去脉。可陈飞濯只是扬扬唇角不说话，在没有抓到凶手前，他当然无可奉告。

　　实际上昨晚回家后，王文牧给他的那份资料他并没有打开。谁能想到，一个帮助自己的恩人，会在自己离开五十分钟后死亡？要不是他把手机落在了别墅玄关的边柜上，他也不会成为午夜山庄的报案人，更不会让十四年前的血腥场景如此鲜活地被重新勾起。
　　“来了，小陈？”葛曼坐在电脑前眼睛也不抬地打了个招呼，她是《洪丰周刊》的总编辑，有儿有女人生赢家，但对工作却一直恪尽职守。
　　“总编好。”
　　“今天的行程是？”
　　陈飞濯没想到她居然半句没问昨天的事，吃惊之余，他还是如实回答：
　　“下周和下下周的稿子我已经完成了。现在我手上有两个案子的资料，今天打算开一个。”
　　葛曼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朝陈飞濯走了过来。男子略略愣了一下，而葛曼却将一只手撑在他的桌上，侧身看向男子：
　　“眼前不就有个案子？”
　　“……”陈飞濯不敢确定她嘴里的那个案子。
　　“你真的不打算去写一写王董的案子？”
　　“……您确定？”陈飞濯笑了笑，“我还没打算丢工作。”
　　葛曼将双臂交叉在怀里：
　　“丢不了。”她说，“王董也是《周刊》出身，我们部的自由和犀利本来就是他的引导，这是他的精神。”
　　“但是曼姐，王董已经不在了。”陈飞濯扭过头，他灼灼的目光中有一丝落寞。
　　“……所以才更要写。”对话忽然有些沉重，“我可不怕上面那些老古板，大家都想知道真相，有事我给你顶着！”
　　王文牧平时平易近人，所以一直以来，集团里的员工对他评价都挺高。相信这次他的猝然离世，也是许多人不能接受的。眼前的葛曼大概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她装得沉静无比。

　　陈飞濯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可想起昨晚王文牧坐在车后，诚恳地将那份重要资料托付给自己时的模样，陈飞濯觉得自己应该硬着头皮去写，去让更多人知道真相，去告慰亡者。所以最终，他还是沉沉点了下头：
　　“好，我写。”
　　葛曼立刻拍拍他的肩膀：
　　“你是报案人，想必更清楚案件的一些细节。”葛曼说，“不过今天早上，我这里倒是有个新消息。”
　　“什么消息？”
　　“公安局凌晨把王文牧的儿子抓了，说他有重大作案嫌疑。”葛曼继续道，“所以王傲凡今天也没有来单位，听说是要去公安局捞人。”
　　“为什么抓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昨天是在金帝娱-乐-城被扣上警车的，有人拍到照片了。”葛曼说着掏出手机，作为一名周刊总编，她的人脉自然很广，“有个朋友碰巧也在那儿。”
　　陈飞濯认真看了看这张不算清晰的照片，照片里一个肥胖的男子正醉醺醺地被一男一女架着往外走。陈飞濯放大照片，那女人分明就是简蔷。昨晚汽车离开时，她站在车后愤愤不平的表情浮上脑海。真没想到，两点多他离开后，简蔷居然又去六水庙出了任务。
　　“这个胖子就是王鸿振，王董的儿子。据说他昨天是开着跑车出去玩的，车子后来也被公安局拖走了。”葛曼说着翻到了下一张照片，图片里的拖车正拉着显然被改造过的荧光绿奥迪TT。

　　陈飞濯忽然全身一炸，脚底的血液像是一瞬间冲到了脑门，他在仔细端详了这辆汽车后，重新翻回了前面的照片：
　　“曼姐，您确定他是王鸿振？”
　　“对啊！”
　　“不对！”陈飞濯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抓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