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栽赃 ...
-
那日漠中一别,阿勒便再也没有见过傅无咎。
而王宫中也再没有傅无咎的影子,他以往居住过的宫殿也都被打扫干净,整洁不染纤尘,便是空荡荡的样子。
阿勒的心中也如那宫殿般,空落落了好长时间。
吃腻了胡饼羊肉时,再也没有人百般殷勤的送上长安的小吃,暮色四合时也无人与她共黄昏。
除了一块檀色的锦布,阿勒手中再无其他与傅无咎有关的物什。
闲暇时坐在宫内,阿勒侧头便可望到宫中忙碌的下人,彩色的绸子系满了树干,风吹拂时彩旗猎猎,迎风翻飞。
旁人都道王宫中要有喜事,却只有阿勒一个人烦。
拔也楔成了阿勒生活中处处可见的影子。
他三天两头出现在阿勒身边,今天坐在一边陪着阿勒发呆,明天又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阿勒出宫。
便是阿勒吃饭时,也能看见他翻窗而进的身影。
然后再不客气地坐在阿勒身边,毫无自知之明的开始大快朵颐。
宫人似乎也看惯了这般场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退去,故意制造阿勒和拔也楔的单独相处。
这厮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还道:“阿勒阿勒,小爷来陪你吃饭了!”
桌上碗筷只有一副,拔也楔便直接抢过了阿勒的筷子,夹一嘴进肚,还腾出手给阿勒竖了个拇指。
“你要不要脸?”阿勒一脚踹向拔也楔的凳子。
凳子翻倒的一瞬,拔也楔瞬间跳起,期间筷子就没有离开过菜。
“我当是不要脸了,你奈我何?”
阿勒气得一翻白眼,偏生拔也楔毫无自觉,夹了一筷子然后递到阿勒嘴边。
“要不要小爷喂你?”眯笑着眼睛,只让阿勒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当即打歪他的筷子,被切得整整齐齐的胡饼掉在地上,徒留拔也楔可惜的眼生。
阿勒拍桌子站起来:“那我把这桌子饭菜都让给你了,你自己吃吧!”
想来拔也楔似乎真是饿极了,竟然没有追出来。
这可高兴坏了阿勒。
蹦蹦跳跳出宫而去,就连平日看着不太顺眼的彩绸也不再讨厌,全然忽视。
宫外的景色一如既往,来往的人零星几个,街边的酒肆还是和从前一般,别无二致。
一切都和以往相同。
街边茶楼,碗大的“茶”字印在招客旗上随风翻飞,猎猎声响引得阿勒抬头驻足。
这茶楼倒是熟悉。
狄凉的中原人不算少,做生意者更是多如牛毛。像这般酒楼,细细数起来万州有好几家,不过都不如这家出名就是了。
茶香四溢,阿勒站在这里看着二楼的窗口,脑海中渐渐浮现了傅无咎的身影。
仰头上望,今日的天气同样阴云密布,窗口男子鸦青色的衣袖半搭在窗扉上,手中瓷盏飘着袅袅热气。
恍然的一瞬间,阿勒竟以为傅无咎回来了。
阿勒下意识便要叫出口,却见二楼窗子的人侧过头,一脸浓密的络腮胡上沾着一些茶叶的渣滓。
阿勒那半声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拂袖欲离去,她还道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能和傅无咎偶遇上一两次便罢了,怎的还能日日都碰见。
况且傅无咎人正向故土赶路,她若是想碰见,还不得黄粱一梦尚能实现。
转身向回走,忽然听得身后几声熟悉的汉文,说话者嗓门不高,但声音里总透着一股子雀跃,仿佛说话时嘴角都是上扬着的。
阿勒这一转身,便是惊喜一笑。
虽说傅无咎碰不到,但是傅六倒是让她碰到了。
也算是巧事。
傅六见到阿勒显然也是很惊讶,略一寒暄就引着阿勒上了楼,包了一间隔间,添上了上好的袅袅香茶。
这般大方和他主子倒是如出一辙。
不过显然傅六没有他主子有钱就是了。店家添茶的当晌,他咬着牙从钱袋中抠铜板,一个两个零星往出拿,阿勒瞧了便压不下笑容。
于是抬手一笑,让傅六等着喝茶便是了,这钱她来出。
“公主,您说这怎么好意思,让您请我喝茶真是折煞小的,我家将军知道了还不打死我——”
阿勒抿唇一笑:“没关系,这账算在你家将军头上,等他回来我去找他讨回来!”
听到傅无咎的名号,傅六一愣。
茶香袅袅间,茶点摆上桌子,傅六一声叹息,便替阿勒添了半满的茶水。
茶水映出了阿勒俏丽的脸,这当是一张出尘的面容,琥珀色的眼瞳灵动不失温和,完全不沾庸俗二字,便是女子见了也会久久停驻目光。
傅六叹声极致明显,阿勒问道:“你没有跟着傅无咎吗?”
傅六一口烫茶囫囵在口中,匆忙下咽后脸上表情都揪在了一起,咳了几声道失礼。
“难为公主还记得我,傅六需得留在万州,等着将军的信。”
阿勒笑笑:“如果傅无咎一直不给你传信,你是不是就要在万州安家了?要不要我给你娶个老婆?!”
傅六面皮一红,摸了一下鼻子:“公主——您就别打趣我了,将军怎的会一直不回信?不过——若将军此去真的不能回信,那傅六恐怕要带人造反了。”
傅六唇边噙着半分讥笑,虽在说笑话,可是眸中流露出的抵触神情不似作伪。
“你家将军不是办公事吗?怎么你还要造反呢?”
听到“公事”二字,傅六脸色一变,嘴里含着茶点,顺着一口茶水囫囵咽下,抬头时墨染般的眉一竖。
“公事?呵,我家将军有两年没办过公事了,怎的现在就有公事了?圣人无道!”
这般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定会治傅六一个大逆不道之罪,顺便还会连累着傅无咎一同受苦。
但眼下天高皇帝远,傅六和阿勒也没什么弯弯绕绕,不藏着掖着说话也放肆一些。
阿勒听闻傅无咎是郢朝万中无一的大将军,所立军功罗列起来能压死个人,听傅六这般说辞,似乎傅无咎极度落魄?
阿勒将疑惑问出口,自然换来了傅六惊讶的眼神。
傅六哼道:“外人传得好,说我们将军人中龙凤位至骠骑大将军,可是这在皇家眼底都是狗屁!”
傅六压低声音:“要不我们将军堂堂二品大将军,怎么会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接公主回长安,这算个什么劳什子理由!”
“呃——公主,我不是说万州不好,也不是说您怎么,就、就我自己掌嘴!”
傅六自觉失言,作势扬着巴掌拍向自己的脸,两声打下去,傅六才瞄向阿勒。
阿勒倒是没有生气。
是啊,她早就该疑惑了,接自己回长安完全不用出动傅无咎这等人,只需要一道圣旨和几个像模样的官,说带走就能带自己走啊!
又怎么会小题大做用到傅无咎?
阿勒身子前倾几分,眉头紧锁:“傅六,傅无咎到底怎么了?”
傅六嘴角一抬作敷衍一笑,而后便再也揣不住心事:“看来将军什么都没有告诉您,傅家几代忠良,善终者寥寥可数。将军年少功绩盖世,朝中猜疑声众多,都盼着能置将军于死地。”
捏着瓷盏的手霎时一顿,阿勒陡然一颤。
傅无咎立功绩无数,赤胆忠心有目共睹,为什么郢朝会有猜忌他的人?
这样的能者,如果放在狄凉,阿兄必然珍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猜疑呢?
傅六又道:“圣上早就想带您回长安,算是认祖归宗。朝中有心者便将这个差事推到了将军身上,大家都知道差事难办,将军在这里一拖再拖,现在凶多吉少。”
阿勒的手不断用力:“傅无咎待人温和,他一直不愿意强迫我回去。耽误时日这般久,轻了便被治个办事不力之罪,而重了则是——”
傅六沉声:“通敌叛国。朝中有心者微微一栽赃,将军便死无葬身之地。”
微眯的眼睛几分狠戾,傅六指尖颤抖,带着无限恨意。
傅六微顿:“长安来了督办,将军便是去边图见他去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恐怕只能看将军造化了。”
阿勒有如石化般坐在那里良久,傅六借故告辞,临走之际转身回道:“公主,请您万事小心,若督办下了强制的命令,恐怕将军要与您兵戎相见了。”
傅六恭敬行一礼:“将军也有许多无奈的地方,日后若有地方对不住,还请您多担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莫名有点不开心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