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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

  •   伤人者自伤,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这么做了。比起放手,让对方恨自己似乎更加容易一些。
      他始终无法忘记他们的初遇,她拔腿跑时滑稽的动作,她挣扎时将脸憋得通红,她暖乎乎的身子叫他想要多靠一会,她被惹毛时别扭的表情都刻在了他的记忆里。之后的十年,足足3652天,明知两人的性格很难扭到一起,明知中间还有一条沟壑,他还是不知不觉地放入了感情。
      开始的时候他想:不急,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是她需要的那个人,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能有他这样的耐心。可事实证明,再好的耐心也受不了别扭到极点的挑衅。应付对手他一向游刃有余,唯独她才有本事让他怒从中烧,往往又无处发泄。她对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朋友可以列出一大堆的优点,而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她连他最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他对南菁会会长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他完全有能力另起炉灶,没有那些保守派从中作梗,超越当时的南菁会易如反掌。沅其等人多次向他提过此事,但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他们很快就猜到他的坚持是因为什么,也知道他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
      宁天诚将他们叫进病房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不可否认,中年才得女,他是真的很疼爱宁无殊,但同样无法看着一手打拼下来的基业因为不适合的领导人而走向没落,所以他不得不再次将最爱的人当作筹码,用女儿来拴住对南菁会最有影响也可能演变成最大敌人的自己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方法。如果他答应,就等于默认了这样的交易,而骄傲如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也许她会认为,他娶她仅仅是因为想坐上龙头的位置。
      宁天诚死后,他本以为心里的黑洞会随着这个结果以及无殊对他的接纳而愈合,但是床上那一巴掌一瞬间将他的伤口撕得更开。他开始怀疑,在她眼里自己究竟算什么?是她好心捡回来的一个混混,还是她用来看家护院的獒犬?也许,她和她父亲因为流着相同的血,所以有着一样的心思。
      他第一次心生动摇。
      再者,那些年宁天诚把无殊保护得太好,没有给她任何磨练的机会,而她想要坐稳南菁会会长的位置,必须先看清残酷的现实,并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冷酷的人,就像他一样,但这样的她只会离他更远。所以,他决定出任龙头之位,也想借机弄清楚她对他到底有多了解。
      当有人告诉他,宁无殊找人在他的车里做手脚时候,他最先怀疑的却是手下人。有些自认为忠心耿耿的人觉得留宁天诚的女儿在社团里始终是个隐患,会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也不无可能。
      其实他只要她一句话,或是一个要求他信任的眼神,他就会竭力查出那个真正的主使者,哪怕事情是沅其他们做的,他也毫不留情。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挑衅的眼神对抗着他。
      男人并非是无坚不摧的,在那个于他心头占了一席之地的女人面前,偶尔也会像个孩子一样想要得到她的肯定。
      他忽然觉得,他和她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将那些将要腐烂的真相说出来,既然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不如断个彻底。然而,看着她带着绝然冲出房间,他就有了不详的预感,她的坚强不过是因为信念,而他亲手毁了她的信念,等于抽走了她活下去的理由。他的脑子一片混乱,第一次感到恐慌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后来他想,如果恨能成为她活下去的目标,那就恨吧。
      直到他看到她和北堂皓走到了一起,才知道人为什么会有嫉妒的情绪。你得不到的,别人轻易地得到了,并且那还是你的唯一想得到的……

      他的手指擦过她湿濡的眼角,低哑的嗓音似在胸腔里徘徊许久:“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只有我爱你才是真的。”
      毫无预警的话令无殊像是触及地雷一样猛地炸开,模糊的视线随即对上他异样的眼睛。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她不熟悉的情绪,黯淡的、无奈的、失望的、落寞的、压抑的,这些东西纠结在一起竟成了深沉的旋涡,一会像是触摸不到的谜团,一会又像是危险的信号。
      无殊有些糊涂了,之前两人还处于面目狰狞的对恃状态,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方向?
      莫非又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有些痛恨这样的场面,因为心脏居然在不安份地跳动,像是一个被虐待了许久的可怜人,突然被人善待,便将伤害他的残忍忘得一干二净。
      周围的空气突然窒息得叫人头疼,她得离开这里!
      神经性头痛是缘于身体与心理的压力,经过蓄意地挑拨,来势更是凶猛。
      她知道苦肉计是永远都不会过时的,不说爱她吗?就算只是虚情假意,总也得表演给她看。
      当她从瓶里倒出一堆药片想要塞进嘴里时,沈时久将它们打飞了出去。
      他看到了标签,知道这是一种特殊的镇定药,用以催眠神经,减轻突发性阵痛,但吃多了便和毒品没什么区别。
      无殊痛得弯下腰。
      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转向沙发前小心翼翼地让她平躺在上面,见她双眼紧闭,眉头纠结在一起,也跟着皱起了眉。他微凉的手掌抚上她的的额头,又为她按摩脑侧的穴位。无殊眼皮一跳,额角青色的血管微微突起,蓦地撇开头。手机从她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沈时久的胳膊在空中僵了片刻才将它拾起,视线落在未合起的机屏上。
      她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开始似无意识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曾带给她诸多不幸的名字,然后她想起幼时问母亲的问题为什么公主总会遇见能打败恶魔的王子?母亲摸着她的头说,因为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呵,童话毕竟只是童话,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纯粹的人和事。如果公主不再是公主,变成了恶毒的女巫,王子又怎会再喜欢她。
      沈时久凝神看着她的脸,在想这样近的距离已经有多久不曾拥有过了?
      鬼使神差地,他屏住呼吸低下头去,薄唇沿着她脸部的轮廓一点一点游移,只要降下半寸不到,他就会吻上她的额头、她的鼻子、她的嘴唇……但他见她皱起的眉心,像个小小的川字,五指便紧紧地扣住了手心,他站起身,说:“等你好点了,我就让你离开。”
      想为她倒杯白开水,这才记起自己从来不喝热饮,于是走进很少使用的厨房里,翻了半天柜子找到了一只茶壶,灌了一半水放在灶上等它烧开。
      偌大的空间,除了滋滋的煮水声,再无其它。
      躺在沙发上的无殊静静地睁眼,抬手摸上额头,怔了怔才去转动了电子腕表,露出针孔大小的镜面……

      几分钟后,沈时久拎着茶壶出厨房,看见沙发上的无殊侧着身子一条胳膊垂在地上。以前她睡午觉时总会摆出这样不安份的姿势,明明旁边有大块地方可睡偏要占着一小侧,仿佛随时都能滚下床似的。他忽觉得胸口燥闷,随手扯开了衬衣上的两粒扣子,然后走到吧台边拿出一只带把手的杯子倒水,忽听到一声闷响,他回头,表情讶然。
      无殊正从羊毛地毯上爬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沈时久偏问:“摔下去了?”
      无殊背对着他,过了半晌才点了一下头。
      沈时久用手挡在嘴边咳了声,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好点没有?”
      无殊再点了一次头,没有推却他递过来的白开水,拿在手里却也不喝。
      沈时久在她旁边坐下。宽大的真皮沙发上,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咫尺,却用无声在中间隔了一道屏障。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空气寥然。他拿着她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转头看她。
      无殊的视线始终投向前方的一点,像是发呆,她下巴微微向上翘起,勾出倔强的弧线,可见她的内心其实是不耐烦的。
      “走吧。”他将手机塞回她手上,语气沉沉。
      她这才有了反应,将杯子搁在桌上站起身,片刻未滞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沈时久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阖上眼,心头纷乱如麻,和着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久久不能平复,一如当初看着她走出他的世界,从此两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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