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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那人匆匆下马,揭开帽子对他行了个礼。
      “抱歉,格里先生会为您物色一个新住处。这几天您得在这边委屈一下。”

      谁也没想到是这个答复。谁不知道路易斯拿了奖以后,格里先生多在乎他!要特意为他筹备一个早餐会,让他正式进驻集团。

      现在却要委屈他在马场过夜。

      刚听见这个消息,路易斯两眼一黑,差点就昏了过去,但他脚步一个踉跄,很快稳住了自己:“谢谢您,辛苦了。”接了那人进去喝茶,连那人也受不了这马场嘶鸣的叫声和气味,推却了。

      路易斯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去送了传话的人。一番旁敲侧击,路易斯就得到了关于安娜小姐性情大变的消息。

      最要紧的是,安娜小姐竟然也要参加早餐会,还要带上她的作品。
      路易斯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谁不知道安娜小姐是有名的草包。

      时尚界的人对这件事都是心照不宣,不过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都不会放到台面上来讲而已。她当初靠着“梅丽莎后人”的名声,混进了学院,连毕业都困难。至于路易斯拿到的新晋设计师奖,安娜小姐在第一轮初试就惨遭淘汰。

      拼血统也就算了,还自尊心上来了,想要跟他拼实力?

      路易斯一群人在房间里笑得天花乱坠。
      跟班建议:“要不,我们也带上这次得奖作品去?”

      路易斯笑够了,摆手:“这样太过分了,一对比,不是更高下立见吗?衣服最怕对比。这样不是一个绅士所为。”

      跟班:“当一个绅士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路易斯断断续续又发出几声笑:“我也不是什么绅士。”
      一群人都跟着笑。

      一个月后,梦幻庄园内,人人都紧张忙碌,为这次每年三月份召开的早餐会做准备。

      各界名流凭邀请帖入内,马车来,马车去。时下流行复古风,大部分名媛从马车上下来,打个蕾丝阳伞,身上还穿华丽束腰大蓬裙。

      安娜翻完了这几个月的时尚杂志,又换过衣服,见女佣们都挤在窗户前面,七嘴八舌议论着什么,便走过去:“看什么呢?”

      顺着他们的目光,刚好望见了路易斯的马车停下,被引到了西门进去。

      匆匆一眼,她看到了路易斯身上的衣服,是一套黑白色拼接廓形大衣。用上了大色块和剪贴工艺,在当下不算常见。

      “听说这就是拿了金奖的那一套。”女佣们小心翼翼地补一句,不敢泄漏半分欣赏之心。

      这设计师大赛是由梅丽莎基金会出资策划的,为了帮助那些籍籍无名的设计师。一年一度,早就成为了业界最受瞩目的大赛。得到金奖的设计师,会得到大笔资助与专业培训。直到最后,被推荐到各大高端品牌去。无数大师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安娜隔着窗帘看了一会,本以为路易斯该拿出点好东西来,结果让她很失望。中规中矩,优雅得近乎沉闷。

      “没更好的东西了?今年的评委恐怕是瞎了。”

      女佣们都对视着,默默把心里话用眼神交流了一遍。可不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入不了围就说金奖丑?

      安娜回头问:“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底下的女佣们其实从没听过这么荒唐的要求,但经过昨天那一场大战,谁都知道安娜小姐今时不同往日,管家一番叮嘱下,早就妥妥帖帖做好。

      安娜点头,拿着一本杂志和一盆葡萄就出去了。

      格里先生去接路易斯的时候,发现他穿上了那套金奖衣服,心里咯噔了下。这套衣服再中性,也是为女性设计的。他为什么穿这个过来,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太张扬了。

      他转念想想,还是个孩子。拿到这么有分量的奖,一时沉不住气也正常。

      格里先生也不恼,拍拍路易斯的肩膀:“来,我带你见见人。”

      其他人也都想见一见设计师大赛的金奖得主,早餐会还没开始,社交氛围已经热火朝天。格里先生喜上眉梢,领着路易斯,花蝴蝶似的绕场一周。

      人人彩虹屁吹个不断。尤其是路易斯身上这一套得到了不少好评,都夸耀他集团要回春了。

      “他有没可能成为贵集团最年轻的首席设计师?”
      格里先生哈哈笑,没回应。

      路易斯从洗手间出来,把笑僵的脸揉了一揉,见有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坐在廊柱边的吧台上,翻着时下最热门的时尚杂志《红》,旁边摆着一份葡萄。

      这里鲜少有人来。

      路易斯往前走了几步,不自觉又顿住了,目光被紧紧地吸引住了。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折射进来,深浅交叠的光打在了那一身素色不规则长裙上,让他想到了庄园里大片白净山茶花。她只旁若无人地吃葡萄,翻杂志,连个鞋子也没穿,瘦白的小腿晃来晃去。

      这绝不是当下流行的风格,名媛们都习惯穿华丽繁复的蕾丝。这一套乍一看来,他真觉得说不出的清爽。

      路易斯对所有衣服都很敏感。按理说,这么美得惊艳的画面,该细细去看。尤其那一抹裙摆,如流水倾泻下来,难能可贵的是,顺而不塌软。
      这是什么材质?是怎么剪裁的?

      他该看的,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头晕脑胀,一转头就猛然狠撞上了廊柱。

      咚的一声,路易斯在额头剧痛的时候,心想完了。
      果然,那女孩就抬起头来了,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你是今天第三个撞柱子的。”

      路易斯哑然,不由窘迫。看她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以为是哪个小女佣。这一处僻静,倒是个偷闲的好地方。
      “让人发现你在这里,你就麻烦了。”

      女孩惊讶得直笑:“这城堡,我哪里不能去?倒是你……”
      没等路易斯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庄园悬挂的大钟忽然鸣了一声,传遍了整个城堡的大小角落。

      听了这声,女孩从吧台上跳了下来:“你的衣服啊,唉,可惜了。”

      路易斯心想,一个小女佣也敢质疑他的设计。
      “可惜?”
      她摇头,把杂志塞到他的手里:“如果我是你,我会重新考虑一下材质的搭配。”

      路易斯看着自己手里的杂志,封面上刚好有标题,写到“梅丽莎时代的辉煌与终结”。
      他皱了一下眉,再抬起头,想问问小女佣的名字,她已经不见了。

      这套衣服最为人诟病的就是沉重感。他一直以为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有人真的做到了。看着那条裙,他感觉自己被无形地吊打了一顿。他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强烈的沮丧感涌来,让他不得不安慰自己,算了算了,一个女佣,懂什么?不用放在心上。

      正想着,有人过来找他入席,路易斯忙甩开这些念头,挤出谄媚的笑:“来了。”

      安娜的出场引起了不少的轰动。不知是谁高喊一声“安娜小姐到了”,无数人的视线投向了声源处。想着看好戏,却见到一个少女摇着一把缀着粉边的扇,从一米高的古堡楼梯上,慢慢地走下。

      往日那个沉闷古板的小古董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满眼满心的灵气。

      少女的清丽,轻盈跳脱,加上她颈脖上系着的恰到好处的一朵山茶花,新鲜得能掐水似的。她整个人就能让人想到春天与夏天,鲜活的花。

      一下子,那些浓妆艳俗的,全被狠狠踩在了脚下。

      场上的其他人也同样没想到这一幕。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会再看到一次灾难片,谁都记得曾经最热衷跟风的安娜小姐,头戴满满的鲜花,被万人嘲讽是花圈投胎。

      而现在,她脱胎换骨,像一个游走在花间的精灵。

      所有人几乎都静了一秒钟,很快又窃窃私语起来。“这才是梅丽莎家族啊。”不知是谁喃喃了句。似乎这时候才有人想起,安娜出身名门。

      女佣们看得忘了自己手里的活,媒体人疯狂拍照,不少人都涌到前面来,想看清楚一些。

      路易斯抬起头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就彻底僵住了,认出她来了,险些摔了一跤。怎么是她!她竟然是安娜!

      路易斯想起自己在她面前出的丑,想起她一针见血的评价,包括那句“这城堡,哪里我不能去?”,瞬间觉得句句扎心,不自在起来,连椅子都有点坐不住了。

      跟班看着他的脸色说:“也没多好看啊!这些人像没见过衣服一样,吹上天了。”

      路易斯沉默了。

      让人为难的是,如果他不承认她的美,那就必须承认自己审美上的失败。因为他刚刚才不自觉地为这一身着迷。

      他开始后悔穿了得奖作品来了,还是那句话,衣服最怕对比。就凭安娜身上这一套,别说入围了,拿金奖也理所当然。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告诉他,你这个奖拿得不心虚吗!

      路易斯的脸颊火辣辣的,又想,不可能是她做的衣服,背后到底是谁?

      记者们纷纷去问格里先生。“是她亲自设计的吗?”
      格里先生疑心她是找了哪个设计师代为操刀,之前一直在说的都是改裙,而不是自制。他怕自己多说多错,便笑而不语,装神秘。

      本来一直坐在椅子的某时尚总编也说话了。她在业界举足轻重,一句话胜别人一万句。她本来兴趣缺缺,见安娜下楼引起轰动,也跟着抬起头来了,看了一会说:“不错。”

      所有人都吃惊了。她是从来不夸人的,对路易斯的衣服不予置评,对大牌名设计师也只会用“还可以”,现在都用上了“不错”这个词,说明是真的很讨他她喜欢了。

      格里先生听了都有点受宠若惊。

      安娜却对自己这一身不算满意。

      非要说的话,这一套连她正常水平的1%都达不到。
      不过,在时间仓促,材料也不够的情况下,也只能这样。
      场上的人大概是太久没见过美的东西了,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所以,她一心想的,还是要回去熟悉的工坊。

      可惜的是,她一手创立的品牌,如今越来越不行了。

      自从集团顶梁柱安娜母亲生了病,工坊负责人走了,带走一大批中坚力量。协会那边说了,今年再缺席高定秀,就要取消执照。另一边,高级成衣负责人也换了好几个,新出的一些系列反响平淡,甚至恶评如潮,销售创下新低。

      人人都觉得格里先生根本不适合做生意。包括格里先生远在国外的二哥也打了不少越洋电话,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幸好,梅丽莎这个金漆招牌撑着,包括各路杂志和媒体人,到底还给点面子。所以经典款仍然畅销,加上旗下收购的几个奢侈品包和香水品牌业绩不错,整个集团还维持着一时的繁荣,但市面上对梅丽莎这个牌子,已经逐渐失去信心了。

      梅丽莎绝不能容忍,自己建立的王国坍塌。
      不过,她也不急。
      反正早晚,这集团会回到她的手上。

      格里先生本来为她的亮相提心吊胆,现在算是放松了。安娜进步神速,人人夸奖,他实在不能更满意了。
      他心想,还好,她放弃了那个改裙子的疯狂想法。

      他忍不住悄悄问:“安娜,这是你自己做的?”

      安娜看他一眼,觉得他这集团掌舵人确实不怎么样,连这一身都能惊艳,后面得惊艳成什么样子?她落座后,双手撑着下巴:“不要心急,等女王陛下来,好戏才上场呢。”

      格里先生:“……”
      她居然还没放弃那个改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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