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来》云拿月

2、So late

　　司机匀速向前开进。

　　自上车后，两人就没说话。

　　江现片刻不得闲，一路翻看着文件。助理在前座时不时回过头来汇报，和他沟通工作上的细节。

　　他们谈得大方，应该不是私密的东西，半点不避着她。

　　或许是离得不远，唐沅闻到空气里有股幽幽的冷香，是他的味道，莫名扰得她有点静不下来。

　　她听小姑和江盈说过，江现最近在处理一个新项目，忙得陀螺一样连轴转，连休息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没想到他会来接。

　　唐沅用余光朝他看了好几次，见他投入工作专注得很，无声吐了口气，没打扰他，转头看向窗外。

　　江现确实是忙。
　　在车上和助理聊了一路，进了饭店包厢，坐下刚点好菜，没一会又有电话进来。
　　工作上的事避不开，他只能起身去外面谈。

　　唐沅撇了撇嘴，独自坐在桌前，拿起手机给江盈回消息。

　　【将赢：已经坐下了？】
　　【沅不沅：嗯。】

　　作为密切关注的场外人士，江盈过问了几句，感慨。

　　【将赢：哎，你说说，怎么偏偏就是你们两个呢，我家里人跟你家里人都是怎么想的？】
　　【将赢：还记得你和我哥刚认识那会不，好像才十六吧？那会他就有够难搞的。】

　　【沅不沅：怎么会不记得。】

　　唐沅瞥了眼对面暂空的座位，在桌边沉默下来。

　　和江现初见，是高一结束那年暑假的某一天。
　　她约了江盈一起打游戏。

　　唐家和江家在不同小区，隔得却不远，不过一两公里，坐公交车三站，开车就更快。
　　她们关系好经常互相串门，有时候在唐家住，有时候窝在江家，两家大人都习惯了她们总黏在一块。

　　那天吃完中午饭，唐沅风风火火直奔江家。江盈和她爸妈出去见朋友，在饭桌上还没回，家里只有她爷爷江老爷子。

　　唐沅常去，早不是生人，熟门熟路地进屋，自行在江家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

　　热暑天，大太阳，空调风吹得窗帘边晃晃荡。
　　她靠着人高的玩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节目，时不时发消息催促江盈。

　　等了不知多久，门忽然开了。

　　唐沅枕着玩偶正昏昏欲睡，听见声音，迷愣着眼朝门口看，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才来——”
　　拉长的话音在看清进门的身影时哑住。

　　开门进来的男生高高瘦瘦，皮肤白得有种透明感，外头的光在他背后，将他的眉眼鼻尖隐隐约约勾勒出些微的冽。

　　他穿着黑色的工装裤，腿特别长，上身是简简单单的白T，衣摆一边扎进了裤腰，单肩背一个黑色的包，进门后一眼也没看别处，面无表情地垂眼站在玄关处换鞋。

　　格外地好看，也格外地冷淡沉静。

　　在里间忙碌的阿姨听见动静，快步出来迎接，到门边伸手要接男生的包。
　　被他拒绝，阿姨便道：“老先生在楼上，让我告诉您回来了就去书房……”
　　一边说，一边跟着他的步子往里走。

　　唐沅愣愣忘了动作，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男生仿佛没听见她在他进门时喊的那一句，经过客厅和她目光对上，也只是一秒就面无波澜地忽略。
　　倒是阿姨不好意思，笑着冲她颔了颔首。

　　唐沅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好半天，直至手机铃响才回过神。那边是江盈，怕她着急，连忙保证马上就到，让她再等等。
　　她心不在焉地数落江盈几句，挂了电话，看着落地窗外铺满炽盛太阳光的草地发呆。
　　日头太毒，她的脸似乎也被烤得发热，她抓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却好像并不很解渴。

　　后来才知道，那人是江盈的堂哥，江现。

　　唐江两家虽然关系亲厚，唐沅却只听过他的名字，从没见过。暑假之后的日子她没再和他照面，虽然她去找江盈的频率有所增加，但他大部分时候不是不在就是待在房里不出来。

　　新学期开始，江现转入他们学校，唐沅从江盈口中听到他的次数也开始变多——每次都是吐槽。

　　他们这群人里，唐沅和江盈算是成绩好的，一般稳定在前一百五十名。自从江现来了，第一次月考就拿下第一，江盈在父母面前的日子便不太好过起来。

　　又一回，临近放学的傍晚，江盈说起江现咬牙切齿：“我真的快被念死了，感觉接下去两年到大学，不，估计上了大学我也没好日子过！以前他在济城，我爸妈也就每年聚一聚的时候夸，现在好了，我天天都被拿来比较。”

　　一群人边闲话边往长廊出口走，准备去吃东西。
　　蓝毛嗨了声：“你像我一样，脸皮厚点，别放在心上不就没事。”
　　“就是。”其他人也接话，“江现那个程度，咱们比不过就不比了嘛。”

　　“我知道，但是这怎么忍啊，我想不放在心上都没办法……”江盈烦得不行，脸皱巴成一团，还是忍不住抱怨。

　　不满的话从江现来了后，江盈几乎天天说，唐沅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快到楼梯口，鬼使神差，她自己都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开口：“你要真这么不爽，我帮你解决。”

　　江盈问：“怎么解决？”

　　“姐妹勉为其难为你牺牲一下呗。”
　　唐沅低咳一声，说着转过身，一边和江盈等人面对面，一边倒着走，“这样，我用个美人计。先把他泡到手，等他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就把他狠狠甩了，让他痛不欲生，好好尝一尝受伤的滋味——”

　　话音才落，江盈几人眼神忽变。
　　唐沅以为他们质疑，眉一挑:“干嘛？不信我的魅力？我前两天才刚收了情书，好几封呢，要我拿给你们看？你……”

　　后知后觉察觉气氛不对，她止住话题，回头一看。
　　刚从楼梯下来的江现就在她身后。

　　他穿着校服，青白色系万分合衬，脚下的球鞋白净无尘，发丝仿佛沾染了夕阳余晖，整个人干净又清透。

　　唐沅一下愣在原地。

　　江现神色疏淡，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他的眼形很好看，鼻子特别挺，看人的时候有种温和的漫不经心。

　　就这么几步距离，她刚才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唐沅僵滞着，有好几秒忘了动。
　　江现的视线却只是在她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而后动唇吐出几个字：“让一让。”
　　下一秒，提步绕开她。

　　带起的风有他的味道。

　　她站在原地，唰地一下涨红了脸。
　　……

　　“后来，你嫌太过丢人，于是怀恨在心，对他展开了惨无人道的追求。”

　　——点开江盈发来的语音，唐沅差点没翻白眼，气得飚出脏话：“屁！”

　　江盈转回文字。
　　【将赢：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回忆了半天从前，江盈把话题扯回现在。

　　【将赢：先别管八百年前的事了。我哥和那个小明星的绯|闻，你问了吗？】

　　这事儿先前在咖啡店还听那几个时尚公司的员工八卦了几句。
　　唐沅指尖一停，沉默几秒，过后回复：【我有数，会解决的。】

　　……

　　在长廊一侧打完电话，江现收起手机，一转身，就见助理匆匆走过来。

　　“江总。”他叫住他，“汇恒的李总刚联系我，他说今天下午在泰利推介会上，您突然提前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有哪里做得不周到，他还有很多事没跟您聊完，问您下次什么时候有空。”

　　助理看着单手插兜的江现，等他指示：“您看，我需要给个答复吗？”
　　泰利是本市有名的地标场馆，到吃饭的这个地方是直线，但离唐小姐的公寓有点远，绕了一大圈。
　　以往这种活动，他们大多会在接近尾声时才走，今天下午却早早就赶着离开了。

　　江现被问到，脸上倒没不愉快的神色，另一只手也插进兜里。
　　“你跟他说，今天是我有事。”
　　他朝包厢方向瞥了眼，有两秒的停顿，难得好说话地应下：“再约个时间吧。”

　　……

　　唐沅刚和江盈聊完，下一秒，包厢门便被推开，聊了半天的正主回来了。

　　“抱歉。”
　　江现在对面坐下，把手机放到桌上，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她只好也收起手机。

　　菜上得快，陆续几碟摆开。
　　江现慢条斯理地执起餐具，一举一动，沉着得有几分好看。

　　进食的时候不说话。
　　唐沅沉默夹菜，细嚼慢咽吃了一会儿，瞥他几回，忍不住出声：“江现。”
　　他抬眸，“嗯？”

　　被他看着，唐沅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按理说她可以问的，理直气壮问他跟那个小明星到底是什么关系。可话卡在嘴边，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喉咙莫名有点堵。

　　江现察觉她异常，目光不移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唐沅踌躇几秒，那股情绪在胸口转了转，临到嘴边却一霎变了样，“我听说，我们相亲的事已经传开了……该不是你在外面到处说吧？”

　　她挑眉，像是为了掩盖那不为人知的纠结和不自在，故意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下巴微抬，连带着语气也夸张起来，“我知道，跟我这种大美女相亲吃饭，确实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但怎么说，你好歹还是矜持点，别把喜悦之心全写在脸上……”

　　江现看着她不说话。

　　唐沅被他盯得有点绷不住，那股劲刚要往回收。
　　就听见他反问：“你觉得呢？”

　　“我……”

　　话还没说完，他先冷不丁地道：“是我说的又如何？”

　　唐沅一愣。
　　她本来就是故意转移话题随便乱扯，当然知道不是他，被他这句话弄得，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现放下茶杯，缓缓瞥她一眼，重复：“如果是我说的，你要怎么样？”

　　他视线直勾勾，不闪不躲。
　　唐沅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在揶揄自己，脸蓦地发热。

　　“你这人……”
　　她动了动唇，才吐出几个字音，他放在桌上的手机轻振亮起。

　　唐沅不经意瞥了眼，霎时一顿。

　　江现的手机来电上显示着三个字：卓飞扬。

　　咖啡店里那些人聊天时提过，说是那个叫向莉的女明星的经纪人。

　　唐沅握着筷子的手略微紧了紧，开口提醒：“你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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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爆锤现总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