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世界尽头》岫青晓白

19、chapter19

　　chapter 19

　　“凌序，别闹。”
　　“我才没闹！是你先不理我的！我喊了你那么那么那么多声！”
　　男孩清澈又稚嫩的声音在记忆深处响起来，咋咋呼呼地将年少的风和阳光裹挟到面前。
　　在那远去的时光中，闻野被人从后面扑过来一把抱住。那家伙力道很大，差点儿没和他一块儿摔出去。
　　“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理我！”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拱过来，凶巴巴说完，滴溜溜转动眼珠打量起他正做的事。
　　闻野将手里的东西往上抬了抬：“之前不是捡了个八音盒吗？我在修它。”
　　“哦——别弄啦！”那家伙不由分说将东西给拿开，拽起他胳膊往外走：“过来陪我玩，我终于练好我的特技了，给你展示一段儿！”

　　这家伙模样生得极漂亮，浅棕色的眼睛折着灵动的光，谁的喜欢都能讨到，谁看见他都会夸他是个天使。
　　这个天使拽着闻野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把他按到一根残破的石凳上坐下，然后哼哧哼哧又兴致勃勃地搬起石头。
　　那些石头都有半人高，足有几十公斤重，是孤儿院扩建用剩的石料，他用小推车一趟来一趟回，费了很大的劲儿搬了三块过来，手插起腰不断喘气。

　　闻野表情很无语：“你让我过来看你搬石头？”
　　“这是表演道具！”男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以一种无奈的口吻说道：“先给你看个有趣的热热场。”
　　说完他屈起腿、向上一蹦。
　　他跳出了常人无法做到的高度，并就这样悬停在了半空。

　　阳光灿烂，将他漆黑的短发镀上一层雀跃的褐红。他身侧流转着一道幽色光芒，光弧像极了春日里逐风起舞的蝶。
　　他对这光芒的出现并不意外，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向闻野张开双手，一脸自豪地说：“你看，我能这样浮空。”
　　闻野呆呆看着男孩，十来秒后大步上前，伸手往他脚下的空气里摸索，又不停观察四周。
　　空中什么都没有，这家伙竟然没搞任何把戏！闻野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做到的？”
　　“这事我很久之前就能做到了，只不过没告诉你。除了这个，我还能——”男孩故意拖长了语调，说到一半抬起右手，晃到闻野面前打了个响指。

　　啪。
　　伴着清脆的声响，三块半人高的石块砰的炸裂开来，变成一地碎石渣。

　　这一幕简直就像魔术。
　　男孩再次插起腰，语气更加得瑟：“这是我现在能做到的极限，我想如果再练一练，肯定能一次性破坏更多。”
　　闻野跑去检查这些残渣里是否有火药，得到“没有”这个结果，震惊无以复加：“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个光是怎么回事？”闻野又揪了两下飞掠在男孩周围的流光，但什么都没捕捉到，连温度都无变化。
　　男孩：“可能是因为我……”
　　男孩正要给出解释，可不待他说完，闻野变了脸色，话语带上斥责：“你特地和我显摆这个，就不怕我告诉孤儿院，让你连着几天都睡在手术台上？”
　　“你才不会！”男孩嘿嘿笑了声，从半空中回到地面，一把勾住闻野脖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语气亲亲昵昵，“你对我最好了！”
　　“你真是——”闻野绷起的表情没能持续太久，“算了，以后不许展示了，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哼，好吧。”

　　……
　　闻野已经很久不曾回忆往事。少年时那个人贴来的温度和身上带着的气味已经随时间消失褪尽，但那个夏日午后里清脆的响指、流光勾勒划出的弧度、剧烈塌陷的石块，和眼前的景象宛如复刻。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诚然长相和性格没有太多相似之处，但这些都能通过后天改变，而其余的细节完全对上了：吃饭的口味，对奶油和牛奶的喜好，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不需要任何媒介就能运用“蔚蓝之力”制造出惊人的破坏。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叶礼会是凌序吗？
　　闻野心脏狂跳，眩晕效果的三秒时限一到，拔腿走过去。

　　大雨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叶礼身上的仿生盔甲。风停之后，他的短发完全贴在了头上，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流淌在周身的光芒，垂下脑袋闭上眼，轻轻出了一口气。

　　先前他心间翻涌出的念头和感觉古怪又玄妙，就像在西河路19号防空洞外感受到那气息时一样。
　　——他能以一己之力迅速杀光这些异种。
　　——他从前做过这样的事。
　　——他现在也能。
　　这些想法越来越强烈，于是叶礼行动了。他也确实做到，但此时此刻心情复杂难言。

　　闻野正向他走去。余光瞥见这点，叶礼落回地面，说道：“杀干净了。”
　　缭绕他在身旁的光芒消失不见。叶礼看回坍塌的城墙，在那乱石堆下，血水蜿蜒而出、流进土里，异种的断肢依稀可见。
　　他不由开始想：如果早一些想起自己有这样的能力，是不是就用不着牺牲许易川？如果早一些清理掉拦在路上的异种，第二个避难所的人是不是就不用和异种同归于尽？如果早一些赶去支援，许易川的那两名队员是不是就不会感染？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雨珠沿着叶礼侧脸一颗一颗淌落，他耷拉着眉眼，表情看起来很难过。
　　叶礼的心思不好猜，但闻野总能猜中，这一刻，那些想问的都说不出口了。
　　其实他又能问什么呢？叶礼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闻野无声一叹，伸手揉上叶礼脑袋：“别自责，不怪你。我们都……”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狂吼：“老大！叶礼！”
　　Suv一阵风似的飙到面前，毛斯特将战况和两人情况收到眼底，满口关切和催促，“你们没事吧——看样子是没事，真是太好了！
　　“快上车快上车，这个怪地方的异种怎么清都清不完，指不定一会儿就又出来了！快快快！”
　　“走了。”闻野往叶礼头顶轻轻一拍，安慰的话语吞回腹中,捡起这家伙用完就丢的座钟和单兵火箭筒，拉开车门。

　　车里进了不少雨水，坐在里面仿佛划船，乍一回来，闻野不免心生嫌弃，暗道还不如在外面淋雨。
　　毛斯特已经习惯了，方向盘一打到底，一脚油门掉完头，啧啧感慨：“挖草你们真行，居然把墙给弄塌、直接堵死了城门！怎么做到的啊？炸弹当量应该不够啊？”
　　叶礼坐上车、放好枪，闭上眼睛不发一言。闻野掏出两条毛巾，将其中一条盖到他脸上，看着毛斯特笑了声：“我知道了，我们这一路这么倒霉，都是你立了flag的缘故。”
　　“怎么就怪我了呢！”毛斯特注意力一下转移，语气愤愤不平。

　　他们行车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追上大部队，车载对讲机响了几次，都是关心的话语。
　　凤凰城离得越来越远，雨势却没有要减弱的意思。车窗上流淌着一道又一道水纹，将外面的景象阻隔得模糊。
　　叶礼把头发擦到半干，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他问出一个问题：“异种的出现是因为天启病毒，天启病毒又是怎么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