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挖心割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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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从队列里离开使得整体气氛松快下来，几个道长窝在一块小声讨论这次的经历。
唐进东从包里掏出本子开始记录，大概是事后要上交的报告。
唐余在湖里扑腾两下，靠在何夜变幻出来的荷叶上休息。
善喜和尚独自闭目坐在一边，佛珠重新戴回他的手腕上。
陈时坐在唐进东边上，面朝唐墓的方向，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刚好他可以问一些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唐教授，我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
唐进东身为一名教授，非常喜欢向老师提问题的学生，所以很自然就把本子收起来，甚至还把胡教授的头往旁边拨了拨。
“冒昧地问一下，凌霄处，到底是什么？”
唐进东注视着陈时，这位学生他没有在学校里的印象，知道他的大名还是听说旧事招了一个凡人入职。
但经历了墓里这些事他也明白过来，这个凡人也没有那么凡。
普通的学者可能不太知道，但他是知道的，孝帝时期有三位记载在凌霄处史册的年轻人，一个是冠上明珠，一个是盛世金玉，一个是掌中利剑。
盛世金玉是谢苗远，官拜丞相；掌中利剑是瞿怀璧，独掌军队；冠上明珠是陈明拙，无官无职。
这三个人的离去最终导致了言唐王朝的覆灭。
“凌霄处由来已久，要从天地间唯一一只凤凰说起，你知道凤凰吗？”
陈时点点头，言唐王朝信奉凤凰，建有凤凰神庙，不说突然回想起的前世记忆，就是过去上过的课也是有提到的。
“凤凰乃天地神兽，顺应天道法则而生，盛世而出，乱世涅槃。可突然有一年，大家发现凤凰不再因为人世间的变动而涅槃重生，凌霄处因此而成立。”
“彼时正值盛世，三界安定，于是集各界之力定天地玄黄四部成凌霄处。”
听唐进东说这些故事，张宣明几个人也都聚集过来。
张宣月探头过来插嘴：“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入职手册上看到过，上面说这个牵头的是个人间术士，叫......嗯，叫什么来着？”
“不才，叫谢泠。”
众人面面相觑，直直盯着陈时背后看。
陈时扭过头看见谢二郎站在他的身后，旁边还站着一具白骨架子。
这具白骨架子泛着莹莹玉光，一看就不是死物。
陈时看到它的那一瞬间心里咯噔一跳，几乎要以为这就是谢泠从那座墓里带出来的他的某个亲人。
谁知道谢泠黑着脸指着白骨架子问：“这谁养的东西？看见我就拖着我往外跑，险些被我打散了。”
众人齐齐摇头，陈时略感失望，原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那白骨架子一开始还装傻晃悠两下，越过谢泠看见陈时，连忙蹿了上来。
“哎呀，陈时少爷，我找到您啦。”
陈时还是第一次被一具白骨架子突脸，寒毛都竖起来了，险些当场退后几步。
但白骨架子蹿了两步又停下来，也不知怎么就让人从一张只剩下白骨的脸上感觉到欣喜。
陈时冷静下来：“你是？”
“我叫阿江，是玉京少爷派我来的呀。”
陈时茫然地睁着眼，感觉到从眼底泛上来一股水汽。
他想抬头把眼泪憋回去，但又想再仔细看看这具白骨样子，憋得眼睛都红了。
可这只剩下白骨，不管再怎么看都看不出当年那个机灵小厮的模样，甚至空荡荡的眼眶晃在夜里，有种呆呆傻傻的感觉。
阿江站在原地，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也许有点吓人，于是又重新往谢泠身后躲。
谢泠一把摁住它：“你叫阿江？”
白骨架子点点头，没敢再说话。
“阿江，昆...玉京他派你来，他人呢？”
陈时发誓，如果阿江说不知道，他就选择当场失忆。
什么真相，什么过去，都太荒唐了。
“他去救狐狸了啦！”阿江指指谢泠，“这位先生我可以救，但狐狸先生深陷其中，我救不了。”
“白泽大人说，狐狸先生曾被挖心割肉，是青丘九尾倾尽全族之力才救下来的。如果这次没了，主人就可以继续长眠，不用再醒了。”
“啊，挖心割肉。”
“九尾狐，食者不蛊。”
“居然真的有人敢打九尾狐肉的注意？牛啊。”
道长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陈时却看向谢泠，谢泠冲他点点头。
是那场在幻境中出现过的诡异婚礼，出家当道士的崔家三郎和他从山里带回来的妖怪新娘。
这个故事意外地俗套。
从前有只小狐狸，懵懵懂懂修炼出人形，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座有道观的山里。
道观里有个老道士，和一群小道士。
其中有个小道士道号云清，在凡世中有显赫的家族，道观大半的收入都来源于此。
老道士是个半真不假的骗子，跟着他大概是修不成仙的。
但云清是个货真价实的仙才，那些晦涩难懂连老道士都看不太懂的东西，他一个人就能看个一知半解。
于是老道士跟崔家人说，三少爷仙缘深厚，修炼得道指日可待，只是缺了几分机缘。
彼时凤凰神庙里的香火还日日不绝，连皇帝都得把自己的儿子送到神庙里当神官侍奉神灵。崔家人对老道士的话深信不疑，只有老太太不在乎自己的孙子能不能真的成仙。
但机缘这个事情吧，急不得。
一直等到这一年冬天。
冬夜山上冷，但云清的房里烧着足量的炭火，小狐狸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差点被当做误闯进来的小妖怪给当场除妖了。
好在那老道士半真不假的本事还有点用，认出这小狐狸来历不凡，给收留下来。
小狐狸年幼不知事，很快就被套出了来历。
一只来自青丘的九尾狐，修炼不到位，刚刚才能修成人形。
老道士心说，这就是机缘了。
也许真的是机缘吧。
小狐狸被故意安排在云清身边。
云清道长不同于其他凡夫俗子，自然格外吸引这些懵懵懂懂的小妖怪。
年岁还没过几年呢，小狐狸就喜欢上这个道士了。
小狐狸想的很好，凡人活不长久，但云清修炼努力，也许真的能成仙。等云清成了仙，他也正好长成一只修炼大成的九尾狐。
正正好可以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啊，长相厮守的美梦还没做多久呢，崔家派人来闹了。
崔家的老太太要不行了，一定要睁眼看着最喜爱的孙子成了亲才好瞑目。
老道士将计就计，趁热打铁，劝云清回家成亲去。
云清那个时候到底喜不喜欢小狐狸呢？
可能是喜欢的吧。
总之他把小狐狸带回家，说只肯跟小狐狸成亲。
崔家居然没有人闹，只非常迅速地安排婚礼事宜。
暗地里的事情小狐狸是不知道的，小狐狸非常高兴。
能跟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对方家里人知道他不是人居然也没有反对。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欣喜的事情吗？没有了。
于是他扯了面旗子，上书一个“喜”字，便欢欢喜喜地把自己送出去了。
崔家在前厅大宴宾客，小狐狸在后堂面见长辈。
长辈们面色和蔼，各个喜笑颜颜。
俗话说的好，笑里藏刀啊。
这些长辈们年纪还没有小狐狸一半大，但实在各个都是人精。
他们面上含笑，眼里却含刀。
那些刀子把小狐狸片成一片片的，每一片都是他们家三郎成仙的机缘。
古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三郎成了仙，他们崔家不就可以长长久久千岁万岁了吗？
小狐狸被哄骗着成了婚，过了一年多的“幸福生活”。
那年小狐狸为了追上云清的修炼速度，勤勤恳恳地修炼，几乎快要修炼出第二条尾巴来。
云清被老道长支出去除妖，两人分别之前还约定等云清回来，小狐狸带着新修炼出来的尾巴和他的心上人一起回青丘看看。
但等待小狐狸的却是挖心割肉。
青丘的狐狸长辈们赶过来时只得到一具残破的尸身，狐狸们发疯扫平了这座道观。
崔三郎被引诱回家吃下了他的成仙机缘。
小狐狸冰冷地躺在狐狸洞里，他的母亲为了吊住他的一线生机耗尽修为。
好在上天垂怜，他那一年的努力并非没有用，九尾狐的第二条尾巴迟来了半个月。
狐狸长辈们上求天下求地，终于保住了小狐狸的命。
这个时候崔家早就灭亡在乱世动荡里，崔家三郎与家里人决裂，独自在世间修行至成仙。
很久之后，天上多了一个道号云清的仙君，青丘有个八条尾巴的九尾狐君。
只是故人相见不相识，谁也不知道云清在独自修行的那些年里经历了什么，总之他忘记了曾经有个要去青丘看看的约定。
两千年后，这些隐秘的过去才在一座唐墓里被回想起来。
远方响起一声凄厉的狐鸣，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庞大的九尾狐现出原形，四散的尾巴在天空上乱舞，又很快消失不见。
唐余从湖里上岸：“行了，都解决了，我们可以走了。”
小余仙子无情至此，只要与陈时无关，她都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陈时来时跟着胡之卿，走时带着一具白骨架子和混乱沉重的过往。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挖心割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