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企业文化 ...
-
没有交谈的车程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陈时牵着尚未看淡生死的孩子昆仑，跟孰湖打了声招呼，上楼去了。孰湖安全把这俩人送到家，又给白泽报告了一遍行程才收工回家。
兴许是猛然得知长辈死讯，小少爷的情绪看着格外低落。尽管面上不显，陈时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虽然这件事好像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临时保姆罢了。
昨天嘴上说着金贵蛋学不会洗澡就算臭死他也绝对不会再帮第二次，结果这个晚上他还是老老实实帮昆仑洗了一遍澡。
说来也是奇，身为一个半网瘾少年，自从带孩子开始陈时就极少上网居然并没有什么焦虑感。就像这个晚上，他把两个人收拾完，自然而然就躺倒了床上，丝毫没有想起自己那个触发隐藏副本的游戏号已经快两天没上线了。
他此时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明天我带你去买点香烛黄纸吧，虽然没什么，但也是聊表心意了。”
睁眼躺在黑暗里的昆仑反应过来这是在跟他说话。七月半的时候，鬼门大开百鬼夜行，而凡人则会在这一日祭拜已经逝去的人。显然他回来路上说的话是被陈时放在心上了。
昆仑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这一夜无话，很快就过去了。昆仑没有睡着，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干脆爬起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还在想二爷的那件事。如今已是末法时代之后，他初初醒来，除了上了天一趟，还没有巡视过世间，也还没有访问故人。
但是故人又还能剩下多少呢？
还没有亮透的天光照不亮陈时这间客厅，昆仑手上微微凝聚的绿光将他的面容衬得愈发冷峻。日后他必然不能时时跟在陈时身边，那就要想一些别的法子保他的平安了。
七点钟天已然大亮，陈时终于睡醒，毫不意外地看见小少爷已经起了。他抓紧时间洗漱了一下，打算趁着时间还算早去还了昨天的早饭钱。
结果刚下楼就发现有辆银白色的跑车停在他家楼下，见他下来降下了车窗，露出白泽的脸来。
“柏总？”
“早，陈时。我来接陈忆明。”
陈时看了看白泽又低头看了看昆仑，小少爷还是面无表情，没有别的表示。陈时有的时候甚至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点面部问题，不会做表情。
“啊，那我上去收拾一下他的东西。”
白泽点点头，示意昆仑先上车。两人在车里望着陈时上楼的背影，静默无言。僵持了一会儿，白泽开口问道：
“二爷的事你知道了？”
“嗯。”
“终于打算问事了？”
“我不问行吗？”
“倒也没什么不行的，毕竟你已经不问事很久了。”
白泽从后视镜里看昆仑，昆仑回望镜子里的他。白泽叹口气：“行了，你也别这样看我。当年昆仑山雪崩谁都怪不了，谁也都没有料到。”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法规，像你这种天地灵物问不问事都是出不了什么大差错的。不然的话，你又岂能一睡千年这么久，我早就把你叫起来了。”
昆仑垂下眼帘不再看他：“传说瑞兽白泽，睿智无情。本君今日得见。”
白泽懒得继续跟他阴阳怪气，见陈时下来就不再开口说话。昆仑也知道自己刚刚那一番话多少带着点殃及池鱼的火气，他自己确实不占理，缩在后座更显得情绪低落。
陈时也不懂自己上了一趟楼下来这气氛怎么变得这么沉默，在心里坐实了柏总和小少爷关系不好的观点。
“你也上车吧，我带你一起去公司。”白泽从他手里接过包，随手放在副驾驶。陈时推脱两句不成，也上了车坐在昆仑旁边。
陈时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插嘴不太好。于是这一路无言，白泽车飙到了旧事大楼外，这三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远远地看见旧事大门，陈时打算在门口下车，还没来得及跟白泽讲，被本来最不可能主动讲话的昆仑叫住了。
“陈时。”
“啊？怎么了？”
昆仑拧着脸，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窗外，反手递给陈时一样东西：“送，送给你的。”说着几乎是硬塞到陈时手里。
陈时接到手里一看，是一枚不大的青色平安扣，用红绳编着复杂的结串成了手链。
家里有公司的小少爷送的礼，陈时当然不会觉得是假货，只是看成色就觉得过于贵重了：“这有点太贵重了吧？”
昆仑跟没听见似的，头都不回还是死死盯着窗外好像窗外有多好看一样。白泽从后视镜里看着哼笑一声，听在昆仑耳朵里就是彻底的嘲笑：
“他送给你你就收着吧，一个平安扣罢了，就是一个小玩意儿。”
“到了，下车吧。”
说话间，车已经停在了旧事门口。陈时捏着平安扣，茫然地被赶下车，又茫然地看着昆仑降下车窗绷着一张臭脸嘱咐他：“一定要带在身上。”
这是什么有钱人家的交友礼仪吗？
我要不要回礼？
我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
这是陈时正常实习的第二天，游戏已经恢复了正常运作。他终于记起自己那个触发游戏bug的号，但还没有来得及登录看一眼，就被拉去开了一个冗长的会议。
是关于即将到来的七月半活动的。
不过领头的胡之卿告诉他这个活动已经有历届的传统规矩在了，所以可以不用仔细听，划水就行。然后陈时就发现所有新手六组去了的人好像都在光明正大地划水，甚至有很多人都在划水玩手机。
啊，真是良好的企业文化。
当然他也没有发现看起都在划水玩手机的大家，其实目光焦点都在他身上，手机群聊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蹦。
【这个人类真的不能吃（群）】
陆吾：白泽没来吗？
驳：没来没来，我在下面坐了这么久都没看见他来，今天都没打卡。
胡之卿：你们不是吧？敢开群还怕白泽发现吗？
鹿蜀：你不怕？【伏地魔jpg】
蛊雕：穷奇呢？穷奇你今天不饿了吗？@穷奇
穷奇：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没闻到他身上的那谁味吗？
彘：别说了别说，越说越饿。【哭jpg】
驳：心疼
陆吾：心疼+1
······
鸾鸟：你们聊得好开心啊，有人接一下话吗？我真的编不出话讲了！
【鸟都不干了！jpg】
陈时坐在一群禽兽中浑然不知，只听见发言的人讲到：“按照惯例，从今天开始实行早上9点上班下午三点下班的时间制，其他时间按轮值表安排来。”
陈时：？？？
一天就上六个小时班？
什么轮值表？
这个公司真的是正经做游戏的吗？
当然前半句是说给陈时听的，后半段是说给大家听的。马上就鬼节了，鬼门大开百鬼夜行不是小场面，现场是肯定不能留人（重音）的。至于在场不是人的都得前往各处镇压巡逻，以防出什么岔子。
所以当轮值表发下来，别说有没有陈时的名字了，连陈时的份都没有。
陈时空着手，其他人则都眼观鼻口观心，仿佛那张虚假的轮值表上能开出花儿似的。
“那个是？新来的实习生？没有没关系，实习生也不用轮值。就这样吧，散会。”
于是人做鸟兽散，会议室里很快就散光了。胡之卿带着陈时慢慢悠悠走在人群的末尾，一脚一个别人的影子，踩得特别开心。
被人看到了，就骂他两句，人群闹哄哄地笑着散了。
陈时跟着胡之卿，有一种很恍惚的不真实感。他有种跟这群人不在一个世界里的错觉，好像怎么都融入不进去。
但仔细一回想，这种融不进人群的情况是他人生里的常态。不合群，但又贪恋人群里的热闹。于是总远远地吊在人群边上，像一只跟错鸟群的候鸟。
这一瞬间陈时想到总是沉默地让他牵着的金贵蛋小少爷。想到这陈时不禁摇摇头，真是魔怔了，就一个照顾了一天两夜的小孩，还养出什么真感情了吗？
真是笑话，人小孩说不定过两天就忘了呢。
平安扣静静地躺在陈时裤子口袋里，被他时不时摸上两下。
这一天就这么平静地过···
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地就过去了。
半夜十一点多的时候，本来安详躺在旧事大楼董事长办公室里的昆仑突然“病中垂死惊坐起”，鞋都来不穿，直往陈时家去。
而他早上才送给陈时的平安扣此时已经失去了光泽，呈石灰色躺在陈时枕头边上。
农历七月十四夜，陈时没有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企业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