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基建）》奚月宴

56、出逃

　　赵英也发现了，她张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想离那些客商更近一些。

　　“狗娘养的陈国人，眼热我们的白纸，净会做些见不得光的手脚，今日是叫我们撞上了，才没叫他们得逞！钟离医，我这兄弟的腿脚如何，不会落下残疾吧？”

　　钟离朔用小刀割开年轻人的裤脚，正要拿冷水清洗，带头的壮汉突然冲出来拦住了他，道：“钟离医还是让人把水烧开了再用吧，我们舒姬说了，水里有看不见的虫子，切不可生饮，生饮容易腹痛、痢疾、传染疫症，受伤后也不能沾生水，听说伤口发热溃脓，甚至受伤后人莫名其妙就死了，都是水里的虫子引起的。”

　　“你骗人！”赵英气鼓鼓地站出来，指着壮汉，“钟离医医术很好的，怎么会害他呢？”

　　张成诧异地看了赵英一眼，长瀛忙上前几步，把赵英拉到身后护住，生怕惹怒了对方。

　　“这是我的朋友，张兄尽可放心，他们没有恶意。你说有人告诉你水里有虫子，不知这人是亲眼所见，还是有过十几年的行医经验，总结出来的呢？”钟离朔替两人解围，不过作为医生，他还是更在意张成的话。

　　他隐隐觉得张成是对的，可没有亲眼见过，终究觉得此事像天方夜谭。如果单单把水烧开就能防治疾疫，那可就是活千万人性命的大功德，真会有人如此轻易地说出来吗？

　　张成等人在外奔波，经常受伤，是医寮的常客，他们赠给自己的白纸，听说是刑都贡品，只有天子才能用得上，千金难买，也是随随便便就给了自己，这位舒姬，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奇人，能将世间珍奇之物全都视如敝履？若有机会，他一定要亲自会会这个舒姬。

　　“这个……”张成挠了挠头，他其实也没见过，就是听舒姬的话听惯了，刑都百姓都跟他一样，舒姬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已经全都不喝生水了。

　　钟离朔微笑着不再追问，但还是同意了张成烧开水清洗伤口的建议，晾凉的热水看起来和生水并无区别，只不过看起来心安罢了。

　　张成憨笑着坐下，注意起屋子里的两个孩子，那小女孩眼睛有灵气，就是脑袋似乎比旁的孩子小一些，有种不合年纪的成熟。

　　“喏，这个给你拿着写字玩。”张成抽出一叠纸递给赵英，小孩子见了血光晚上要做噩梦的，也是他们来得不巧，想是吓坏了两个孩子。

　　赵英仰头看着长瀛，见他神情落寞，估计是和自己一样，想到了四兄。

　　他既然一直留有商队在殷洛，为何不来和父母亲人报个平安呢？

　　“你们认识赵长陵吗？”赵英突然提高了音量，直直地目视张成。

　　张成连忙把赵英的嘴捂住，尴尬地笑了笑，能问出这种问题，定然是赵王府里的人了，也怪他，忙着在殷洛筹办工坊和店铺，竟把赵王府忘了。

　　赵英眼里的泪水终于淌了下来。

　　张成等人见状，纷纷跪下行礼，道：“公子公主恕罪，张某受命前来殷洛纳贡，一时疏忽，竟忘了前去王府拜见，公子正在刑都领兵，诸事繁多，与贼陈之战千钧一发，还请赵王王后安心等待，一有机会，公子会前来殷洛相见。”

　　他这么说，长瀛反而确认了长陵无心与家人联系，想来也是，他痴傻十几年，赵王宫只是供了他温饱，更多的是嘲笑讽刺，他不愿相认，也很正常。

　　“四兄既然安好，为什么不给我们带句话，我不信他不要我们了！”

　　这话张成不敢接，只能说：“公子忙于战事……”

　　长瀛冷哼一声，道：“你不必替他解释，赵王宫虽待他不好，可母亲和柏姬并不曾辜负于他，我们兄妹不需要他来救，你替我带句话，请他劝母亲回国，魏国虽小，可也安定，总好过跟着我们吃苦。”

　　说完拉着赵英，取了背篓就要离开。

　　张成略一思忖，高声道：“公子且慢！长陵公子的事我等做不了主，如今赵王府看守渐松，若公子愿意冒险，让我等救一位公子出来，跟着商队回刑都，此间隔阂，可经舒姬之口转圜。若公子不愿冒险，张某这里有白纸两车，赠予公子，也能稍稍缓解王府窘况。”

　　长瀛骤然转身，双目通红，怒道：“这不是他的意思，你让他自己活着到父母面前说！”说罢便拉着赵英飞快地走了。

　　“张兄近日要回刑都？”钟离朔在殷洛替平民百姓看病，也替公子王卿看病，见惯这些“秘事”，很自然地就转了话头。

　　张成叹了口气，自作主张反而两头不讨好，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张兄所言生水之事，关乎千万人性命，如今刑都围困，钟离一介布衣恐怕难进，还请张兄引荐，让我见见这位舒姬。”

　　钟离朔向他行了一个大礼，张成哪敢轻易接受，连忙把钟离朔扶起来，又想起来之前舒姬说过，碰上有才之人一定要善于结交，如果他们愿意来刑都，就有求必应，先把人哄来了再说。

　　于是张成大笑，应下了这桩请求。

　　长瀛与赵英回到赵王府，魏氏正在庭中捶打脏衣，偶尔停下，把衣物上破了的地方对折或是挪开，那些衣裳都是从赵国带来的旧物，补丁摞补丁，换做从前，长瀛他们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母亲。”两人声音都有些嘶哑，显然是在外头哭过一场回来的。

　　魏氏心思细腻，孩子们的变化都瞒不过她：“你们在外头见到什么人了？”

　　长瀛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魏氏听过之后，沉默许久，才咬牙切齿道：“他要走自己的路，我不反对，可抛弃老病交加的父亲和生他养他的母亲，将来即便有了作为，也要遭受千万人唾骂，他或许对我，对恭侯心存芥蒂，可柏姬无辜。长瀛，我问你，你可愿意冒这个险，去往刑都，把我的话带给赵长陵？”

　　长瀛早已泪流满面，不能言语，双膝重重跪下，向魏氏行了一个叩拜大礼。他知道自己一跑，赵王府的境况只会更难过，魏氏有亲生的长宥，年纪比他小却比他稳重聪颖，是最合适的人选，魏氏让他去，也是为他谋了一个前程。

　　“不，”屋子里传出一道声音，窗户被人推开，露出赵长云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脸庞，一半处在阴影中，一半迎着阳光，“长瀛要走，却不能去刑都。”

　　“母亲，我知道你不愿倚仗长陵，可父母亲人，就应该相互扶持，相互依靠，陈国受灾，北林之战只有两个可能，一则血战到底，一则陈人不战而退。母亲，儿不孝，恳求母亲不计前嫌，写一封家书给魏相。”

　　魏氏脸色煞白，脚步踉跄，望着屋里的赵长云说不出话。

　　她想起少年时候，烟柳重重的春日，她骑着白马，从泗水桥上经过，那时魏国强盛，国人自信飞扬，她作为国君最宠爱的小女儿，自然有些轻世傲物，一双马蹄踩碎了褐衣少年的摊子，却被那双冷傲的眼睛摄了魂魄。

　　后来，经她引荐，贫寒出身的少年进入泗水泮宫学习，又以百年来最优异的成绩入了魏国朝堂，短短十年，就做到了相国的位置。

　　他曾以一对大雁向魏侯提亲，可那时，他还只是一介白衣，魏国最骄傲最美丽的公主，早被诸侯争相求娶，魏侯从中稍加挑选，就把女儿嫁给了赵王，得到了赵国三城之地。

　　“家书”，赵长云作为她和赵王的儿子，竟然叫她写“家书”给景牧。

　　院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杏树上的果子都落了，枝叶葳蕤，有两只鸣蝉栖息在上头，燥热的天气里，它们却悄无声息。

　　魏氏闭上双眼，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好。”

　　三天之后，长瀛怀里藏着魏氏亲手所写的书信，拜别亲人，在张成的接应下逃出了赵王府，只是没想到在医寮会合时，浑身草末的赵英也在。

　　她从院子后头的狗洞爬了出来。

　　长瀛让赵英回去，她便抱紧了钟离朔一声不吭，坚决不肯回去。

　　时间紧急，商队必须尽快出发，躲过清晨的城门巡查，张成连忙把长瀛塞进装满粮食的大车，让钟离朔带着赵英坐在前面，她看起来就像个寻常小孩，不会有人注意到。

　　从殷洛到刑都，日夜兼程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途中会经过魏国国都安邑，张成因为心虚，从不敢跟长瀛多话，有时他不在自己的视线内，也没有多想，谁知出了安邑，长瀛竟真的消失不见了。

　　赵英却还留在车队里。

　　她看着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张成，缓缓开口，冷静地说：“二兄有别的事要做，不和我们一起去刑都了。”

　　张成更崩溃了，他没把人带出来还好说，带出来就弄丢了，到时候公子问罪，还是他的过错。

　　“你找也没用，他已经进了魏国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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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赵国灭亡了，天子给他封了个恭侯
2.魏相叫景牧
3.泮宫相当于诸侯国的太学，贵族学校
4.本文地名全都是乱写的，有可能会发现这个国家的地名用到了另一个国家，我画了地图，研究过路线，大家不要在脑子里弄混就好
5.感谢大家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