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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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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万秋离游荡了许多天,有时在大明湖畔坐着发呆,那天他找到连远山,亲眼见他在噩梦中挣扎,唤着自己的名字惊醒,那一刻,差点忍不住就从屋顶上飘下来。
父亲曾经告诉他,如果有人在梦里唤你,那么在她心中,你一定是很重要的。
那么无论他做了什么,难道都应该原谅?
“这位小哥有礼了,请问锦缠街怎么走?”
万秋离怔怔地从湖面上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伸出左手一指。
“多谢指教,敢问这位小哥贵姓?家住哪里?”
万秋离淡然回头道“我姓甚名谁关你屁事。”
那一对主仆大是惊愕,不料他斯斯文文的竟然张口骂人,而且面不改色,仿佛这话说得再正常不过。“这个...对不住,我们是到济南府来访友的,路遇小哥,觉得很像一位故人,所以才有此问。”
万秋离看了看他们,漠不关心地走开。
这两人尤不肯死心,发足追上,“小哥且住,请问您是姓海还是姓莫?”
万秋离听了停住脚步,“我姓万。”
“是哪个莫呢?”
“百千万的那个万。”
当中一人很是高兴,忍不住走近道,“我叫俞百岁,这位是随从俞方,正要去锦缠街访问一位旧友。实不相瞒,万公子尊容与我祖母十分相像,祖母有位双生的姐妹当年随嫁西南一户海姓人家,之后失散消息,寻访不得。今日机缘偶遇着公子,恰巧公子同我祖母一般也是姓万,区区斗胆邀请您随我回家去叙个旧,说不定真是失散的亲人。”
万秋离苦恼未消,不耐烦听他啰嗦,漠然道,“谁跟你是亲戚,你奶奶的。”他其实本来并不会说这些乱其八糟的粗话,只不过从朱雀阁一路找来济南府,路上听多了江湖人士不干不净的话,自觉有趣,就有模有样地学了来。
那个叫俞方的听他如此侮辱自家主人,自然喝斥道,“你怎么骂人!”被俞百岁按住了,“区区与万公子一见如故,万公子虽然见外,但能否容在下请您饮一杯酒水略表敬意。”
万秋离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公爷,这人太不识抬举!”俞方待要把万秋离拉回来,被俞百岁止住。“算了,你先去连伯父家支会一声,我跟着他。记得当年姨公带着表弟来时,那小儿才不到三岁,也是这样拽拽的不理人。我倒愈发觉得就是他了。”
俞方知道自家这位小公爷有些呆气,既然认准了人家,势必非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行,无奈之下只道了句“那您自个儿小心。”便遵命离去。
俞百岁自个儿远远跟着万秋离,一边忍不住微笑,自言自语道,“世上决不会有如此相像的巧合。”
万秋离如何不查,他被人跟着,只觉得愈发烦闷,有意拣小街小巷走,越走越偏僻。
俞百岁跟了几条街,见前面人影一闪,赶忙加快几步追上,却对着空荡荡的一条死胡同,眼看着人给跟丢了。
他遗憾不已,正在唏嘘嗟叹,兜头被一张白布单子罩住,身上狠狠挨了几下拳脚。
俞百岁倒不至于不堪,勾手去抓那人手脚。
万秋离只当俞百岁是普通大户人家的草包公子,一击既成,不妨还会被人抓住。他志在溜走,也没准备伤人,现下被抓住一只手腕,另一手迅速挥出一团香雾,本料对方必然立时倒下,没想到挣了挣还是被对方抓着,当下方寸大乱——要知道,钩法胜过自己的或许还有十人,用药能胜过自己的可就不出三人了——去了祖父不说,连父亲当年也不及他。
俞百岁当机立断把他制住,揭了头上的布单子,笑着扬了扬腰间的玉牌,“学江湖小混混使蒙汗药?你功夫还嫩了些。”
万秋离大怒,劈手去抢,“你什么时候偷我玉牌!”
俞百岁手往回一缩,怪道,“什么你的玉牌,这明明是我的。”
万秋离在怀中摸了摸,果然自己的玉牌好好在那里,那这人手上这块又是什么?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说我功夫嫩,难道你的玉牌可以避毒么?”
俞百岁一笑,“那是当然,这块玉牌是姨公亲手所制,姨婆千里迢迢送给祖母的,现下祖母传给我让我护身避毒用。”
万秋离伸手道,“借我看看。”
俞百岁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给外人看。”
万秋离哼了一声,便缩回了手。“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俞百岁涵养再好也禁不住他这样问,张口就要学着回一句“你奶奶的”,毕竟他自幼接受管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我问你怎么倒成了你问我?你先说。”
“我祖母是长辈,名讳怎么能轻易告诉你。当然你说。”
万秋离在心里嘁了一声,翻眼睛瞄了瞄他,暗想自己现在被人抓着,识时务地道,“我叫万秋离。”
俞百岁大喜,“敢问尊府上太夫人名讳可是万仪秋?”
万秋离嗯了一声。
俞百岁欢喜之余放开万秋离,亲热地攀着他,“果然是小表弟!我是你姨婆万仪琴的孙子,俞公府的百岁表哥呀!”却忽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谁是你表弟,神经病。”万秋离才不吃俞百岁这一套,祖母去世时他不过刚刚出世,也从未有人对他讲过家里有什么亲戚,两三岁时省亲的事又哪里记得?避毒宝玉虽然厉害,这倒地散到底是他的得意之作。万秋离得意洋洋地踢了俞百岁几脚,从他腰间解下玉牌收在自己怀里,若无其事地走了。
却说俞方去连家通报,等了许久不见俞百岁上门,连远山陪他带了几个人出来迎接,遍寻不着,直倒傍晚时分才在一条僻静的小胡同里找到昏昏睡着的俞百岁。
“小公爷?小公爷?”
俞百岁被人拍醒,慢慢坐起来,人还有些迷糊。略醒了醒,一拍大腿,无限可惜地叫了一声“唉呀!又把人给弄丢了!”
俞方道,“小公爷可是说那位公子么?”
俞百岁懊丧道,“正是正是,他果然就是祖母要找的表亲。可他偏偏不信我说的话。”
俞方见他的玉不见了,惊道,“小公爷,太夫人的玉?”
俞百岁想了想,“不碍事,多半是他拿去了,反正我们总要找到他。我已经问过他的名字,现在要找人总不至于大海捞针了。连兄,我有个不情之请,麻烦你们双曲堂的兄弟们帮我在济南府找一个人。”
连远山道,“小公爷不必客气,敢问您要找哪位?”
俞百岁道,“连伯父也知道,就是那位远在西南的表亲,刚刚认上又被他溜了,是个二十岁出头的俊秀年轻人,约莫这么高身量,叫做万秋离。”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连远山只听到最后三个字,如遭雷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