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脱贫日常》千里之行

15、算计

　　知县夫人赏赐草铺子给李长柳的事当天就在村子里传播开来了。

　　余氏有多羡慕就有多恨，她向来欺软怕硬，上次被李长柳一吓，再不敢上门去，生怕她真跟了自己拼命。
　　以前的李长柳长得表彪悍性子却纯良和善，怎么揉捏都不会反抗，最多逼急了自己和血吞。
　　就像去年年底老大家的和她家那口子上门要地契一样。

　　外面都传是她不小心撞上了墙，其实是争执过程中，被他们推的。不过这事他们两家咬紧了牙口，半个字都没露出去。
　　谁曾想这丫头鬼门关走了一趟，身形瘦了，性子却狠辣起来。

　　想到上次她把宝儿吓得几个晚上都睡不踏实，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娘，大伯娘过来了。”小苗在前院大声喊道。

　　余氏一把将手里的猪食桶放下，暗自嘀咕：“来了就来了！又不是娘娘，还要我出去迎接不成？”

　　她瞥见后门门口的身影，扯起一抹假腥腥的笑：“什么风把大嫂吹过来了？”

　　六年前，婆婆弥留之际把祖屋和八亩地都留给了大房，里面有一大半都是上等田。同为儿媳的自己累死累活地给她侍疾却只分得三亩，里头有一半都是下等田，就因为自己没生出带把的种！气得她当场闹腾起来。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不就是，虽然后面加的两亩比不上上等田。

　　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初婆婆会这么偏心，就是这个面慈心黑的张氏在挑拨！

　　张氏看了眼猪栏里的大肥猪：“弟妹这是喂猪呢？”
　　余氏翻了个白眼，这不明摆着吗？
　　“大嫂怎么有空过来？”

　　张氏对她这副态度见惯不怪，脸上依旧和和气气。
　　“这不是听说柳丫头得了个铺子，我过来和你商量着，送点什么礼过去。再怎么说，他们姐弟几个在这世上也就我们两家的亲人了。”

　　余氏狐疑地看她一眼，她竟大方得要送礼？
　　“送什么礼？大嫂不是不知道我又不像你，家里都是上等田，老大又出息！”

　　“哎哟，又不是必定花钱买的才能送，那铺子是知县夫人送的呢！说不定往后柳丫头就要靠着知县夫人这一层关系嫁个好的，她嫁得好了，英子她们不也好说亲嘛！”

　　余氏闻言眼皮一跳，她还真没想到这许多！

　　张氏仿佛没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感叹一声。
　　“柳丫头也是个能干的，只靠着逢圩摆个米果摊子就能供起麦子、豆子两人。唉，哪像我家的武子，读了半年就必须休学回来，实在是家里的地没个帮手啊！”

　　余氏的眉头又跳了跳，她也知道麦子和豆子去读书了，邻村张先生收学生不过五十文，便宜！
　　她还计划着明年开春也送宝儿去呢，家里的活有他们夫妻和小苗顶着，供得起！

　　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

　　张氏瞥她一眼，依旧和善地一笑。
　　“送礼时，弟妹记得叫上我啊！”

　　说罢，转身勾起一抹笑，留下神情变幻的余氏慢慢琢磨。
　　该放的鱼饵她都放了，接下来，她只要等着鱼儿上钩就行！
　　*
　　李长柳最近特别忙，既然决定好好经营小铺子，她就得攒点钱修整修整，还得置办些桌椅。

　　所以她很缺钱！

　　麦子和豆子看她带着小妹忙得团团转，休学的心都有了。

　　“姐，我们今天请个假留下来帮你吧！”豆子心疼地看着她。

　　“胡说什么呢！我和小妹两个人花钱花时间供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偷懒的？要是这样，我现在就去跟张先生说退学！”

　　“可是姐姐这样会累出病的！”

　　逢圩就不说了，天不亮就得爬起来。
　　休市的时候又要跑铺子，盯着工人整修；还得准备第二天摆摊的材料；地里刚种的新粮种要照看；院子里培育的稻秧苗过几天也要开始种了……

　　这几天下来，圆润的脸都瘦出下巴了！

　　“姐放心，我们不会请假的。”麦子突然郑重地说道，“我们一定会好好念书！”

　　他知道现在能坐在学堂里念书是多么难得。
　　连夫子都听说了他们姐姐为了供他们念书过得很艰难，长姐如母，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让姐姐失望！

　　李长柳长长地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麦子的脑袋：“姐姐还是那句话，只要姐姐还能撑住，就会供你们一直读下去。”

　　豆子深深地看了眼姐姐，抿了抿嘴，再没提请假的事。

　　两个家伙很出息。
　　听说张先生经常夸他们，虽然起步晚，但是很勤奋，现在已经能跟上班上的其他同学了。

　　把懂事的两个萝卜头送出门，赵思甜突然匆匆跑了过来，神色慌张。
　　“柳姐姐，不好了！”

　　李长柳扶住冲过来的赵思甜，“怎么了？”

　　她气还没喘匀就急急说道：“你在绿竹下种的荞头都枯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李长柳过来时，官府派来检查新粮种种植情况的人就在她家田梗上。

　　“你就是李长柳吧？”说话的正是那天给他们做登记的文书。

　　“我是。”李长柳镇定下来，慢慢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文书皱着眉头指着田垄上蔫黄的荞头，责问道，“当初我交待过你每日都要浇一次水吧？怎么都枯成这样了？”

　　她还没回答，一旁有人插嘴道：“她还是个孩子呢，哪能这么细心？听说最近都在忙着在圩市上挣大钱哩！”

　　李长柳回头望去，正是幸灾乐祸的江氏。

　　她不理她，只低着头检查地里的荞头。
　　荞头只有八棵，她将它们种成一垄，靠近田梗边的比另一边的要枯黄得厉害。
　　昨天逢圩，她吃早饭前就过来浇过一次水，那时候这一垄荞头还长得绿绿的。

　　“大人，我每天早饭前都会过来浇一次水，昨天村里就有人看到我浇。昨天还好好的，不可能一晚上就枯死成这样！”

　　文书闻言也纳闷：“那这是怎么回事？”

　　李长柳不答他的话，将打头那棵整个枯死的荞头小心地挖起，甩开净土后，检查它的根系，眉头紧锁。

　　“拿来我看看。”文书突然道。
　　他盯着根系也拧紧了眉头。

　　这时，一个跟过来看热闹的村民道：“瞧着倒有些像是烧坏的。”

　　李小兰的娘刘氏有些担忧地问：“柳丫头，你该不会给苗子浇过大粪吧？”

　　“没有！”李长柳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浇过大粪，这时候肯定还会有味道的。”

　　的确，大粪的味道要是真那么容易散去，她早就挑了点到后院肥土了。

　　不理会其他人的议论，文书缓缓道：“这样坏死的，除了施肥太浓，还有一种可能。”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李长柳，“你浇的水是哪里来的？”

　　“河里的。”
　　李长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施肥过浓会烧死，还有一种可能——烫死！

　　刘氏当即点点头，她家的地就在旁边，所以比旁人了解得多些：“昨天早上你就挑了河水来浇地。”

　　“呵，谁知道以前浇的什么呢！”江氏嘟嚷了声。

　　一次两次地针对自己，李长柳不耐烦地抬起头，却见江氏表情有些不自然，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文书见有人证，便不再多说。
　　“我看过你种的其他新粮种都长得不错，可见你的确细心侍候着。这种子既然已经死了，你的做法也符合要求，此事我会如实上报，你不必再管。往后你继续努力吧！”

　　李长柳忙点头，目送文书离去。

　　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纷纷离去，有几个热心的村民都安慰她别泄气，李长柳一一道谢。

　　江氏早在文书离开时就偷偷离开了。

　　可刚才那一丝异样却让她不放心。

　　*

　　过了惊蛰，村里各处躲了一冬的虫子纷纷出来活动。

　　河边一棵大树下，有座独立的小院子。
　　天色还没黑透，院子里没有点灯。

　　江氏节省，不舍得浪费一点灯油，一家三口趁着还有些天光，就坐在院子里吃饭。
　　江氏吃不下，坐在那里长吁短叹。

　　“娘，你不会还想去毁了柳妹妹家的苗子吧？”陈涛疑惑地看着她。

　　听了他的话，江氏恨铁不成钢地挥手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柳妹妹柳妹妹，你眼里就只有你那个柳妹妹！要是你听娘的，都毁了去，她今天怎么可能会没事？她没事你还怎么给她献殷勤？”

　　要不是她儿子看上了那死丫头，拦着自己不让她毁了她全部的新粮种，今天有得她哭！

　　陈涛低着头任由她骂。

　　昨天晚上他发现娘竟然烧了一锅开水，偷偷地挑去浇在李长柳家的地里。
　　被他阻止后，她娘就开导他，要是毁了她的新粮种，她肯定会受罚，到时候他就可以去安慰她。
　　她娘也答应他，如果她帮忙，她就去给他提亲！

　　她的傻儿子果然听了她的话，可惜昨天烧的水太少，浇到后面都没多少了。

　　陈涛又不犯起了倔，所以除了打头那颗死透了，其他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娘，你昨天说了，只要我答应你，你就去帮我提亲！”

　　江氏瞪了他一眼，啐了一口：“想得美！”

　　说他傻，还真是傻！
　　真以为自己会让他娶那死丫头进门做自己的儿媳？

　　唯一的女儿病坏了脑了，那是真傻。
　　唯一的儿子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那个死丫头！
　　真是操不完的心！

　　她过的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已经吃过饭的秀秀不管两母子心里头的纠结，照旧去了后院的竹林下玩。
　　她刚出来，就看到竹林下躲着一个人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柳柳！”

　　李长柳看着开心地朝她飞奔过来的李秀秀，递给她一个腊肉馅饼，笑眯眯地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大馅饼，里面有肉哦！”

　　“柳柳最好啦！”
　　李秀秀咬了一大口，吃得不亦乐乎。

　　“秀秀啊，我问你点事，你要跟柳柳实话实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