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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野塘(完) 百味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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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滩涂,远处残阳一星半轮,先陷入泥泞的不知是那落日还是下一刻抬起的脚,深一脚浅一脚,泥点子溅起,惊起一群红嘴白鹳。
男人脱下上衣,精炼刚猛的拧干了水,打着赤膊。
“吊。”上衣卷成长条,挂在他脖子上,“全是泥。”
宋满婴提着鞋,面无表情闷头朝一个方向走,他觉得此时二人就像黑白无常一样荡在世间。
“兄弟!你认路吗?”男人追在他身后扯嗓子。
日辉烬余途,光波层叠簌。
抬眼看去,哪都是路。
宋满婴面如死灰喊道:“不知道!”
“烦呢。”年轻人操着一口方言,“妈/的,要钱没得,唢呐没得,我们回去嘞!有的住总比没得住好噻!”
渔民们住在滩涂上,茅草屋案板房旧板车。
宋满婴脚深陷泥堆之中,哗叽一下拔出:“我的底限是能不将就,就一定他/娘的不能委屈。”
“你意怪呢。”
二人淌了一趟水,突然,年轻人停下脚步,身子铮然紧绷,脊背弓起,两只手伸入水中,活像一只捕食的猛虎。
“干嘛?抓鱼啊你!”宋满婴被他溅起的水花飞了一脸。
“有木仓声!”男人慢慢渡到一丛芦苇荡深处,“我家里做枪/火生意,这声我熟。”
宋满婴学习男人动作,将自己隐藏起来:“枪/火生意?你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金宁周许阳。”
周许阳的名头在商/政圈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心狠手辣。
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宋满婴蹲着连挪几步:“你他/妈,和那伙船夫一伙的!”
周许阳挑了一下眉:“你不呆嘛!你查的那案子,是我手底下人做的。”
年轻人打了响指,他的手不像蒋重山那样青筋分明,反而生的一双白净匀细的掌,夺人性命:“我的唢呐,阿要赔我。”
枪声没停下来,周许阳一怔,随后,喷了一句:“活丑咯!”
他扑向宋满婴,接连摁了宋满婴几次让他低头。
“你他妈!”宋满婴和周许阳拧打在一
块。
周许阳撑起半边身子,好像下一刻就要离弦:“别动,要他娘的开战了。”
日头渐沉,朱雀湖面映出帐篷的倒影,胡光启的一从小队到达,偷偷摸摸的驻扎在朱雀湖滩涂之上。
“你的人都没了?”宋满婴脑子里嗡嗡响,似有一道声音轰轰作响,他来不及细思。
“胡光启这个吊/人的,胃口大的一批。”
宋满婴点点头,捋清因果:“你看看,大敌当前,我们就不要拘泥于小愁小怨了,你猜猜他是想先打沪上,还是金宁?”
“沪上精兵俩万,还有一个吊/人蒋重山,胡光启他作死。”
“他要是打金宁呢?金宁偏安一隅,虽然三山环绕一江阻隔,易守难攻,但胡光启偏偏破了朱雀湖,现在整个金宁就是瓮中之物,只要他胡光启能抗,五天之内金宁必归西南部洲。”
翩翩少年在燃烧,腾腾烈焰在咆哮。
“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事,对外我们就是兄弟,做不做就一句话。”策反计划不能停,“把衣服穿起来,拾掇拾掇,我们夜袭寡妇村!”
深夜,朱雀湖面偷偷升起芦苇架子,足高一米,以胡光启的队伍为圆心,七零八落的在河面架起。
“喔呵呵依唷呵呵——喔呵呵依唷呵呵——”
划嘘——划嘘——
鹧鸪划破长空,发出阵阵鸣叫。
“有人偷袭!”滩涂之上大队伍乱成一团。
“讨公道!杀蒋狗!”宋满婴半趴在水中大喊。
遥遥看去火光四起,水面上立好了芦苇架,对过很难不草木皆兵。
“咻咻——”子/弹在宋满婴头上飞过,整片芦苇荡枪/火交织。
“快跑吧!”宋满婴匍匐前进,“这么大动静,咱要是被抓到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呆头鹅,我还以为有什么主意能唬跑他们。”
宋满婴无语,在水里爬行的速度加快:“太看的起我了您,看我像是能手撕活人,手撕子/弹吗?”
“吊!忙活了这么久有什么吊用?”
“引战啊!最起码可以趁敌人不成熟来个致命打击。”宋满婴没有改变历史的难耐。
他把内衣脱下甩水里,破破烂烂的裙子撕短:“最起码我保住了我的命,合作愉快。”
“犯嫌呢你。”
朱雀湖滩口停有几只小筏,周许阳在渔民家顺了一块破桨,把栓船的绳索远远的扔开,划出水面一段距离。
二人坐在筏上,后方是火光一片,硝 烟弥漫,上空是众星满天,跌落水面。
宋满婴二人引起火光,逃离火光。
传闻金宁和沪上都有四大不可招惹的势力。
兵钱权士。
每个势力背后都有其不可见光的人物。
宋满婴披着马甲被捆的心甘情愿。
“兄弟,你看我这么虚弱!肯定干不过你,对吧!”宋满婴看着任劳任怨划水的周许阳,欣慰又舒坦。
“吊人废话多的一批。你想花我?”周许阳把桨往筏子上一扔,龙精虎猛地一趟。
二人端的那是个四仰八叉,交叠一处,也不说话,默默的躺尸,任他东西南北风,吹到哪是哪。
水流那样的缓,四周那样的静,宋满婴觉得自己睡着了,又觉着自己醒着,满眼是湖光一样的蓝,他知道,这是天要亮了。
他鲜少看到那样的天,会朝霞兮聚一同,添绯色兮高悬穹,迎故梦兮勿匆匆。
是美好
是遥远
是隐密于心
是无法言说
的目之所及,罕见且珍重。
嗡嗡——
高阳升起,筏子顺风飘,当一下,撞上一艘船。
宋满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眼,一双令他逃避害怕的眼,阴鸷而肃杀,他下意识别过头。
一晚没睡邋里邋遢,再次见面,没能想到会是这种场景,要是刚刚多说几句,多戳周许阳几句就好了。
周许阳扔下破桨,一脚踏上船,和蒋重山打了声招呼。
蒋重山朝捆着的宋满婴扬了扬下巴:“你这是?”
周许阳把衣服一脱:“昨晚抓到的小炮子,蛮会来事的。”
蒋重山点头,命人将俘虏抬上船。
宋满婴就听周许阳呱呱的骂胡光启,然后吹自己如何让他暴露,最后开始谈合作。
“周先生找我合作?沪上不归我管。”
周许阳哈哈大笑:“看我,老毛病!小炮子,阿想吃饭啊?”
宋满婴:……
装死JPG.
船只停岸,靠的是沪上香山河。
昨日热热闹闹的河边今日变得奚落无人。
“周先生,忘了告诉你,你的人都被抓了。”蒋重山拔出腰间的枪,“罪名是,拐卖人口。”
说时迟那时快,周许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连连躲开好几枪,不见。
宋满婴:……
带我走吧!燕子啊!没了你!我怎么活啊!
“饿吗?”蒋重山也不追,他拂开宋满婴面上着的发问道。
宋满婴沉默应对。
厚茧在宋满婴脸上轻游,触到一处柔软重重的按压,手指伸入口中捣弄,宋满婴脑内鸣响不停,仿佛卷入漩涡初鸣。
一道声音在脑内响起:“好久不见了,宋满婴。”
他涎泪四流,顾不上挣扎和回答。
“不吃教训。”蒋重山手指抽出,盯着少年,看他意识回笼。
“你……是谁?”宋满婴盯着船内天花心力交瘁。
“你把我当谁?”
“我是你,我是宋满婴。”
“是我?我又是谁?”
宋满婴阖上双眼,你是宋满婴,我是华青。
是他鸠占鹊巢。
几段记忆在脑中重汇交织。
经历的事件环环相扣,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他用尽全力去撕开,拼命睁大眼睛去看那个答案——重生者。
那被重复提及的南平之乱,那前世今生的唯一变量,那无处不在的他。
宋满婴努力掀开那块遮羞布,才发现,泪已满面。
蒋重山。
“满婴?”蒋重山把宋满婴抱起,贴了贴他的额头,烧的滚烫。
他急忙去解宋满婴的绳子,却发现宋满婴一直盯着他看,唇白的毫无血色,令人发竖。
宋满婴咬着牙,咽下从骨子里爆发的害怕,一字一字的吐出:“蒋重山,你也是重生回来的,对吗?”
轰鸣又如雷击,蒋重山紧紧的抱住脱力的宋满婴,像是这样抱住,下一秒他就不会倒下:“不,不,你不是,你……”
宋满婴垂下眼:“我是。”
“你也会想上辈子一样,一箭射死我吗?”
“蒋重山他不会。”
“满婴……对不起,对不起……”
“……”
原来所有偏爱都是掩盖之前的愧疚,
原来曾经欢喜只是偷饮前人的残茶。
真可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了念头不做自己,活该被人轻贱。
宋满婴推蒋重山,心平气和又像是脱了力一般乖巧:“蒋先生,请您放开我,我赶回来是要参加姐姐婚礼的。”
蒋重山说婚礼不办了,宋满婴不信。
曲二公子疯了魔。
“他们人到的时候,曲二公子抱着柱子喊什么什么鸡,什么什么船月,搞什么名堂?”
“要我说,就是被宋家丫头伤透了,不肯娶傅家小姐哩!”
“儿子都这样了,曲老爷还装什么清高,以他的名望,只要在沪上喊一声,那不是要风得风要水得水吗?”
“死要面子罢了!”
宋满婴坐在车内,静静的听着嚼他人的闲话,想去会会那位“曲聆”,不料手被蒋重山握着。
“放开。”
蒋重山手握的更紧:“我不。”
“满婴,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主线剧情过于汹涌,蒋重山情绪没怎么发酵,诶,下一层情绪又来了
还不止一次
醋还没吃呢
这醋好多哦
我好喜欢埋伏笔,挖挖小坑。
我前面几乎该埋得都埋了,可能有的短短一个字
宋满婴要走进火光了,逃离舒适圈!
前面按女性来描写他,搞的就是接下来的反差
最强腿王宋满婴!
不过他不会说被伤害了剪头发什么的
该做什么做什么,失落猛男美人更惹人爱!
妈妈抱抱
码字好累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