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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突破 ...

  •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此时太阳还未升起,薄雾弥漫在树林里,湿气丝丝缕缕地萦绕着每一棵树木,一股山林特有的清新的气息飘荡在微风里。辜少柏对这种味道很熟悉,无数个清晨,他坐在神女峰最高的那棵树上等待日出,倾听山林在晨光中缓慢苏醒的声音。
      辜少柏剥开馒头干裂的表皮塞到自己的嘴里,将还算柔软的内瓤塞到薛景手中。经过一夜的行走,他已经发现了封如松的踪迹。他并不着急追踪,即便此刻封如松也许正在遭遇着危险。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更大可能,在接下来可能经历的长途跋涉中保证自己拥有充足的体力,毕竟薛景还在自己的身边,那些人既然不会放弃追杀,那么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辜少柏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馒头,思考着接下来的路。他从不觉得自己足够聪明,所以在任何明知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以前,他总爱在心底盘算着每一个可能性,以便于当事情真正发生时能够应对得宜。这法子不算聪明,而且耗时不少,好在眼下他并不缺乏时间。
      辜少柏沉默地盘算着,看了一眼握着馒头的薛景,将腰间的葫芦递给了他。
      “喝一口吧。”
      拿着辜少柏递到自己手中的馒头和葫芦,薛景忍不住又要想家了。在家的时候,他不爱吃馒头,却总爱将刚出锅的馒头外面那层光滑的表皮揭下来裹着肉吃。他第一次知道放凉的馒头皮会是这样干裂发黄的样子,馒头瓤干涩地卡在嗓子眼,咽也咽不下。他咬了一口,只啃下小小的一块,馒头硬邦邦的,即便是相对柔软的内馅也硌得他牙疼,干涩的馒头几乎吸光了他嘴里的水分,轻轻地嚼几下,然后从喉头慢慢地吞咽。那口馒头顺着他娇嫩的食管一点一点地挤下去,最后硬邦邦地落进胃袋里。
      强迫自己咽下了那口硬邦邦的馒头,薛景拔开塞子,仰头抿了一小口葫芦里的水。水很凉,直接喝下去,他会肚子痛。可是他没有跟辜少柏说,他不想总麻烦常青师兄,更怕他会将自己这个累赘丢下。于是他将凉水含在嘴里,直到温热了才往下咽,虽然食管还是觉得冷,胃也狠狠地收缩了一下,薛景没有抱怨,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明白在失去薛家的同时,他也失去了任性的权利。所以即便水再冷,馒头再难以下咽,他也要吃下去,只要吃下去他就能活,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
      可是活着,他就真的能为爹爹妈妈、为薛家庄的所有人报仇了吗?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孩子的眼睛里闪着光,辜少柏没有轻易给出答案,他想了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他本就是被师父捡回去的孤儿,如果失去了整个太华门,没有了师父,那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是要报仇的。
      于是辜少柏说道:”如果你一直记得这个仇恨,为了报仇可以付出任何代价,那么你最终应该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杀死仇人,或者和亲人永远在一起。“
      并不是所有以自身为代价的复仇都能够成功,更多的人会死在复仇的道路上。
      薛景听懂了辜少柏的言外之意,”如果不能成功的话,那我的努力是不是白费了?“
      辜少柏这次没有看向他,反而盯着远方已经跃出地平线的太阳。
      ”这一切都取决于你,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够决定你的努力是不是有价值,也没人能够决定你究竟可以走多远。“
      这个道理也许很多人都听说过,却不是每个人都会懂得。在拜入师门的第一天,师父就曾对他说过,道法自然,修道本身就是顺应自然,但在很多人看来,偏偏是在逆天而行。为何?是修道者超出常人的漫长寿命吗?可顺应自然的道法又为何会得到逆天的结果。顺逆之境,决于己心,而非外物。以心为径,天地之大,又有何处不可达?
      一瞬间,辜少柏如醍醐灌顶,真气在丹田中疯狂运转,有如一泻千里的浪潮,嘶吼着冲出丹田之外。辜少柏立刻以五心朝天之姿盘坐在地上,运起长春功,引导着体内暴涨的真气以独特的方式运转,冲击着原本滞涩的经脉。这种感觉很玄妙,好像被埋在土里的种子,经过长久的土壤覆盖,在春雨的浸润下生出嫩芽,枝丫飞速地抽条生长着,顺着筋脉将那股勃勃的生机充盈在体内各处,运行着一个又一个周天。
      辜少柏沉浸在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之中,努力去感受体内的这种变化,仿佛周身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然而在一旁的薛景看来,正在说话的功夫,辜少柏就突然开始打坐了。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于是大着胆子叫了一声,辜少柏却仿佛没听见一样,既不回应,也不动作。
      薛景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薛景有些心慌,他不知道自己该继续叫,还是伸手推一推辜少柏才好。
      他伸出手来,又缩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了辜少柏的变化。
      或者说,他感受到了那股生机。
      说起来可能有些奇怪,因为薛景虽然已经长到七岁,却从来没有学过任何武功,甚至连个马步都没扎过。对江湖人而言,七岁这年纪尚可说是孩童,可若说小却也真的算不得小。就比如辜少柏,他自四岁开始习武,七岁时已经将师门所授的青萍剑法练得有模有样,逃身术也入了门径,但对于七岁的薛景来说,素日里学的只有不通武艺的夫子教授的三百千。这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薛家庄也算是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武林世家,庄主薛汀更是有太华玉剑的美誉,不说庄子里的家丁护院,就连薛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是懂些武艺的,身为少庄主的薛景却分毫不懂武功,这在外人看来是很难想象的。可若说薛汀不疼这个独子,却也将这个儿子宠的要星星不给月亮,即便是为他做学问延请的西席,也是顶顶有名的饱学之士,只不教授任何武功这一点,以其江湖人的身份来说,实在是奇哉,怪哉。
      索性薛景的年纪还小,原先那些流言纷扰没谁会不开眼地跑到他面前嚼舌根,现下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全副心神。辜少柏依旧保持着那副姿态,要薛景来说,或许他还说不出辜少柏到底有哪里不同,可是眼前的人分明是在变化,这种变化无法用言语形容,就像是在春雨浸润下的树木,可人怎么会像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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