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阱》邮游

4、四

　　荆国扬很闲，仲页被抓，背后一堆人都被带出来，整个京市大队都忙得翻天覆地，刀锋小组这边交接好之后就依据传统散养。
　　荆国扬的腿要养一阵，她待在家里，房子近半月没人住，她那天开房门，入目一堆东西杂乱到落灰。
　　无视，简单换了床上用品就睡，凌晨的时候自然醒，然后开始拖着自己残破的小身子开始大扫除，扫除断断续续，期间她点了份炸鸡配炸酱面。
　　她点好之后告诉自己，戒油戒辣，下一顿饭要戒油戒辣，于是扫除完煮了一包方便面，只放半袋酱料。
　　配着冰箱的可乐填饱肚子，有一瞬间想念在医院易北准备的营养餐，吃那些东西之前，荆国扬吃过最好的东西是姚轻做出来的，小孩还考过什么营养师证，直到易北给她吃那些饭。
　　荆国扬长叹一口气，转头看着厨灶，眼睛逐渐亮起来。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荆国扬穿着黑围裙，左手拿书，右手摁掉计时器，把炸土豆的锅关掉，漏勺筛土豆的时候锅里还在砰砰响，参照最后一步撒孜然。
　　土豆色泽不够鲜艳，也不够饱满，还有一点焦黑，味道六分像，她有点满意，手指捏一块放进嘴里，很烫，她慢慢嚼。
　　锅里声音彻底停掉，手机铃声才进到耳朵，荆国扬放下书，不紧不慢地进卧室拿手机，没有备注，摁好放耳边，她没先开口。
　　那边也没有声音，土豆绵软的口感刺激着口腔，牙齿咀嚼的声音清晰。
　　“妞妞。”
　　“嘶······”土豆烫上舌尖，生理反应吸气。
　　“过来和我吃晚饭。”易北那天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看她进电梯，就没再联系，他没有要过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太不巧我这边饭已经准备好了，要不然······”荆国扬脑子里转着一锅的土豆，她在家宅了一周多，一半时间泡进厨房。
　　“人情。”他的声音清澈，调子缓缓打断她。
　　“在哪里，我现在准备出门。”现在有机会剪断一根正确的线使电路失效不引爆。
　　“在你家？”她有三秒的停顿想说不可以，随即想到这是自己做的承诺。
　　“开玩笑的，席瞻会在小区地下车库等你。”
　　“我怎么准备？”
　　“随意点。”
　　“好。”那边迟迟没有声音也没有挂机。
　　“一会见。”荆国扬把电话挂断。
　　随手打开衣柜，最先入眼的是一条没拆吊牌的背带裤，米白色，菱形铁扣反射着干净的光。

　　席瞻不是第一次见荆国扬，少女穿着背带裤，橙色中袖T，手臂细，随意搭在裤兜里，腮骨慢频率动，在嚼糖。
　　一身亮色，却被气质压得不见浮夸，眼瞳明亮。
　　老板眼光真好。
　　荆国扬从电梯下来，三楼，地下车库在负一层，黑皮筋单手绕着缠头发，手指灵活，为了住院方便，长发被减短，现在已经平齐下颚线，发尾没有修过些微零碎。
　　中马尾，下面头发索性散着，额前有碎发，凤眼微挑。
　　扫一圈，一身西装的男人站在一辆黑车旁边，流畅的车身线条散发着浓厚的贵妇味道。
　　她没见过席瞻，但是这个等着的人是他。
　　“你好，你是席瞻？”
　　“荆小姐你好，我是老板的助理席瞻，席位的席，瞻仰的瞻。”
　　荆国扬上车，席瞻的车技很好也不说话，荆国扬在车镜里看他一会就转了视线，铁盒子从背带裤前兜里拿出来哗啦啦响，倒出一颗橙色小硬糖扔进嘴里，甜橙气溢满口腔。上一颗也是橙色，她有点开心。
　　“你老板怎么突然要找人陪吃饭？”
　　席瞻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他心情不好？”
　　想到一会要去的地方，席瞻心底叹息。
　　“职权有限，老板的心思不好猜，抱歉荆小姐。”
　　“还有多远？”
　　“大概二十分钟车程。”
　　“开音乐。”
　　“好的。”

　　车停好，席瞻下去开后面车门。
　　荆国扬已经关好车门站在那里。
　　“荆小姐，您跟着服务人员上去就可以了。”席瞻说。
　　有人等着，看到车停好走过来，标准八颗牙微笑：“荆小姐跟我来。”
　　荆国扬嘴里的糖快化干净，她抬头看了一眼，标识大大的挂在大楼上。
　　是京市宴请人的高端会所，易氏产业的标。
　　她之前在这里被请过一次，满桌的菜伸过一次筷子，蔬菜杂烩。一盘大闸蟹全都处理的脱了壳摆在眼前，应该打包带走，可惜了。
　　她以为易北是一个人吃饭才想着找她陪吃，站在门外看见里面的情景有一瞬怔愣。

　　她好久没有见过能把湖蓝色穿的如此有韵味的女人，丝绸衣服压人，她却像是驯化了一只猫。耳朵上的玉坠柔化线条，正红唇，坐姿端正透贵气。
　　华丽。
　　荆国扬指骨敲了敲开着的门板，女人正吃一勺鸡蛋羹，荆国扬看的愣了神，她吃的动作精致，器皿没有沾到一点唇脂。
　　易北闻声转头，看到荆国扬。
　　他示意门口侍应生，侍应生在他的对面加一个凳子，然后安静退出去。于是荆国扬的位置就在易北的对面，旁边是她刚才看愣神的女人。
　　女人把勺子放下之后向她点头示意，荆国扬僵硬地点头回应，莫名拘谨。
　　易北给她盛一小碗汤，没说话，温和看她，把汤推过来。
　　冬瓜虾仁汤。
　　她喝完汤，用筷子夹了一点菜。
　　女人这时候吃好放筷子，用漱口水，餐巾拭嘴，慢条斯理一系列动作做好后起身。
　　荆国扬下意识想放下筷子，被女人一个安抚的动作制止，她朝着荆国扬温和笑。
　　传递出来的意思是慢慢吃，她用好了。
　　临走前眼神在易北身上扫过，交汇，跟鞋踩地的声音渐远，女人出去。
　　一桌菜都精致，荆国扬还是把筷子放下。
　　“是我妈妈。”易北先说话。
　　是家宴，凭空加上她是怎么一回事。
　　“我家里的饭桌上不能说话，尤其我妈在的时候。”
　　所以她安静反倒是最正常的。
　　“你继续吃。”他把一碟排骨放到她跟前。
　　荆国扬想说话，没说，重新拿起筷子，刚才没仔细看菜，现在一眼扫过去，桌上有一只大闸蟹，蟹黄亮澄澄的炸眼，被处理的脱了壳。
　　她感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