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情（上部完结）》粥女

9、进香

　　古德寺，雍国规模最大，香火最旺，也是传说求签最灵验的一座寺院。施榕说，进香求签讲究诚心，若是能烧到头炷香是最好不过了，不管求了什么皆会如愿的。我听了不屑，暗讽他一个男子竟迷信这类传言。施榕不以为意，且摇头晃脑的对我说了句颇有禅机的话：信则灵，不信则不灵，灵与不灵皆由心生。

　　想想自己的经历，我觉得施榕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于是点头称是，同时赞他很有慧根，并逗他说，请香的时候当心些，免得被哪位大师看中强收了去。施榕气得瞪眼，咬牙切齿的说他要是当了和尚，必会半夜偷偷潜入将我剃成姑子。

　　为了抢头香，施榕半夜就将我和敏儿喊了起来，因此当我们到达古德寺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从山脚下仰望，那座隐在群山古柏中的百年古刹庙宇在晨雾中迷蒙若现，显得非常神圣和庄严。许是时辰尚早的缘故，石阶小道上除了我们主仆三人，并无其他人迹。

　　站在施榕身旁依葫芦画瓢给观音大士烧了香，许愿我的小甜橙一生平安；文殊菩萨殿内，许愿我的小甜橙智慧第一，前途无量；普贤菩萨殿内，许愿我的小甜橙福厚绵长；地藏菩萨殿内，祈求地下的列祖列宗保佑我前世的父母和女儿。

　　“三妹妹，昨日四哥要带你来进香祈愿，你勉强的很，不想今日妹妹竟是如此虔诚，四大菩萨被你拜了个遍。”施榕笑嘻嘻的揶揄。

　　我瞥了他一眼，故作正经道：“四哥，菩萨的眼睛看着你呢，我提醒你少说不敬之词，若是惹了他老人家不快，对妹妹许下愿望的不管不问，仔细我跟你没完。”

　　施榕不以为意，笑呵呵的凑到我面前，问：“三妹妹，告诉哥哥你都许了什么愿？”

　　我翻了个白眼：“一边去，别烦我。”

　　施榕继续厚脸皮八卦：“三妹妹，有没有求求菩萨让你早遇良人？”

　　我侧身撇头，没好气的说：“没有，我不打算嫁人，这辈子就赖定四哥了。”

　　施榕绕到我面前，戏谑道：“三妹妹，不是哥哥不愿意养着你，实在是如妹妹这般秀雅聪慧之人，若是哥哥自私留在了身边，那这世间岂不是少了对天成佳偶？”

　　天成佳偶？多么美好的祈愿！可惜的是我的姻缘早已注定，不管四指男是圆是扁、是痴是傻、是善是恶，哪怕他是只大黄狗，我都没有选择他人的权利。只是人海茫茫，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他的下落？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一阵烦躁，于是起身看着施榕，朝庙宇后面指指，认真的说道：“四哥，我想去后山走走。”想了想不等他回应又补了一句：“四哥在此处等我即可。”

　　施榕闻言敛住笑意，朝四下看了看，说：“三妹妹，哥哥陪着你吧？稍时香客多了起来，你一个闺阁小姐孤身一人总是有所不便，再说若是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

　　我笑笑，道：“四哥不要担心，我转一圈就会回来，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施榕还是不放心：“要不让敏儿上来陪你？”

　　我摇头：“不用了，就让敏儿在斋室候着吧，我只想一个人走走。”

　　施榕犹豫着不语，想了想，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玉质田螺，然后挽了个结往我脖子上一挂，郑重的叮嘱说：“三妹妹，把这个戴在身上，若是有什么事就吹响它，四哥马上就会赶到，但你也不要耽搁太多时辰。”

　　我点头应是。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后山的景致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苏轼的这句诗。为了看得更恣意些，朝四周环视了一圈，确认无人后我提起裙摆就爬上了一棵叫不出名字的不算太高的粗壮古树。本来这古德寺就位处山顶之上，如今我再登一级，放眼远望，只感觉天低云近，仿若伸手可触。山峰散落在云山雾海之中，时隐时现，变化莫测。偶有一阵山风吹来，云涌雾荡，气势甚为壮观。等找到四指男以后，一定要寻处这样的仙人之地隐居，我感慨的想。

　　“三小姐好自在。”北宫焰的声音在耳畔轻飘起来。

　　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惧意的我倚在枝杈上轻描淡写的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于是缄口不语继续赏景。

　　“在下惹三小姐不快了吗？”

　　我不理他，继续放眼观望。此刻，太阳已在层峦云海中高高升起，万道阳光洒金绘彩，缤纷绚烂的倾泄在群峰峻岭之中，映出一副绝美的山景图画。忽有一阵山风吹来，撩起发丝舞动，衣袖扬起，罗裙摆动，这情这景竟让我产生了一丝恍惚，于是仰面闭眼展开双臂开始幻想自己羽化飞仙……。

　　“三小姐当真要拒在下于千里之外吗？”陶醉了片刻便被北宫焰的声音从仙境拉回了现实。

　　算了，回去吧，反正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施榕说不定该等急了。那小子虽说整天游手好闲，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但确是实实在在的拿我当妹妹护着。再说为了小甜橙，在嫁给四指男以前，即便苟且偷生，我也决不能让自己发生任何意外，那样的后果别说承受了，便是想想我都疼的揪心。

　　“三小姐，在下并无恶意，不过是觉得与您似曾相识想聊聊而已。”北宫焰一声长叹。

　　慢慢蹭下树，我前后左右理了理衣裙，确认没有任何异状后，快步朝庙宇内走去。不想刚迈进门槛，就与脚步匆匆的施榕迎面撞了个满怀。

　　“三妹妹，你没事吧？”待看清楚以后，施榕急急开口，并抚住我双肩上上下下的看个不停。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不错，我暗想。

　　“没事，四哥。”我说，然后又平展双臂旋转了一圈，道：“你看，真的没事。”

　　施榕长舒一口气，责备道：“三妹妹，你怎么玩了这么久？可把四哥急坏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我急忙抱住他胳膊，赔笑道：“对不起，累四哥担心，都是妹妹的错。”

　　施榕看看被我抱在怀里的手臂，又看看我，无奈的摇摇头：“走吧，回府。”

　　施榕说的没错，此处的香火是极旺的。站在山顶俯视，蜿蜒在峭壁边的狭窄山道上挤满了求神拜佛的香客。下山的路虽然轻松了许多，但是因为香客众多，行走之间难免碰触摩擦。我不以为意，施榕却眉头紧皱，于是他侧身伸臂将我紧紧的护在小道里侧慢慢移步下山，敏儿则跟随在后。这样的行走方式，速度自然快不了，因此走了好半天，我们才刚行至有点光秃秃的半山腰。

　　抬眼看看已显火辣的骄阳，又看看周遭的峭壁山石，我拂袖轻轻擦拭了脸上的密汗，气喘吁吁的说：“四哥，找个阴凉些的地方歇歇吧。”施榕点头同意，四处转悠了一圈之后，他便让敏儿扶着我来到一处稍微僻静些的浓荫下。

　　没想到我和施榕刚挨着一处怪石坐下，耳旁便回旋起了尚桢的声音：“施榕。”待他看清楚坐在里侧的我后，惊叫：“林小姐也在！”然后就见他赶紧朝后方招手喊道：“魏晨，管笙，快上来，施榕和林小姐在这里。”

　　敏儿听言惊讶：“小姐……。”
　　我低声严肃打断小丫头：“不许说话。”
　　敏儿以手掩嘴，赶紧点头。

　　施榕握了握我的手，兄妹四目相视，默契点头。片刻功夫，一袭白衣的魏晨和身着浅蓝长衫的管笙便出现在距离我们几步远的山道上。施榕懒洋洋的站起身，手中纸扇“唰的”一挥，一副十足的公子哥儿样儿，招呼道：“魏兄、笙兄、尚桢，三位不赶时辰的话，不妨这边歇息片刻。”

　　待三人迈步走至眼前，我起身微微颔首致意，浅浅莞尔：“魏公子、管公子、尚公子，别来无恙。”

　　三人点头依次出声：“林小姐有礼。”

　　由于浓荫下只有一处怪石可供落座且被我和施榕占了先机，所以管笙和尚桢各自找了棵大树倚靠，魏晨则不靠不坐，保持着比较标准优雅的名门公子派头站立在离我们兄妹两步远的距离。

　　“施榕，好些日子没见你出来了，明儿个出去耍耍怎么样？”尚桢笑嘻嘻的开口，同时故意看了我一眼。

　　施榕不紧不慢的摇着折扇，眼神无目的的四处游弋了半天才懒洋洋的蹦出俩字：“没空。”

　　话音刚落，管笙即不阴不阳的搭腔：“施榕，咱们哥儿几个好些日子没聚聚了，你若是舍不得佳人，咱们也不在意把林小姐一同邀上。”说罢转眼看我，问道：“林小姐意下如何？”

　　我轻笑，说：“管公子美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我看向施榕，含情脉脉的说：“这事尚需榕哥哥做主。”

　　施榕很会配合，他温柔的对我笑笑，然后敛住笑意转眼看向管笙，不咸不淡的说：“笙兄，小弟最近确实没空，改日吧，改日小弟望月楼做东给哥儿几个赔罪。”

　　尚桢嬉皮笑脸的接道：“施榕，当真是有了佳人就把哥儿几个给抛到脑后了？你随便拉个人可着这丰京城满大街打听，但凡有些见识的，谁不知道咱们哥儿四个向来是焦孟不离？如今倒好，你一头栽进温柔乡，把我们给撂下了，现下你只想一顿酒席就把哥儿仨打发了，小弟头一个就不答应。”说完挑衅的看看我。

　　“林小姐怎么想？”一直沉默不开口的魏晨突然看着我问道。

　　我笑意盈盈的说：“小女子全凭榕哥哥做主。” 相信施榕，没错的。

　　果然，施榕站起身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天色，然后对着眼前的三位懒懒的说道：“魏兄，笙兄，尚桢，天色不早了，小弟先走一步，就不耽误三位上香求签了。”说罢扶我起身，柔情无限的说：“舒儿，咱们走。”

　　“施榕，七日后愚兄生辰，帖子明日下到府上，愚兄希望到时你能带林小姐赏光。”魏晨挑眉浅笑，一双凤眼幽幽闪出两道精光。

　　施榕没有说话，片刻，他不置可否的对着魏晨哼笑了两声，转眼看我：“舒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