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首富妻》庭有阁

5、初遇4

　　沈辰元正要开口说什么，远远地瞧见有人急匆匆朝这里走了过来。他脸色微变，起身迎了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顾洝一脸的焦急：“我是听说着火的地方正好就是她们住的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可有看见她们祖孙二人？”

　　沈辰元侧开身子，让顾洝得以瞧见她们两人，一边压低声音对他道：“她们并无大碍。这丫头虽不认得你，不过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借一步说话。”

　　听他说完事情的前后经过，顾洝一颗悬着的心此时终于放了下来，远远的看着那一老一少：“那她们身上可有受什么伤？”

　　“那位嬷嬷倒没受什么伤，大夫来瞧过，除了吸进去一些烟灰暂时昏迷，此外身上并无外伤。只是那丫头一身的伤痕，或许方才起火后她是用自己的身子替嬷嬷挡着，才会受那么多伤，虽不算严重，但也得疼上几天。”

　　“她竟然以命相护？”顾洝之前并未特别关注过秦嬷嬷身边的这个小丫头，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她挺身而出，护住了嬷嬷。这时候，顾洝也注意到沈辰元身上有一些伤痕，和那一头一脸的土和烟灰：“瞧你这一身狼狈，难不成，方才是你冲进火场把人救出来的？”

　　沈辰元并不以为意：“好歹那丫头如今在我家中书局做事，我出手救人，理所应当。”

　　顾洝愣了愣，跟着对他郑重行了个礼：“你这可是帮了大忙。我替祖父重重谢你！”

　　沈辰元忙扶起他：“言重。不过，她们住的屋子已经被烧毁了，天寒地冻的，眼下该如何安置她们才好？”

　　顾洝叹了口气：“祖父早就想过将她们接过去住。可这位嬷嬷的脾气，怕是不肯。”

　　沈辰元想了想：“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接到我那里来。”

　　“你那儿？”

　　沈辰元点头：“我母亲在外人眼里一向是个宽厚仁慈的。如今那丫头既然在书局做事，眼下她家里糟了难，只要我让书局管事去找母亲求情，以我母亲的脾性，应当不会坐视不理，必定会帮着安排个住处，书局后头便有合适的地方。如此一来，嬷嬷想必也不好推辞。更何况住在我家书局，也方便你们暗中照顾。这样，即能全了首辅大人的恩情，又能顾及嬷嬷的情面，岂不两全其美？”

　　顾洝听完眼睛一亮：“是个好主意。就照你说的办！回头我送些东西到你家书局，你就说是沈夫人的一番好意，嬷嬷她必然不好再推辞不收。这样一来，祖父也定会高兴。”

　　梁小妹远远地看见沈辰元在同人说话，虽不清楚对方是谁，可瞧着那人一身贵气似乎不是什么寻常人家。没一会儿，沈辰元又朝她走了回来。“眼看天就要黑了，我先带你们回府。我方才想过了，这段日子你们可以先在书局里暂住着，等你找到了别的住处再搬出去。”

　　“去书局暂住？”梁小妹本想拒绝，可一时间又没更好的法子，总不能让嬷嬷跟着她流落街头吧，做人总要学会向现实低头，只得答应下来。“嗯，那就麻烦沈公子。”

　　**
　　果然，如沈辰元料想的，李叔去找沈夫人说了梁小妹祖孙二人的遭遇，沈夫人听完抹了两把眼泪，几乎没费李叔什么口舌，沈夫人便点头让人留下，把书局后头一处空着的小院子拨给二人暂住。

　　“嬷嬷？”一直守在床边的梁小妹见床上的人睁了眼，悬着的心落了大半。“嬷嬷，你终于醒了。可有觉着哪儿不舒服？”

　　“这里是哪儿？”秦嬷嬷嗓子沙哑，说不了半句话便呛咳起来。

　　梁小妹端来一杯温水扶她慢慢喝下：“先不急着说话。大夫说你吸了些烟灰，得养几日才好。”

　　温水润过嗓子舒服一些，秦嬷嬷缓了口气，看看这陌生的屋子：“这是哪儿？”

　　“这里是书局的后院，就是我这些日子上工的地方。咱们的院子被火烧了，沈家夫人心慈收留，让咱们先暂住在此。”

　　秦嬷嬷显然还不大清醒：“咱们的房子没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呢？”

　　梁小妹扶她躺下，宽慰道：“房子没了不要紧，人无事就好。嬷嬷你要觉得难受，就再睡一会儿，晚些我叫你吃饭。”

　　秦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折腾了一场身子疲乏，没一会儿昏沉睡去。梁小妹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拐去前厅，沈夫人和李叔都在那里等着她来回话。

　　梁小妹上辈子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沈家人这般雪中送炭的善行，她定会牢牢记着找机会报答，跪下行了个大礼：“小妹叩谢夫人收留之恩！”

　　沈夫人摆摆手让她起身：“你身上还有伤，就不必多礼。你和那位嬷嬷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别的什么都不用多想。”跟着，沈夫人又问了她一些话，看看屋子里还缺些什么，她会让人送来。梁小妹推辞了一番，只说什么也不缺。沈夫人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府了。

　　待人走后，李叔又递给她一包银子：“方才府衙的官差过来，说这次因制炮房爆炸波及无辜百姓。知府大人体恤，特意拨付一笔银两，以安抚受灾的民众。这是官府送来给你的银子，你且收好。”

　　梁小妹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接过来，掂了掂分量觉得不轻，有些疑惑：“怎么会这么多？”这银两送的未免太快，这才一天的功夫，就算是保险公司赔付也得隔上十天半个月呢。

　　“都说知府大人体恤民情，如此看来，当真不虚。”李叔笑叹道。“虽说屋子被烧，有这些银两在，倒也不用担忧日后重建的费用了。”

　　他这番话说的倒也在理。既然是官府送来的抚恤银子，梁小妹也就没多想，大大方方收下来。

　　李叔又叮嘱她：“你自己手上的伤也得仔细，不要碰水。账房的活先放一放，等伤好些了再来，不急。”

　　梁小妹也不推辞，她手上如今肿得有两倍大，吃饭穿衣尚不能自理，没必要逞强。“多谢李叔体恤。”

　　***
　　半夜，梁小妹醒了，是被疼醒的。受伤的那只胳膊火烧火燎的，她疼得睡不着，索性起来到院子里吹冷风。

　　裹上外衣，梁小妹蹑手蹑脚出了门，在廊下找了块石头坐下，抬头看着星星。寒夜的风刺骨，她将外衣裹了裹，却不小心碰到伤处，疼得呲牙咧嘴。

　　这大夫给的烫伤药不大顶用啊……记得芦荟捣汁能消炎镇痛，不如明日去寻一些来。

　　梁小妹让肿成肘子样的胳膊摊在衣袖外吹冷风，却还是觉着疼，总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才行。

　　隔了一会儿，冷冷的风中回荡着清灵的歌声。“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这古代没有光污染，也没有雾霾，空气好，夜晚的星星也分外明亮。银河闪亮，群星璀璨，倒是在现代社会难得见到的美景。她不由地想，如果这是一个平行时空，此时此刻那个世界的人会不会跟她看得是同一片星空？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这一刻，梁小妹好想家啊。想家里的父母，想念她的亲人和伙伴，想念那个世界的一切。她最近时常会想，如果她没有出那场意外，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她还是那个朱濛濛，每天重复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那个世界的朱濛濛是死了吗？那她的父母亲人又该怎么办？意外来的如此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一声谢谢，谢谢他们将她养到这么大。养育之恩未报，还要他们经受老来丧女的打击，父母日后又该怎么过下去？

　　许久未曾哭过的朱濛濛，此时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何曾做错过什么，为什么命运要安排她经受这些？她只想安安稳稳过完一生，老天爷又为何要这样玩弄她？

　　“谁在那里哭！”

　　听见有人来，梁小妹胡乱用衣袖擦干泪痕，站起来准备回屋。

　　“梁小妹？”来人认出了她来。听见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梁小妹下意识止步。说真的，她不大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

　　她转身面对来人，月光照出那人的样貌，竟然是沈辰元。“沈公子？”

　　沈辰元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模样，下意识皱眉，跟着注意到她肿得厉害的胳膊，又吓了一跳：“你的手怎么肿成这样？”

　　梁小妹叹了口气：“烫伤都要经历这个过程的，总得肿上两日才能好。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辰元朝她走过来：“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你呢，也是睡不着？”

　　梁小妹将信将疑，睡不着也是在自己府里走走，怎可能逛到书局的后院来？“嗯，我疼的睡不着，起来看会儿星星。”

　　“你还是别叫我公子了，和书局里的人一样，叫我一声元哥儿吧。”沈辰元在她身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不是看星星？站着不嫌累？”

　　“元哥儿？”梁小妹念了一遍，倒是觉得比公子公子的叫着要顺口些，于是从善如流。“元哥儿，我听李叔说，你是沈家的二公子？”

　　沈辰元抬头看着夜空：“我不过是个庶出的，算不上什么公子。沈家正经的公子是我四弟，日后你或许能见着。”

　　从小接受民主平等自由的教育理念长大的梁小妹，并不太能理解古人对于嫡子和庶子的执念，不都是一家子生的，能有什么不同：“照元哥儿这么说来，我无父无母的，岂不是什么都不是了。圣人有句话叫人人生而平等，我倒不觉得出身高低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天爷让我们生下来，未来成为什么样的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与其认命，倒不如好好活这一世。”梁小妹并未察觉自己说的这番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她的无心之言，却在少年的心里炸开了一团火花。

　　“人人生而平等？”他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是哪位圣人说的？”

　　“托马斯杰佛逊。” 梁小妹随口一答。

　　“托马什么？这名字好生奇怪。”

　　“哦，他是个外邦人。”梁小妹也不确定这个世界和她来的那个世界有没有联系，百年后美国会不会成立，若这是一个完全独立的时空，兴许以后也不会有《独立宣言》的出现。那她或许就是这世界唯一说过这话的人。

　　“外邦人？” 沈辰元觉着这丫头今夜说的话奇奇怪怪，瞧着小小年纪，脑子里的这些念头却这般惊世骇俗。“你这些话实在大逆不道，切记不要再外头说。不过，如今你这官话倒是流利了不少。”

　　梁小妹嘿嘿地笑了两声，这几天她一直有在努力练习。“时候不早，元哥儿你也别在这里吹冷风，明天不还得去学堂么？”

　　沈辰元点点头，站起来看着她。梁小妹觉着这少年发育的不错，才十六七岁已经长到快一米八了吧，她才到这少年的胸口而已，不知道这副先天不足的身躯日后能长到多高。

　　“你也别在此处吹风，小心感染风寒。”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你是个姑娘，以后切不可这么衣衫不整，有损你名节。”

　　待人走后，梁小妹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一整只胳膊，这样就算衣衫不整么？古人还真是保守又迂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老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