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首富妻》庭有阁

19、真相5

　　梁墨从来都知道秦嬷嬷不是一个普通人。从她日常起居细微处的讲究，到偶尔不经意中展露出的过人见识，再到今日与知府家赵夫人的应酬自如，哪一样都不是一个市井妇人该会的。

　　再加上今晚又得知了秦嬷嬷竟认识顾老太爷这样的人物，梁墨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即便如此，梁墨仍旧选择了不多问。这世上谁都有过去，也都有不愿意提及的往事，对于别人不想说的事，梁墨总会给予充分的尊重和自由。

　　“嬷嬷，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洗过澡，又换了件干净衣裳，梁墨像只猫儿一样趴在秦嬷嬷的膝头，软软地撒着娇。

　　秦嬷嬷低头看着一脸温顺的梁墨，轻轻叹了口气：“我哪里是生你这丫头的气。我是在担心，也不知道这样的安稳日子还能过多久。”

　　梁墨听她话里有话，扬起脸蛋来看着她：“嬷嬷你又是在怕什么？难道真的有人要抓我？”

　　“抓你这个鬼丫头做什么？”秦嬷嬷弹了她一记脑门儿，梁墨吃痛的叫了一声，跟着又听她说道，“墨儿，咱们还是尽早从书局搬出去吧。”若是真有人盯上了她们，那里怕已经不安全了。

　　梁墨并不知道秦嬷嬷此刻的担忧，笑着点头：“好啊，我早有这样的打算。这些日子来我也攒了不少银子，够咱们置一处新宅子了。等明日我就去找伢子，看看有没有合意的房子，尽早搬出去。”

　　“你哪来的银子？”秦嬷嬷只知道她在书局账房做事，并不知道小人书的事。

　　梁墨便借此机会将自己正在做的事同她说了。“照这样下去，每个月就能进账一百多两。等钱再多一些，我就打算自己盘个铺子，做点生意。”

　　秦嬷嬷竟从不知梁墨会有这样的本事，一时间听得目瞪口呆。“你说那个什么小人书，每个月就能赚一百多两？”朝廷的五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三百两。这么小的丫头每年赚得银子竟然要比知府还多！

　　梁墨却不以为然，掰着手指头继续说道：“那只是眼前的进账。我已经想好了，第一个铺子就专卖姑娘家的胭脂水粉，而且我卖的这些东西绝对与别人的不同。一年赚个一两千两应当不算什么难事。努力个两三年，我再开个酒楼布庄什么的。嬷嬷你就等着看吧，墨儿一定会赚很多银子，让你日后过得舒舒服服的，好好享几年清福！”

　　“墨儿，你是不是惊吓过度，好端端说什么胡话呢！”秦嬷嬷并不相信她说的这些，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梁墨好笑地拉下她的手来：“嬷嬷，我没说胡话。总之你就相信墨儿，我会努力让嬷嬷过上好日子的！”

　　“好好！我信你！”秦嬷嬷只当她是信口说说，不过话里的这份孝心她却仍很受用，拍了拍她的肩头哄道：“不早了，你也折腾了一天。赶紧睡吧。”

　　**
　　另一间屋里，顾老太爷一手拄着拐杖，一边盯着跪在地上的孙儿：“说吧，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顾洝垂着头：“孙儿不知祖父问的是何事？”

　　“在我这儿就别装了，真当我瞧不住来，今日的这个局，分明就是你设的。”顾老太爷嘴上说的重话，面上却并无怒意。“你将人从赵府拐了出去，中途不让人与那丫头有任何接触，一是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二是为了不损那丫头的名声。如此大费周折，你也算是费心。”

　　既然自家祖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顾洝也就用不着再揣着明白装糊涂，笑嘻嘻地看着顾老太爷：“您老人家是怎么看出来的？”

　　顾老太爷慢悠悠说道：“这次的事看似周全，从头到尾都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但是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漏洞，别的不说，为何有人要如此大费周折抓一个小丫头？若那人真有心捉人，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让那丫头自己跑出来？单这两点就容易让人起疑心。只有把那丫头当亲孙女养的阿良急着救人，才没去想那么多。都说关心则乱，你也就是用了这一点，才逼得她不得不来找我。”

　　“祖父，您不生气？”顾洝小心地揣度着自家祖父的心情。

　　顾老太爷的反应是哼了一声，看着他道：“也就容你这么一次，下不为例。地上凉，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顾洝听这意思那便是不生气，于是听话地站了起来，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孙儿也只是想全了祖父的心愿。这么多年了，您不就想见一见这位嬷嬷么？如今人就在咱们府上，日后您要再想见，不也是方便许多。”

　　若不是看着这一点的份上，单凭他敢用这种方式来诓骗阿良，顾老太爷也不会饶过自己的孙儿。“她们祖孙两人的事，我自会安排，你不必多问。三日后你就要启程回京，路上我都让人替你打点好了。你回京后马上要入御史台，记着，京城不比江洲，凡事须得多与你父亲商量，务必谨言慎行。”

　　在大事上，祖父向来考虑周全。顾洝点头，躬身行礼：“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
　　已是子时，顾老太爷的房里仍旧亮着灯。

　　江洲城里并没有太多人知道顾老太爷的来历，只晓得这座宅子里住的是一位告老还乡的朝廷官员。更鲜有人知，这位已过天命之年的老人，曾如何在朝堂上叱咤风云，权倾朝野，让无数人谈之色变。顾府的下人们只知，自家的这位老太爷有些喜怒无常，十分难伺候，平日里都得万分谨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误触了这位老太爷的逆鳞。

　　其实也怪不得这些下人，实在是这位顾老太爷的逆鳞，着实有点儿多。

　　一不喜欢见生人，再位高权重的要紧客人来了，只要他老人家不高兴，说不见就不见；二不喜欢见女人，是以偌大的顾府里头只有小厮和一个在厨房烧饭的妈妈，此外一个丫鬟也没有；三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尤其是他房里的这些东西，就算要打扫，也只有老太爷贴身的小厮才可以动。

　　眼下，这位众人眼里脾气古怪且十分难伺候的顾老太爷，正对着一方帕子傻笑。若此时顾老太爷面前有面镜子，便能见着自己笑得如同个思春的少年。可纵使他此刻瞧见了，说不定仍会继续乐。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像今日这般高兴过。

　　阿良。阿良。这个他反复念了无数遍的名字，此刻名字的主人就在他的府上。一想到明日起来又能见到她，顾老太爷脸上的褶子乐都开了花。

　　虽说孙子今日所做之事并非他的授意，却做的很合他的心意。至于手段是否过了些，顾老太爷并不在乎。比起朝堂上的那些阴谋诡谲，这其实算不了什么。当然，这件事得牢牢瞒着她们祖孙二人。

　　听说她们打算近期置办一处宅子，顾老太爷已经在盘算，自己在江州城里虽然有几处产业，但盘了一圈却并不大合适送给她，不是太小就是离得太远。明日一早先让管家在府邸附近找找，最好就在街对面，也方便日后时常见面。

　　当然，若人能留下来住在府里，那更是再好不过了。不过顾老太爷也只敢这么想想。

　　刚想到一半，外头有人敲门，脑子里的遐思被打断了，顾老太爷很是不悦，沉声叱问：“谁？”

　　“是我。”

　　顾老太爷的脸色变了，像是怀疑自己在做梦，悠悠荡荡地走到门口，没想到外头站着的真的是自己的心上人：“阿良？你……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快六十多岁的老人，一时间手足无措地像个少年。

　　秦嬷嬷捧着一碟子点心：“怎么，你要睡了？”

　　“不，不！”顾老太爷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有些受宠若惊。“这个是做给我的？”

　　“不然呢？”秦嬷嬷昵了他一眼，又开口道。“夜里站在外头，怪冷的。”

　　顾老太爷如梦初醒，忙将人请进屋：“快进来，屋里有炭火。”跟着砰的一声，把门给带上。

　　顾老太爷的心此刻也正如这扇合上的门，被撞得怦怦直跳，他看着秦嬷嬷将点心放在桌子上，又提起炉子上的提壶泡了茶，做完了这些，她就这么看着他，说了一声：“坐。”

　　“哦，哦。”顾老太爷慌忙坐下，秦嬷嬷瞧他的样子，终忍不住笑了出来。“阿良……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就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模一样。”秦嬷嬷说完这话，脸色也变得温柔起来。

　　顾老太爷的思绪被她这么一句话瞬间带回了四十多年前。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被圣上选中做了皇子的伴读，第一次入宫时就见到了一个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亮的宫女姐姐。是她告诉自己不必害怕，但是不要乱跑，也不要随便说话，否则容易闯祸。

　　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十二岁的少年如今已白发苍苍，而那个宫女的脸上也有了皱纹，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眉眼。

　　“你还记得啊。”顾老太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秦嬷嬷替他泡了一杯茶：“嗯。多年不见，今日我本是不该来麻烦你的。”

　　未等她说完，顾老太爷便匆匆说道：“不麻烦。你……你能来麻烦我，我很高兴。”

　　秦嬷嬷笑了，替自己也泡了一杯茶：“我这么晚来找你，也正是有一件事，不得不再麻烦你。”

　　顾老太爷看着她：“是为了那丫头吧。”

　　她轻轻点头，垂眸看着茶盏里的汤色：“你或许也看出来了……我担心除了今日这一次，日后还会有人来寻她。我如今老了，已经没办法护她周全。江州城里，我除了你，无人可以信任。所以，我只能来求你，别让那些人找到她。”

　　顾老太爷沉思了片刻，跟着说道：“这对我并不难。只是我有个条件。”

　　秦嬷嬷一愣，不过仍是问他：“你说。”

　　“你得让我时时能够见到你。”

　　顾老太爷这么直白的一番话说出口，秦嬷嬷的脸瞬间就红了。“你，你……”

　　既然话都说出来了，顾老太爷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咱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上半辈子已经错过，好不容易重新遇上，阿良，我不想临死了还在后悔。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以后时时刻刻能见着你。”

　　秦嬷嬷愣怔了半晌，顾老太爷等的茶都快凉了，终于听到她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顿时大喜过望。“你……你答应了？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

　　“你怎么还跟孩子一样。”秦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仍是这么个执拗的脾气。

　　顾老太爷才不管这些，捧着那杯涼了的茶灌了一大口，没想到竟然被呛到，吓了秦嬷嬷好大一跳，连忙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入口却又太烫。为这点小事又折腾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终于散了。

　　这是经这么一闹腾，顾老太爷今夜怕是很难再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