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禁止调情》疯兔仔

3、撒谎

　　根据崇鹤街派出所那边了解到的情况。

　　死者名为石茂，43岁，和妻子谭芳于2012年登记结婚，幸福小区的这套房产是在2013年登记在谭芳名下。而谭芳，出生于1992年，今年满打满算也才32岁。

　　眼前的谭芳看起来要比她的实际年龄更为苍老，看到对方脸上明显有被殴打的痕迹，檀微月皱起眉，她走到谭芳面前，语气轻柔：“抱歉，你身上的伤都是死者打的吗？”

　　她没有称呼石茂为她的丈夫，而是死者。

　　对上檀微月关切的目光，谭芳目光闪躲地低下头，“…是他。”

　　像是提到了某种脏东西，谭芳皱着眉毛，嘴角下撇，话里话外都是对死者的厌恶，“谁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大清早就喝成那样跑回来发疯。”

　　陪同谭芳的女警已经询问过，听到这话面露不忍：“…死者有多次家暴史，最后一次是18年的中秋节当晚，石茂因为家暴被邻居举报，在崇鹤街派出所拘留了三天。”

　　18年中秋节？
　　正好和二楼那对夫妻的说法对上了。

　　檀微月若有所思，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谭芳的神态，“这么说，他平时不住在这，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吗？”

　　“不清楚。”

　　谭芳刚说出口，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好像是在对警察同志发狠，谭芳缓和了语气，解释说：“他18年中秋节以后就搬出去了，我恨他恨得要死，只要别在我跟前，他在哪都行。不过听小王说，他好像住在峰西路的紫润园。”

　　峰西路的紫润园？
　　峰西路在青砚市的中心区域，紫润园又是出了名的高档小区。

　　檀微月有些惊讶，“峰西路的房价可不便宜，我记得18年左右，房价最高，那会儿已经五万一平了，紫润园一套房，算下来至少要五百万，他有钱在那买房？”

　　“那我不清楚，可能吧。”
　　谭芳扯了扯身上的黑色针织外搭，本就瘦削的身材越发显得窄细，她拧着眉毛，“说不定他升职了，这几年他那间公司名气蛮大的，估计他赚了不少。”

　　檀微月顺势问到：“能说说他就职的公司叫什么吗？”

　　虽然不知道警察问这个做什么，谭芳还是努力地回忆，“呃，好像是叫什么烽火传媒，是做游戏的，我记得他们公司的游戏这几年挺火。”

　　听到公司名，女警下意识看向檀微月，她知道这间公司，几年前推出了一款国民度超高的竞技类手游，就连她的手机里都有这款游戏，偶尔会和同事一起来一局。

　　注意到女警的神情变化，檀微月大致能推出这公司的盈利状况应该非常好，她记下公司的名字，又问道：“冒昧地问一下，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哈。”

　　这个问题惹得谭芳冷笑起来，自从接受询问以来就有意避开檀微月眼神的她，这一次直勾勾地盯住檀微月，“嘴巴一碰就离婚，说的多简单，你当我不想离？”

　　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顿时变得尖锐，空气逐渐凝固，火药味四溢开来，连在六楼的询问声都小了点。

　　“姐——”

　　女警想要出声解释，她刚刚开口，谭芳如梦初醒般转过头，她用力闭上眼睛吸了口气，缓和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尽管态度不再尖锐，但也不复先前的平和，“问完没有？问完我还要去医院看看。”

　　看出谭芳不愿意再谈，檀微月没有强求，她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对不起，让你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事。”，说完，对女警示意道：“你送她去医院吧。”

　　“不用——”

　　谭芳正想拒绝，女警已经严肃地应声：“是，檀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女警对檀微月的称呼，谭芳的面色有了些许变化，她抬眼看向檀微月，眼神尤为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就麻烦你们了。”

　　女警陪着谭芳下楼，“姐，我们走。”

　　檀微月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往下走。

　　两人拐了个弯下到五楼，楼梯栏杆的缝隙再看不见她们的身影时，檀微月才移开视线看向604户方向。

　　她所在的角度正好能越过民警的肩膀看到对方的相貌，604的住户是一位年轻的小个子女孩，圆脸大眼睛，看起来很清秀可爱。

　　大概是被吓到，女孩面色发白，看起来有些紧张。

　　与此同时，穿着防护服的身影从601户走出来，檀微月看到她出来眼睛一亮，两三步下楼走了过去，“有什么发现吗？”

　　刚检查完起坠点，文昭准备回局里做尸检，她在勘查起坠点时没有看到檀微月，以为是去做别的事情了，突然被叫住，文昭顿了下，没忍住问：“现在案件性质都没有确定，你在这里，不是浪费警力？”

　　西城分局的工作那么多，她上周忙得团团转，檀微月作为刑警队长，工作量理论上不会少到哪去，前段时间又跑出去参加比赛，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积压在一起，她怎么还有空在一个没有确定性质的现场里转来转去？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抵抗，檀微月好脾气地笑了起来，刚要开口，旁边的民警奇怪地问到：“——齐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舒服？

　　檀微月扭头看了眼“齐小姐”，对方明显有些惊慌，但还是极力掩藏自己的情绪，她冲着民警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没、没事，我没见过死人，实在是吓到了。”

　　说着，“齐小姐”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用力揉了揉，原本苍白的面色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檀微月看了一眼便转过头，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跟在文昭身后往楼下走，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笑意：“我不是还在休假吗，听到这边有人坠楼，就过来看看。如果你发现有什么异常，我也能尽快介入案子，不是吗？”

　　“你——”

　　文昭开口就想说她，话还没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实在反常。她自认为不是友善积极的人，但不至于像刺猬一样说话处处带刺，非要扎人家一下才舒服，可是在和檀微月的交谈中，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扎她。

　　肯定是刚才那一出乌龙闹的。

　　文昭反省了自己一秒，语气格外冷淡：“既然这么有空闲，檀队不如早点回局里，想必还有很多事在等你。”

　　脚步声和说话声在狭窄的楼道内回响，其中夹杂着其他楼层民警询问、居民或激动或不屑的说话声，使得原本阴沉无光的楼道不再阴冷潮湿。

　　这样的老式居民楼的隔音的确差，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种隔音差也拉近了邻里之间的关系——毕竟在家声音稍微大点就能闹得整栋楼都听见，想不知道都难。

　　文昭心不在焉地想着，听到身后的人语气委婉，“我要是早点回局里，哪还有机会见到你呢？”

　　话音刚落，楼道里各色的人声仿佛都有一瞬间的停顿，过了一两秒才恢复正常。

　　文昭差点被呛到，她转头警告似的盯了檀微月一眼，“檀队还是严肃点好，这里是现场。”

　　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调情吧？
　　这人竟然是刑警队的队长？

　　文昭的瞳孔颜色浅，像是通透的琉璃，平时看人的时候总是冷淡又锐利，被这双琉璃色的眼睛盯了眼，檀微月的呼吸一顿，她眨了眨眼，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抱歉，我忘了。”

　　文昭：“……”
　　她必须和这人好好谈一谈！

　　两人先后走出楼道，文昭直奔绿化带方向，她要收拾好工具箱，把东西带回局里。

　　正巧高瑄也做完了现场勘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看到檀微月和文昭出来，她打了声招呼，又问：“檀队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和文昭一起走。”

　　檀微月快步走到文昭身旁，顺势拎起文昭刚整理好的箱子，“我来吧。”

　　高瑄看在眼里，她没说什么，只是冲檀微月笑了笑，“那我们走了。”

　　不得不说，高瑄自然的态度让文昭很是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很有问题，所以不希望因为这些无聊的感情纠纷把同事关系弄得太僵硬，如果高瑄表露出起哄、撮合的意图，她会厌烦。

　　等上车以后，文昭开始脱去身上的个人防护装备，檀微月坐在她的对面，正抱着手臂看她，指尖搭在臂弯处轻点。

　　无意间瞥见她的动作，文昭脱防护服的手一顿，不自觉想起商场里的那一幕——檀微月那会儿就是这样看着钟蕾拉着她不放。

　　“……”

　　摘除了身上所有的防护装备，文昭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我们谈谈。”

　　檀微月眉梢一动，唇角的笑意再度浮现，“正好，文小姐还没回答我那个问题呢，你喜欢我这样的吗？”

　　“——很抱歉，刚才在商场拉你当挡箭牌是我的问题，让你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向你道歉。”

　　文昭直视着檀微月的眼睛，坦白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说喜欢只是为了摆脱前女友。”

　　那双漂亮的黑宝石没有任何失落、遗憾之类的情绪，反而越发明亮。

　　檀微月故作失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哎，看来我刚才表现得真的很失败，以至于文小姐开始怀疑我的专业性。”

　　“文小姐，我是一名刑警。”

　　“在分辨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这件事上，我有着丰富的经验。”

　　“——你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