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事》h**********t

4、为国捐躯

　　元旦似乎眨眼就到了。我怀揣着勃郎宁，和秀珊一起来到了溜冰大赛的赛场，我算作参赛者家属，和秀珊一起从参赛者通道入场。守门的是一个鬼子带着两名伪军，伪军是已经安排好的自己人，马马虎虎地插科打诨，便放我们进去了。
　　曾经的“皇城根儿”北平城还是有一些人溜冰水平不错的，他们大都服饰朴素，轻衣小褂，动作娴熟但是平淡。毫无疑问，这些人是不会获奖的，日本人当然不愿看到中国人在体育上也不是一无所长。秀珊排在倒数第三位出场，从前唱戏的功夫，和轻柔舒展的动作，宛如樱花纷纷扬扬落满全场，我藏在人群当中冷眼旁观，日本人的目光都粘在了“她”的身上。然而最后的冠军，却是三位士绅小姐的“中日满亲善”，三个姑娘分别穿着汉式衣裙、和服和旗袍，梳着长辫子、发髻和大拉翅，手拉手绕着冰场转了几圈，并无技巧可言，却是日本人愿意看到并且竭力向外界展示的。
　　秀珊最后得了第二名，前三名的选手们将接受宫本少校的颁奖。根据情报，宫本只会出现几分钟，而且周围随时都有卫兵，我的机会稍纵即逝。
　　宫本这条老狐狸终于露面了！我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只要他站到领奖台前，我可以保证在两秒钟之内让他被小盒子装着滚回日本。然而，宫本的狡猾之处，就在于他并没有走到领奖台，而是站在主席台，让获奖者走到他的面前！主席台上尽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周围还有好几处金属护栏，又有讲台挡住了宫本的大半个身子，刺杀的难度大大增加。
　　来不及多想了。我以闪电般的速度拔出勃郎宁，对着宫本连开几枪。场面顿时大乱，我来不及看主席台上的情况，转身向外面跑去。北平那些沉默的中国人，虽然看起来似乎懦弱，在敌人的耀武扬威下苟且偷生，却并没有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周围的人默契地为我让出一条小道，又不约而同地掩护着我逃出赛场。
　　赛场主席台那里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并没有一个鬼子注意到我，而负责封锁赛场这样的事情，竟然全都交给了伪军来完成，只有一两个日本兵远远地向伪军发着命令。没有人阻挡我，我直接跑到了约定好的接头地点。军统的美式吉普车已经等在那里，我一上车，便风驰电掣地驶向城外。“秀珊呢，为什么不等他？”我抓住来接应我的司机。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说：“放心吧，他不会比北平城那些伪官员的千金们更加危险的。”听了这话，我思索了一下，我的身份应该暂时还没有被查明，这样说来，秀珊暂时还应该是比较安全的，想到这里我才放下心来。
　　吉普车疯狂地飞驰，七转八转，连我这个资深特工都不知绕到了哪里，只看得出是我们的上级机关之一。虽然日本人封锁了消息，过了两天，我们的情报人员还是带回消息说，宫本是在颁奖的时候遭遇枪杀，当场死亡。于是我在这里受了嘉奖，还得到了一枚亮闪闪的军功章。令我有些不安的是，始终没有听说过秀珊的任何消息。
　　一星期之后，我终于看到了日本人元月二日的报纸：反日分子借元旦溜冰比赛之机刺杀驻北平日军少校宫本，其同谋者扮作女子参赛，私藏匕首，于颁奖之时谋刺宫本少校副官及警卫。目前主谋在逃，从犯已为皇军抓获，就地正法，皇军无一受伤。
　　我的视线落在旁边的照片上，虽然是黑白照片，却可以清晰看到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庞。听说他是为了让我能安全脱身，才在身上藏了匕首又接连刺了几个日本人，以求将日本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主席台的。照片上的秀珊躺在地上，衣衫不整，身上插着好几把三八大盖的刺刀，鲜血染透了怒放的樱花。一时间，恍如五雷轰顶，我呆在了原地，头脑一片空白。撕心裂肺的痛，痛彻心扉。然而在别人面前我所能表现的，却不能超过面对一个普通战友的牺牲，毕竟我和秀珊的爱情，是不能见光的。我只能将所有的痛埋在心底，悄悄咽下所有的血泪。
　　为了纪念和秀珊一同度过的甜蜜时光，我将真名改成了徐甫华，只要一人独处，秀珊的音容笑貌仿佛就会浮现在我面前。凭着北平城里的内应和我的身手，我一个人潜回北平城，悄悄从日本人那里偷出并埋葬了秀珊的遗体。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更不能让日本人发现埋葬他的地方，只有在他的坟茔做了一个只有我才看得出来的记号。为了逃避失去爱人的悲痛，我更加拼了命地投入到战斗当中。我立下的军功越来越多，稳稳地坐在军统的“王牌”宝座上，却拒绝了一次次的升迁，也婉拒了一些高级将领们做的媒。
　　经过了艰苦的斗争，我们渐渐稳住了阵脚，进入相持阶段。后来随着美国的参战，局势渐渐明朗了起来。雅尔塔会议，日本终于签署了投降书。然而战乱远没有结束，两种存在差异的意识形态发生冲突，内战爆发。我不愿将枪口对准中国人，尤其是曾经为抗击侵略者而并肩战斗过的、当年的“友军”，于是申请了退役，在北平挂了个闲职。我仍是一人独居，常常去找秀珊，仿佛在那里就可以和秀珊的灵魂温存地交流。秀珊的墓，我每逢清明便去祭扫，烧给他的纸包上，无一例外都写着“致：妻秀珊”。我以为，我的生命都会这样的生活中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中日满亲善”是借鉴了老舍《四世同堂》里冠招弟、勾玛丽和朱撄的“中日满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