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老大的妖界迟早药丸》Like

1、觉醒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突然到什么程度呢？
　　突然到谢澄上一秒还在苦大仇深地背看政治网课，下一秒就浑身抽搐疼痛难忍失去意识，等再醒过来，谢♀澄就变成谢♂澄了。
　　看着镜子里那个跟自己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皮肤更白更细腻，轮廓更深刻，五官更锋利，看起来还带点儿妖异的艳丽与冷厉，重点是额头还长了两个巴掌长的黑红色小角，以及金红色兽瞳的长发少年，谢澄感觉自己好似要再昏过去了一般。
　　这他妈谁？
　　谢澄颤颤巍巍地举起手，镜子里的少年也跟着举了个手。
　　谢澄捏了下自己的脸，镜子里的少年也跟着捏了下自己的脸。
　　谢澄摸了摸自己头上看起来跟鹿角似的还分了两个小岔的角角，镜子里的少年也摸了摸自己的角角。
　　谢澄掀起睡裙，倒吸一口冷气。
　　上半身二两肉没了，改成八块腹肌加两块胸肌了，下半身两腿间倒是多出了一坨肉，就是女士内裤勒得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做梦吗？我要不回去睡睡？
　　比起女变男，谢澄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在做梦。她放下睡裙，回卧室准备睡回原样，转头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涛老师的声音。
　　“……哲学的基本问题就是物质与意识谁是第一性的问题，马克思主义就是在这个基础问题上告诉我们，我们的世界是物质的……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
　　客厅里，一台笔记本孤零零地摆在案桌上，屏幕上的徐涛老师正在努力地将唯物主义世界观灌输到他所有的学生耳朵里，而作为学生的谢澄尴尬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她刚刚确实是在刷政治网课的对吧？她绝对不是在睡觉吧？这世界怎么了？女变□□本就不符合唯物主义世界观了吧！
　　谢澄恍恍惚惚地过去关了电脑，脱了勒得慌的女士内裤，然后直接躺床上闭上了眼。
　　不管如何，容她先睡一觉压压惊。
　　……
　　半个小时后，谢澄爬起来开了电脑继续看政治网课。
　　……
　　沉浸于唯物主义世界观一小时的谢澄面无表情地掀开睡裙，然后又面无表情的盖回去。
　　事实证明，马克思已经拯救不了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了。
　　谢澄现在很想学着她堂哥抽根烟冷静冷静，然而当了二十二年乖乖女，她现在连拿烟的姿势都不会，更何况是在自己这出租屋里储存一根烟。
　　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报警？不不不，警察叔叔不是把她送精神病院就是上交国家研究。
　　打电话给家人？不不不，她这么大的心都给吓成这模样了何况家里其他的正经人。
　　等待她自己变回去？暑假都过一半了，万一开学的时候还变不回去学校那边怎么办？后面她还得报名考研呢！
　　这个时候……难道是要她直接投奔唯心主义找位大师看看吗？可是，她一个科学世界长大的好孩子根本不认识什么大师啊！她也就逛过那种解个签都要两块钱的景区寺庙道观，那里面的大师凡是九年义务教育及格了的都不会信吧？
　　可是，现在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谢澄生无可恋。
　　就在这个时候，公寓里忽然响起三道敲门声，隔着一道门，一个十分熟悉的男声在门外响了起来。
　　“澄姐，你在吗？是我，周升。”
　　门外的人正是她小姑家的儿子周升，在家里小一辈里排老二，比她还要大三岁，跟她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是每年过年除夕那天会见一面的那种。
　　谢澄条件反射要去开门，忽地又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立刻慌乱起来。
　　我艹，这怎么办？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要她去开门然后告诉周升，说我是你妹妹男朋友，她现在不在家，有事儿之后再说？就算周升再不亲近她，恐怕也很难相信这话吧？我的妈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可能是看没人开门，又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请澄姐原谅一下了。”
　　啥？什么原谅？
　　谢澄还在这边慌着，公寓的门就忽然咔哒一声开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然闪了一下亮起来，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背着光走了进来。
　　谢澄慌得结巴起来:“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我是谢澄她男朋友！她不在家！”
　　周升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轻笑了一下，道:“看来你确实被老爷子保护得很好，连自己觉醒了都不知道……还是说，你只是半觉醒？”
　　周升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刻薄的讽刺，跟以往谢澄在老家看到他时的那种沉默温和完全不一样。
　　谢澄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今天发生的女变男已经足够刺激她的三观，她一下子就不慌了，反而还有闲心想。
　　哦，看来我女变男这个事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毕竟我堂哥好像对这个很熟练的样子。
　　如谢澄所想，周升对这个确实好像很熟练，在阴阳怪气地讽刺了那么一句之后，他就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红色的玉镯子扔到谢澄手里。
　　“戴上它，换个不明显的衣服，我们马上回老宅。”
　　灯光下，那枚玉镯子漂亮得不像是玉，而像是装着鲜红的血液的玻璃镯子一样。
　　谢澄打了个寒颤，一边把镯子往手上戴，一边问他:“这个是什么？”
　　周升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隐匿器，可以把你身上的龙气给掩盖上。”
　　谢澄戴镯子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她心想，什么气？龙气？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一个很二次元的东西？
　　周升已经不耐烦了，语气几近暴躁地吼道:“你磨蹭什么？快点儿成吗？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觉醒的时候爆发的龙气已经把W城大部分的妖怪都吸引过来了？再不走是要等着它们全过来吃了你吗！”
　　谢澄一下子就被他吓住了，她从小到大在家里还从没人对她这么吼过，从家里做主的老爷子——也就是她爷爷，到过年去她家里七大姑八大姨，每个人看到她都笑呵呵的，所有人都喜欢她，连周升以前即使看起来阴郁毒舌，看到她的时候也会很温和。
　　但是现在周升却吼了她，而且表情看起来也很……怎么说呢，就是一下子就符合了周升身上的那种阴郁狂躁的气质了。
　　可是就在半年前的除夕宴上，周升面对她的时候还在努力把自己身上那种气质压下去，试图给她露一个温和亲切的笑来。
　　看到谢澄被他一声吼吓懵了，周升身上的暴躁情绪慢慢就又平息了下来，他好像终于意识到谢澄以前就是个被宠得天真的小女孩子，语气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道:“算了，跟你说你又不懂，快点儿去换衣服，别耽误时间！”
　　谢澄只好懵着回卧室里找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绝大多数都是些女孩子穿的小裙子，谢澄翻了半天，才终于翻出一套之前买来装酷的中性风的工装。
　　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去时，周升已经点了一根烟在抽了，看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人，原本行云流水吞云吐雾的动作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谢澄很懂他现在的感受，毕竟刚刚她换好衣服就站在穿衣镜前面看了一下，本来她现在变成的这个少年就是腰细腿长人还帅的那种，结果还穿一身显身材的工装，再衬她这张冷酷邪魅脸，兼直酷帅得不要命。
　　要不是想着外面还有个脾气暴躁的老哥在等，谢澄都能对着镜子看一晚上。
　　周升在原地愣了两秒，莫名其妙嘟囔了一句:“跟老爷子年轻时候还挺像……”
　　谢澄边把钥匙电脑还有复习资料往书包里装，一边问他:“真的？”
　　周升没有回她，而是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又有点儿暴躁:“你又在浪费什么时间？”
　　谢澄连忙把书包一拉，跟到他身边:“我今年就要考研了，从W城回老家坐车都要七八个小时，而且也不知道要在老家待多久，我带点资料回去没事儿还能看一看。”
　　周升抽烟的动作又停了下来，眼神像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看向谢澄。
　　不过也就几秒，他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拉着谢澄就往外走，看起来很不想说话的样子。
　　谢澄还是很会看脸色的，见他好像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也就跟着闭了嘴。
　　然而等到一出公寓，谢澄就发现自己已经顾不上周升脸色是想说话还是不想说话了。
　　谢澄租的公寓所在地方其实跟她本科大学挨得很近，要知道，大学生虽然很会玩儿，但基本上每个学校晚上都还是设了门禁的，所以一过了晚上12点的时候，学校这边就会变得非常漆黑安静，因为大家都已经上床睡觉了，没睡觉的也都是在屋子里捧着手机熬夜修仙。
　　但是现在却不是这个样子，现在公寓楼包括不远处的学校周围，全部都是紫红色的纱雾，而且这种纱雾还散发着一种朦朦胧胧的亮光，整得整个街道亮晃晃一片，跟谢澄以前在微博里看到过的风景照里，极光下的城市似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澄总觉得从刚刚出了公寓开始，就有很多人在盯着她看，而且还有很多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但是仔细看一遍街道，又确实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细思极恐。
　　谢澄抓着周升胳膊就开始问:“哥……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啊？”
　　周升还是那个面无表情地样子，他一边开着车门让谢澄进去，一边道:“哪里不对劲？”
　　谢澄一下子就纠结了，她也不知道周升能不能看到她看到的这些，但是想到今天周升的所作所为，谢澄还是把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全说了出来。
　　说完她看到的东西，汽车已经开始在街道上行驶，周升冷笑了一下，好像很无所谓一样地道:“怎么？你还怕这些妖怪？”
　　谢澄一下子又懵住了，周升还在继续说。
　　“怕什么？W城的大妖怪几乎都已经得到家里的通知了，没谁会敢来触我们家的眉头，来的这些不过是闻到你之前觉醒时聚集起来的灵气，误以为有什么天材地宝降世，所以都聚过来捡便宜的小妖怪罢了，你一个指头就能捏死它们！”
　　谢澄有点儿结巴地问他:“妖怪……什么妖怪？你，你在说什么？”
　　周升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看得谢澄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没洗干净留了什么脏东西。
　　他语气听起来好像很平常，但谢澄就是听出了某种戏谑的情绪，好像接下来就要天下大乱，所以他马上可以看好戏了的那种戏谑。
　　“哦，当然，”谢澄听到周升说，“还有这种不怕死的妖怪。”
　　说完，车窗外的雾气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开始疯狂地聚集到了一起，一只巨大的蜈蚣就那样突然出现，咚的一声落在车前面的街道上，连带着坐在车内的谢澄一起，整个地面都颤动了一下。
　　蜈蚣这种东西，谢澄从小到大不知道见到过多少，毕竟她爷爷常住的那栋大宅子就好死不死地建在深山里面，每年谢澄去看她爷爷，住在那栋大宅子里的时候，都能从一些阴暗潮湿的小角落里翻到很多小昆虫，那些虫子里面就包含了蜈蚣这样一种东西。谢澄倒不怕这些虫子，有时候甚至还会用小钳子夹一两个拿去吓唬住在那栋宅子里的其他小孩子。
　　但有些东西就是那种它小小一个，对你威胁不是很大的时候你不怕，一旦它长大了无数倍，你再来看它，就会感觉很恐惧。
　　谢澄现在就是这样，她看着街道上那个巨大得连口器和无数足毛都清晰无比的红色蜈蚣，吓得连牙齿都开始咯咯咯地颤起来。
　　然而驾驶座上的周升却像是习以为常一样，居然还有闲心把车停在路中央，拿出根烟来抽。
　　还边抽边跟谢澄示意:“反正回去后也要训练，这个就当给你练手了，喏，去吧，用手指把它捏死就成，你行的。”
　　不知道为什么，谢澄一下子就被他这个语气安抚到了，牙齿倒是不颤了，但人还是有点儿崩溃。
　　“什么啊哥！这么大的虫子我怎么可能捏得死？你不要放弃啊！开车跑啊！”
　　就说话的这点时间，前边的巨型蜈蚣已经跑到车子前边，这东西两侧的脚还在不停地蠕动，但是前半身已经抬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是要往车上面砸。
　　周升还在不紧不慢地抽着烟，像是看不到眼前的紧急一样。
　　谢澄被吓得脸色苍白，唇上都像是没血了一样，她心想，既然我都能女变男了，哥也都这么说了，那我，那我就捏，捏一下算了……
　　心理一下子就建设起来了，谢澄拉了车门就跑出去，那巨型蜈蚣看到人出来了，要落下的动作立刻顿了一下，马上就把头的方向转向了她这边落下。
　　谢澄现在心虚得很，她看着这东西，心想，这玩意儿，怎么这么恶心？遭了，有点儿下不了手怎么办？
　　但是巨型蜈蚣已经冲着她落下了，谢澄管不了那么多，眼一闭，直接一拳往头上打去。
　　嘭的一声，就在谢澄感觉自己好像打到了一个非常脆的东西上面的时候，哗啦啦一堆的液体落了下来，浇了谢澄满头不说，还有一股子腥臭的味道直往她鼻子里钻。
　　谢澄孤零零站在原地，什么都不知道，又睁不开眼睛，可怜至极。
　　周升却趴在车窗上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他手一抬。
　　谢澄身上的液体就像是活了一样，立刻全部落到地上聚成了一摊，她身上也重新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谢澄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能睁开眼了，她小心翼翼地睁开，就看见自己左手边，半截蜈蚣淌在一片血肉里面，看起来既恐怖又血腥。
　　谢澄恍恍惚惚，问周升:“这个是，我干的？”
　　周升道:“不然你觉得呢？都说了是些小妖怪，抬抬手就能弄死，上车吧，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呢。”
　　谢澄直到上了车了都还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就，这么容易？就那么轻轻一下就死了？这是个大蜈蚣吧？怎么打起来脆脆的跟片小饼干一样？
　　谢澄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看了正在专心开车的周升一眼，又开了车窗往外看去。
　　大学城本来就建在W城边缘，她住的这边更是离大学城边缘不远，周升在没人的街道上开了一会儿就直接跑到了国道上，这会儿外面已经没多少建筑物，那些紫红色的雾气也没先前那么浓郁，好像随着刚刚那只大蜈蚣的死，慢慢地就散了，先前那种窥视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也完全消失了。
　　谢澄朦朦胧胧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件杀鸡儆猴的事情。
　　周升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路，看也没看她一眼，好像对这一切都没有要解释一句的意思。
　　谢澄已经有点儿习惯他现在这样子了，不是每年除夕和大年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极力给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的大哥哥的样子，而是他本来就该有的阴郁毒辣暴躁不想理你的样子。
　　深更半夜，国道上没几辆车，没一会儿他们就过了收费口进入了高速。
　　谢澄在后座上呆坐了一会儿，又闭着眼想睡觉，但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她想了一下，把书包里的电脑抽出来，插上耳机，打开了徐涛老师的政治课。
　　屏幕上那个矮胖甚至看起来就要秃顶了的中年男人还在给屏幕外的学生们解释世界的本质是物质，谢澄却开始神游天外思考起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归纳整理了一会儿，最后只得出了五条信息。
　　一，这个世界是有妖怪的。
　　二，她好像不是人，但是具体是什么物种还待定，而且她女变男这个事情就是因为她物种的关系，照周升的话来说就是她觉醒了。
　　三，她家里的人，包括她爷爷好像都知道前两条信息，而且知道得比她全，就是从小到大都瞒着她没给她知道。
　　四，她家，也就是谢家好像很厉害，很多妖怪都惹不起的样子。
　　五，她好像很厉害，或者说，她属于的那个物种好像很厉害。
　　谢澄冷静下来了，她想，既然我家那么厉害，我也那么厉害，那我还担心什么呢？我只要好好复习准备12月的考研就够了。
　　于是周升就从后视镜里看到谢澄拔了耳机，关了电脑，躺在后座上闭眼就睡了。
　　周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