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蜜》锦葵A

52、不速之客

　　时间骤然停滞。
　　静雪不敢答，她怕换来的是嘲笑。
　　厉秉然也懊悔，他觉得自己被江旭影响，稍稍轻浮。
　　摆钟敲响了正八点的时针，窗外的光，爬着拐杖的一节节，是犹豫的，或是小心翼翼的，抑或不动声色，逐渐地占领。似如这一场梦，逐渐地侵入现实。
　　冷漠的心，因为爱情而炽热。
　　任凭厉秉然如何否认自己，终究是难逃。习惯权衡利弊的商人，太过计较爱情的得失，他不够纯粹，也就看不透静雪对他的爱意究竟有几分。

　　“我的意思是，你其实可以不用拐杖，我扶着你出门，你试着自己走。”厉秉然自顾自地解释，静雪安静地聆听，庆幸自己没有盲目地回应，她想过很多，自然也明白商人特质的厉先生，那篇娱乐报道，推波助力，满满都是利益的诱惑。
　　所谓的爱情，在厉先生这样的商人眼里，又能值几个钱？恐怕越是穷人，才会越在乎，因为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在乎罢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厉秉然摊开手，尴尬地问。
　　静雪努力地撑着笑容，“明白，我真的明白。”
　　“对了。”厉秉然忽而转身，从书架的角落抽出来几本书，他捧着书，走到静雪跟前，“昨晚上我整理了几本对你考学有用的功能书，你拿回去看看，不懂问我。”
　　“嗯。”静雪刚要接过去，可是想到自己如今不方便，却又缩回手。
　　“哦，我真是糊涂。”厉秉然显得局促，大概是说谎后遗症，见静雪有点为难，他紧张地安抚，“我等会儿给你送过去，送到你的房间。”
　　“不用这么客气，要不我请惠楠阿姨帮忙带一下。”已然不能直视，躲避目光成惯例。
　　“静雪。”厉秉然觉得自己把感情也划分得太过明白，以至于他成了最不明白的人。
　　“厉先生，不如你扶着我离开？我也想尝试自己行走，毕竟，不可能一辈子依靠拐杖。”静雪一口气说出这样的话，两人都觉得惊讶。
　　迟疑片刻，厉秉然点点头，于是扶着静雪离开了书楼。他们在院子里就分开了，静雪刻意与他分开一定的距离，彼此都不愿在近来的流言蜚语上火上浇油。

　　那个午后，静雪再无睡意。
　　帮着她解题的人，是自来熟，又自来兴奋的杜先生。
　　厉秉然也是午后出了门，他出门前，在工作室喝了杯咖啡，落地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清楚中式后院的一角，那个角落里的女孩，捧着午后阳光，沐浴在知识的海洋里。
　　满庭繁花似锦，这边风景独好。
　　直到她被杜哲打扰。
　　“喂，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杜哲的手，故意在静雪眼前晃荡了两下。
　　“我看到厉先生了。”厉秉然离开厉家的时候，好像是有意经过庭院，他看了她，他想让她也看到自己，像是提醒对方的心，不要随意偏离别的男人。
　　“我也看到了啊，可那又如何，你知道他去什么地方？去办什么事？”
　　静雪摇摇头，“我为什么要知道。”
　　“他啊，是去见江氏的老爷子。”杜哲煞有其事地说，“最近的报道，未必是空穴来风。”
　　静雪瞟一眼杜哲，而男人跟着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可现实就是如此，像厉秉然这种男人，只会把婚姻啊，爱情啊，当作可以买卖的筹码，当然，这不能怪他，多少还是受了环境的影响。”
　　静雪闭上眼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我真的不想听。”
　　“静雪。”杜哲偏着头，乐呵呵地问，“你冰雪聪明，当然是明白，就是觉得厉秉然这家伙好像还想招惹你，虽然他不是会脚踏两只船的人，可万一，也许，大概是左边舍不得，右边放不下，那……”
　　“你是帮我温习功课的，我绝对欢迎，倘若是跟我八卦的……”静雪瞪着杜哲，其实也没生气，“我劝你还是早点闭嘴。”
　　“当然是温习。顺便八卦一下，我以为你有兴趣，以为你什么都想知道。”杜哲跑过去，很快就追上了静雪，“对了，你的脚没事了吗？这么快就可以下来自己走？”
　　像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响，静雪无可奈何，耸耸肩摆摆手，实在是不想回应杜先生的“过度”关心。

　　杜哲说了这么多，就一点确实说中了根本问题。
　　静雪相信环境对一个人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个影响在脑子里分化，会演变成各种不同的矛盾，矛盾是犹豫的不良反应，而一个千锤百炼的男人，是不会妥协这些微不足道的反应，他有明确的目标，果敢的抉择，就不怕小情小爱成为绊脚石。
　　关键是他的心，坚定自己的方向。他始终忽视爱情婚姻，也正是如此。
　　静雪理解这场带有商业利益的结合，事实上，江二小姐之所以最合适厉先生，恐怕也就是她背后的家族势力，只会给厉先生的人生锦上添花。

　　明秀无意间发现了阴阳合同，连账本都是伪造，莫非花姨死性不改，又偷偷拿走了建学校的捐款？
　　近来捐款的人特别豪爽，动辄就是百万，看支票的来源，基本都是来自江氏。谨慎的明秀，总觉得事情蹊跷，因此她更加不想花姨动用这笔钱。
　　“姨，你知不知道，媒体怎么说静雪？”明秀拿着假账本找到花姨。
　　花姨很恼怒明秀的多管闲事，下令威胁要赶她出去。
　　“是静雪自己惹了事，不自量力还不知悔改。”花姨对静雪仍是颇有微词。
　　“这些钱明明可以盖几个学校，可你偏偏在假账上面做了这么多手脚，人家是大公司，随便一个法务就能看出问题，你不要再惹事，免得波及静雪。”
　　“嘿，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真的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教训到我的头上？静雪那丫头不听话，你倒好，受了什么影响，竟然在我这里说三道四，我有什么问题，建学校要钱，养你的弟弟妹妹就不要钱？再说了，我只是稍微把账目做得好看一点，绝对没有作假的意思。”
　　“可是这笔……”
　　“你少来这里调查我，有空就管管你的好姐妹。”花姨抢走两本账本，气急败坏地啐道，“我也听说了，江氏的人不会放过她，那个，那个太子爷要出院了，她的好日子也差不多了。”
　　“姨，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合着你就没盼着我们好？”
　　“盼着你们好，盼着你们少给我添堵。”花姨指着门口，“你信不信，过两天那丫头肯定还是进我这个家门，最后还是觉得我这里好，回到我身边。”
　　明秀望着门口，若有所思地嘀咕，“我真希望那天我能拦着她走出这扇门。”

　　傍晚，厉家来了客人。
　　厉先生没在家，迎客的是惠楠阿姨，有时候，罗雪茜会根据自己的心情而决定要不要露面，不过，罗雪茜应该不会想见到今天来的客人。
　　云姐的女儿找到书楼里的静雪，她说贵客的目标是想见她，有些疑惑的静雪，平静地跟随小女孩去往前厅会客。
　　正襟危坐的江婉馨，品着惠楠阿姨泡的红茶，她见到静雪的瞬间，眼睛像是聚集了光亮，格外地明艳清澈。
　　“江小姐。”
　　“坐啊，静雪。”江婉馨倒是不客气，邀请静雪坐在自己身边。
　　因为江旭的事，静雪多少有点尴尬。
　　“谢谢。”静雪选了个合适的距离坐下来。
　　“静雪，你的伤，好些了吧。”江婉馨的关心，恰到好处。其实静雪看得出来，江小姐和江旭是不同的人，他们除了血脉相同，其性格和脾性都完全不一样，在江婉馨的脸上，她看不到虚情假意。
　　“谢谢。”
　　“两声谢谢，多生分啊。”
　　静雪没有继续话题，她找机会别过脸，江婉馨挪动靠近，轻笑地说：“你放心，今天我来找你，不是说不开心的事，我受人之托。”
　　静雪觉得上次讲的很清楚了，江婉馨何必来替江旭道歉。
　　江婉馨掩嘴偷笑，然后吩咐她的秘书将礼盒送到静雪的跟前，礼盒放在茶几上，江婉馨前倾上半身，一边拆开一边说：“有人说，你非常适合我做的旗袍，想我亲自缝制旗袍了，再转送给你。”
　　静雪的眉心锁得更紧了。
　　“你放心，我哥还没有这么高的觉悟。”江婉馨撇嘴，“他才不会欣赏旗袍。”
　　“是谁？”
　　“你真不知道？”
　　静雪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这个时候恐怕更要避嫌。”
　　“你起诉我哥，那是你跟他的事，至于我，我和你好像没有恩怨吧。”江婉馨环抱双臂，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何况我和他一样所见略同，都非常满意你穿旗袍时的韵味，也许他说的没错，我找到了我的模特。”
　　“不不不，江小姐，我不是模特。”静雪委婉地拒绝，“你的旗袍太名贵了，我听说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所以我，我没钱买。”
　　“静雪。”江婉馨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有个人很关心你，很在意你，很……”
　　“这边请。”惠楠阿姨突然带着一个男人进入了大厅，虽然他们是走的左边过道进入的电梯，然而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很快就吸引了另外一边的两个女人。
　　那男人瘦高白皙，左瞳是宝蓝色。
　　“是他？”瞳孔的异常是他给人最深的印象，坐在静雪身边的江婉馨，陡然惊呼，“他怎么在这里？”
　　“他是罗小姐的朋友。”静雪若有所思地解释，她觉得，江婉馨很可能也认识欧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