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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天下无拐一(修) ...

  •   黑暗的深渊里,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对峙着。白衣邪媚中带着清贵慵懒,时不时地打两个哈欠;黑衣杀气腾腾绷紧全身,身上散着柔光,死死盯着眼前白衣人。

      九嶷仿佛有打不完的哈欠似的,当着天神的面,哈了一口又一口的浊气过去,蚀掉天神的一层护体法罩,嘴中轻蔑道:“纵使再来一个你,又能将我如何?你追了我这么久,不累吗?”

      天神手握天戟指向九嶷,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在九嶷这里破了功,“你这妖邪,可知你吞噬的天魂,是什么?”

      天神是什么,天神是随天道衍生育化而出的天然管理者,掌管此宙所有生灵的生死轮回。他们并不是不死不灭之身,每过百万年,重历万载凡劫。过了,便是尊上加尊;不过,天道便诞生出另一个新的天神取代。

      但在这浩浩宇翰之内,有很多黑暗噬光的空间,禁止天神入内。里面的生物大多奇形怪状,凶蛮无智,一旦有任何东西靠近,几无生还的可能。当然,强大如追杀九嶷的天神这般,便可入内一探,低阶一点的生物不是其对手,通常被其灭杀于无形之间,发不出半点声响。

      而九嶷诞生于黑暗,存在于人心,技能薄弱,一击便死,却又擅长挑拔是非、卖弄口舌。就算对面是至尊以上的天神,也敢在他面前挑衅,过过嘴瘾。“就是知道才吞噬啊!你又能拿我怎么着?”

      天神怒火攻心,“你你,你明知道他们不是一般天魂,他们是...”

      九嶷接道:“历凡的天神,历劫万载,终成大道,回归本体,成就上神之尊。果然,这样的灵魂坚固耐用。”论嘴炮,十个天神都不是他的对手。

      天魂自然与别的魂魄不一样,他们大多功德环身,常是黑暗中生物口中的可口点心,这一点,天神很清楚。所以,每抓到这样一个吞噬天魂的生物,天神都是一招灭之。可九嶷是他岂今遇到的最麻烦的黑暗生物,打死又新生,都不知道灭了他多少次。

      论嘴炮,天神有自知之明,不与其多说,直接上大招,不然会被气死。“你...看招。”

      层层耀眼光晕挟带着凛洌天威,自天神周身向九嶷包裹而来,所经之处,万物俱灭,万魂俱散。九嶷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召唤出新收的灵使,挡在自己身前,嘴上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啊!小心,别把你家的上神魂元给打坏了,坏了可不好修复。”

      哪用得着他提醒,看到灵使出现的那一刻,天神就立马释放出另一招,拦住去势刚猛的第一招,总算是保住了灵使的身形,天神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九嶷的眼神,充满必杀的狠厉,咬牙切齿道:“你这狡诈的妖邪,别让我逮着你。”

      唤出灵使,轻松地化掉天神的致命一招,九嶷看热闹的心态不嫌大,又刺激道:“你即使灭了我有什么用。只要这世上的生物有做梦的一天,我九嶷永远能够新生。”

      “这次不会了,这次你不会再跑掉,也不会再重生。”天神有备而来,带了一样特别的法宝。这样法宝,经过太上老人家的重重炼制,可禁魂固魄,逃无可逃。他知九嶷必会使出灵使挡招,但却不会注意自己身后的安全。所以悄悄化出一道虚影,一明一暗两道影子同时向九嶷攻去。

      九嶷一时不察,被天神虚晃一招制服住,天神得意,“哼!妖邪,我看你还敢猖狂。”

      邪魔垂死挣扎,天神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地亮出法宝,祭出大招向对面的邪物倾扣而去,在成功地灭掉九嶷那刻,傻了眼,“怎么会?你一邪物身上怎么会有功德之力?”

      无聊透了,耍着天神玩了一会儿的九嶷,掩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本尊累了,不想陪你玩了,你自个儿慢慢想吧!”

      九嶷闭眼凝成石像,掉落在三千世界的任一某处,快得天神来不及抓住,就已被无所不在的黑暗吞噬大半,独自挣扎犹不及。

      石像被一双枯燥的手接住,捧回了一座小院中。

      “老头子,你怎么又捡些奇怪的东西往家里带?”周兰问。他家老头子什么都好,就是净爱捡东西回家。今天是受伤的兔子,明天又是奇怪的花草石头。总之,越是奇怪的东西,越是他的偏爱。

      秦览洲捧着石头在院中井旁冲洗。他今年已是七十八了,身子硬朗,一向没什么大毛病。吃得着,睡得下,干得了重活,下得了枯井地窖搬运东西。

      他自觉自己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天天早上进山采药采野菜贴补家里,不向儿女伸手,养活自己与老婆子两人,外带给孙子孙女买点小礼物,不在话下。

      就是有一点,他老婆子爱叨叨。一言不和,就在他耳边念叨个不停,让他受不了之外,别的,没什么让他烦心的事。

      听到老婆子又在叨叨,秦览洲觉得要回一回嘴,“你懂什么,这个东西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你看它长相奇特,细看还有一股说上来的神秘感,洗干净给浩浩玩,也能逗孩子开心。”

      一旁洗菜的周兰冷哼:“你们爷俩的想法,我是不懂。可你总不能让我这个老婆子,天天给你抬掇你那堆破烂,还干不干活了我。我看,赶明儿,专门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推放你那堆破烂算了。”

      老婆子这话说了不下百遍,秦览洲暂时没理会,等冲洗干净石头,回屋拿块干麻布擦洗干净,搁在堂屋的木柜上后,又顺手从屋中拎了把椅子,拿了簸箕筛着米,至到坐到院中把簸箕里带壳的谷子挑出去,才开口道:“你瞎嚷嚷啥呢!家里的活地里的活我没干,还是没做?成天尽瞎嚷嚷个不停。”说完,丢了一把手中的谷子出去,喂给早已仰着头咕咕叫等着的几只鸡。

      他这不回嘴还好,一回嘴,周兰的脾气上来,就扯当年事。“我瞎嚷嚷,你也不想想咱儿子有多久没回来了,连浩浩大过年的都没回来过一次,说想他爷爷奶奶了。成天就我们两个老东西,我不跟你说话,我找谁说去。嫌我唠叨,当初怎么不娶张翠翠,娶了我这个唠叨的是咋回事?”

      回回两人拌嘴,老婆子就要重提当年事,叫秦览洲次次见到张翠翠,就得避而远之。不避不足以证明自己对她死心。

      秦览洲拿鸡出气,踢空一脚,撵开越围越紧的几只鸡,“你这老婆子,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在那儿掰扯。我已经给我儿子写信了,明儿个准有回信儿。不信,你等着。”

      准备起身的秦览洲头一晕,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连同刚刚摘干净的米一块撒了满地,吓得几只鸡声音变了调,差点压到它们。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周兰忙抬头寻着声音看过去,就见自家的老头子倒在地上,心一慌,顾不上刚择好的菜放地上,会被鸡啄去,就立马连着声的跑过去,一边去扶老头子,一边连声朝隔壁喊去:“栓子,栓子,快来看看你洲叔怎么了。老头子,老头子,你可别吓我。醒醒,快醒醒。”她不过嘴欠一说,怎么就倒下了呢?

      “咋的了,咋的了。我洲叔咋的了,咋个躺地上了?”秦栓一边匆匆穿好衣服,一边急急地向隔壁而来。

      周兰急哭道:“我也不知道,人好好地跟我说话,说着说着就倒了下去,你快背你叔到刘佩家。”

      秦栓蹲下身,扶着地上躺着的人到自己背上,让他婶给托着点人,“婶,你扶着点,我背我叔起来。”

      两人匆匆绕过两座山路,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让秦栓背着人只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山中有名的大夫刘佩家,经大夫刘佩看了两眼,说是中风。周兰一下子坐在地上,“这可咋了得,这可咋了得?”

      秦大爷的情况,没人比秦栓更了解。秦大爷一倒下,就剩他婶一人,怎么也不叫人放心。秦栓只好安慰,“婶,你别着急。佩姨是咱这儿的老大夫,没什么病能难倒她。”

      这话,刘佩可不敢承认,“这事你可说错了,中风可不是小事,这中风的人基本就瘫痪在床。我呀,只能让他暂时保住一命,之后就看天命。小桃儿,给你洲爷爷熬副汤药,麻溜点。”刘佩出手极快地在老人脸上扎满了针,活胳经脉。

      “哎。”

      -----

      秦览洲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瘫在床上,思路很清晰,就是动不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村大夫天天上门为他针灸一次。

      正午过后没多久,天儿大热着,邻村有对夫妻求到这里,请老爷子出手找出他们被拐的孩子。

      周兰领他们进屋看了老爷子状况,“你们也看到了,我家老头子不是不帮你们找,他自己都动不了,怎么帮!”

      王大花身子一软往下坠倒,周兰眼急手快地拉住。秦三儿眼泪汪汪拽着自家老婆,颤巍巍地向门外走去。唯一传宗接代盼了数年的儿子丢了,夫妻俩的魂都没了,行尸走肉般慢慢移着,看得周兰心惊胆跳,连忙安慰:“周围都找了吗?亲戚家里都问了吗?会不会贪玩,忘了回家?”

      秦三儿摇头,哑着嗓子道:“都找了,里里外外,山上水边都找了,都找了。”他看向天边,看向遥远,“儿子没了,我的命也没了。”

      谁家还没个事,听他这话,周兰就来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家里的老太太,难道不管了,只剩下几个小丫头片子顶什么用。要我说,赶紧的回去多找找,说不准,孩子好好的在家呢!”

      门外传来的对话,秦览洲都听在耳中,他急切的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越是动不了,越是挣扎的厉害,视线一直朝向门口的位置张望。

      这时,他看到了奇异的一幕,他那天捡的石头,它浮起来了,飘向自己的上方,就像有人在托着它一样,浮在半空中,散发着荧润的光泽。上有金光流动,石头变成了一个清晰的石像,活了过来。

      石像开口,发出的声音是意外的好听,比那广播员的声音还要动听许多,“我可以为你实现任何愿望,只要你许愿。”

      从大风大雨经历过来的人,什么奇怪的现象没见过。只不过,从没有亲自经历过一次罢了。秦览洲心中只是稍稍震惊下,马上就被一股强烈的惊喜压了下去。他喉头激烈地涌动几下,只听声音又道:“什么愿望都可以。”

      “我,我想要...”秦览洲不可置信地捏住自己的嗓子,“我可以动了,可以说话了。”冲天的喜悦漫上心头,他是不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石像打断他的狂喜,“不不不,它只是方便你许愿而已。本质上,你并没有什么改变。”

      这已是足够了。秦览洲快速回览自己的一生,发觉乏善可陈,不值得为后人借鉴。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他眼前,让他可以实现深埋于心中的夙愿,管它有什么目的,什么来头,正也好,邪也罢,只要可以实现自己存于儿时心间的梦,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接受。当然,条件只限他本人。

      秦览洲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公之子,可以许下没有对等交易的愿望,“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我许下愿望,就得拿出对等的条件交换。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接受,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石像意外的好说话,“你说。”

      秦览洲乞求:“请您十成十的替我完成愿望,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家庭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了。除了我的家人,您可以在我的身上拿走任何东西作为交易条件。”

      他痛快,石像比他还痛快,“好。”

      秦览洲再无后顾之忧,像个孩童一样,真挚地许下自己长久的、难以与人说出口的愿望:“我许天下无拐。”

      “如你所愿。”

      秦览洲闭上眼,让光芒包裹住自己,轻轻地缓慢向上升起。他好像看到了,三岁的幼弟站在旧时光里,笑着向自己招手。

      ----

      原身做事干脆利落,九嶷也不拖泥带水,换上躯壳没多久,就闭眼操纵起梦境。一个人的梦连着亲人朋友的梦,再由这些梦延伸出去,逐渐编织成一张完整的超现实梦中世界。梦中的世界并不受许愿人的主观意识控制,进而让做梦的人感觉不到自己是在做梦。他们的思想行为,与现实中一模一样,甚至还可以做梦中梦。

      但这个梦中世界是由许愿人开启,许愿人可以影响他们的思想,从而延伸到行为。由梦及现实,等他们醒来后,会受到梦的影响,进而改变一些现有的东西。

      这样一来,九嶷等于什么破坏也没做,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此界界灵与那些闲着没事做的天神,也不会留意到他。也许,到头来这些界灵会站在他这边,那可就有好看头了。

      正在劝人的周兰发现自家老头子下了地,便使眼色不停,叫他赶快回去。不是她不愿帮忙,而是自家老头子年龄都七十多了,近又中风了,村大夫都说,他这病得慢慢养着,哪能帮上他们什么忙。

      九嶷可不管她打什么眼色,统统无视掉来到秦三夫妻面前,拍打着秦三儿的腰,“三儿啊!快带我去你家那边看看。”

      秦三腰被捶,瞬间一个机灵醒了神,扶住颤抖身子的九嶷:“叔爷,我扶你。”

      九嶷点头。

      周兰:“老头子,你...”

      九嶷被人扶着走了没两步侧身,轻描淡写道:“哦!老婆子,你在家里给我准备好衣服鞋子,我要出趟远门。”

      这时,不远处传来两声熟悉的叫喊声。
      “爷爷,奶奶。”
      “爹,妈。”

      九嶷回头,一个中年男人身边跟着一个青年,手上拎着东西转过树林,向两人走来。青年跑得快,已经走在最前面,几步就奔到了九嶷眼前,让他打量个仔细。

      这是原主的大孙子秦浩,浓眉大眼,长相大气,今年二十岁,入秋就是大三了。跟原主一样喜欢从蛛丝马迹中找出可疑之处,还对神秘未知的事,抱有极大的探索兴趣,是原主最为重视的长孙,也是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可惜,他爸不让他从事原主的老本行,非逼着他学了计算机行业,入了社会,好找工作。

      远处,那个手中提着肉的中年酒肚男,就是原主的大儿子秦则。人跟他的名字一样,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喜欢做超出自己认知外的事情。

      原主的大儿子一家,住在县城里。离家需要坐客运车半个小时,再走上半个小时的山路。所以,一般没啥事的时候,几乎是不回家的状态。

      原主还有一个小儿子,入赘到了女方家,常久难见一次。两个姑娘嫁的远,基本也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偶尔见一见。

      这就是原主的晚年生活,除了老伴没别人了。唯一离得近的长子,因原主的热心肠,造成两人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见面几乎都不怎么说话甚至还能吵上两句。现在好上许多,大儿子还会往家里寄信问候两声。

      九嶷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青年,按原主习惯,照例关心地问候一声,“浩浩,累了吧!快进屋凉快凉快。”原主家是那种旧式泥坯房,房梁很高,外面大太阳晒着热的不行,里面凉快的能让人呻吟出声。待久了,穿的少了,还感觉到冷,不加衣服不行。

      秦浩看着他爷又要出去,旁边跟着他不认识的两人,便猜着这两人是有事求自家爷爷,遂问:“爷,你干什么去?”

      九嶷还没回答,秦则的话就插了进来。“爹,你这是要到哪儿去?信中说你中风了,这身子是好了?”秦则一面说一面拿眼去看他妈。

      他听到家中捎信过去说家中老头子中风了,他这才急忙赶回来,想把人接到城里县医院好好看看。

      他妈周兰会意,“好什么呢,刚还在床上躺着动弹不了。这会儿,三儿家的孩子丢了,就急得下地儿要帮你三侄儿找孩子呢!”

      病成这样还帮着人找孩子。秦则不再多说,把手上的东西交到他妈手中,“爹,你跟我妈在家待着,我与浩浩一块帮着三儿找孩子。”

      孩子丢了是大事,但你也不能不看人身体健康状况就求上门来,让人帮你找孩子。秦则知道他爹的臭脾气,邻里亲人之间凡是能帮,他爹都要帮上一帮,更别说一些陌生人了。拦下他爹,多少也得帮着人去找找,省得叫人说自已不近人情。

      九嶷虚着眼瞧大儿子,嘴上毫不客气地抨击想要帮忙的大儿子,“你能帮什么忙,就你那马虎劲儿,拐子在近前都不认识。三儿走,去问问你家几个姑娘,弟弟最后去了哪儿。”

      叔爷一家子说话,秦三插不上嘴。尤其是叔爷他大儿子回来,他更是不敢说话,只拿眼盯着叔爷,心中眼里乞求,千万要帮他找儿子。听到九嶷的话,反应最快的是他,“大花,快,扶着叔爷。”

      至于说完后,看到秦则吃人的目光,秦三儿低下头,连忙躲避注视。

      他这也是没办法了,虎子是他们夫妻俩的老来依靠,失去谁都不能失去虎子。听到虎子丢了,他脑子一空就跑到了叔爷家求帮忙,竟忘了叔爷中风在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天下无拐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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