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线】逆语》君离

64、番外三

　　01.
　　白若遥破天荒地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何种模样？
　　他还是他。

　　02.
　　他从初见开始就知道那个少女不姓叶。

　　开口前的思索、话出口时眸中掩不住的伤感，和故作冷漠的神情，都能看出这是个刚刚失去重要之人的普通少女。

　　在地球刚上线的时候，如此沉溺于悲伤的人千千万万，不独她一个。
　　但能冷静下来提防别人的普通人，却不多见。

　　“叶”？
　　是朋友吧。

　　白若遥笑嘻嘻地介绍自己叫“布鲁斯”，视线自然而然地与少女对上。
　　他本以为会如往常一般看到别人疑惑的目光，或者因为被戏弄而露出厌恶之色。

　　——那双冷淡的眸子里显出警惕与戒备。
　　在某一个瞬间，几乎与以往敌人看他的眼神重合。

　　……可她只是个普通人。
　　白若遥笑得逐渐意味深长起来。

　　唔，是异能？
　　有点好奇呢。

　　03.
　　白若遥发誓，他去偷灰姑娘的那枚戒指，纯粹只是想看看道具的属性而已。

　　毕竟他不到一天前，才看到另外半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被送给了其他玩家。
　　半枚被轻飘飘送出去，半枚被小心翼翼地护着。

　　白若遥不作死去偷都对不起他在圈内的臭名昭著。

　　偷是偷到手了，除去一个“伤害同步”的副作用，黑塔什么信息都不肯告诉他。

　　娃娃脸青年微笑摩挲着戒指，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少女自始至终冷静自持的模样。

　　怕“伤害同步”给自己添麻烦？
　　他本身就是别人最大的麻烦。

　　因为异能引起的兴趣还未完全褪去，命运又仿佛嘲弄般将这枚戒指送到了他的手上。
　　不给人添堵，说不过去吧？

　　白若遥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将魔戒留了下来。

　　04.
　　与别人分享身体上的苦痛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依据伤口的形状、受伤的时间、间隔的长短、愈合的程度，能一点一点倒推出对方所有的经历，以及一些细小的习惯。

　　比如，跟不怎么在意伤口处理任由其自然愈合的白若遥相比，洛语每次受伤后都会一丝不苟地将伤口包扎好。
　　比如，除非被突如其来的副本打乱节奏，洛语一般都会在凌晨两点到八点期间休息片刻。
　　比如，这个仅见过一面的少女还挺强的，几乎没有受过重伤。

　　想象一下——
　　每当你快要把一个人抛到脑后忘记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无法忽略的小事，提醒你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这个人甚至还与你息息相关。

　　他们在无意识地入侵彼此的生活。

　　白若遥早该把魔戒扔掉的。
　　习惯了一个人行走刀锋的狡猾狐狸，应本能排斥一切干扰。
　　但在一次黑塔游戏里，白若遥作了个大死，被黑塔怪物意外帮了一把死里逃生。

　　还没缓过神来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白若遥沉默地盯着手里的魔戒，盯着它那些淡金色字体里的一堆【未知】。

　　他将魔戒塞进了口袋。

　　05.
　　白若遥见过很多漂亮女人。
　　常年辗转国内外，四处流徙，走得多，见得多，杀得也多。

　　有些是目标本人，有些是行走于灰色地带的同行，有些仅是被黑暗波及入深渊的可怜人。
　　还有些是街上惊鸿一瞥的路人。

　　“洛”？
　　洛神该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眼前的少女虽漂亮，也没到艳冠群芳的地步。

　　但她或许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他们是第二次见面。
　　那些已摸清的细微习惯，以及可推断出的经历与性格，却让白若遥感到熟悉。

　　与他以前的目标不同的是，洛洛只是个平凡的女孩。
　　他所推断出的一切都是她真切的生活。

　　白若遥第一次毫无保留地了解一个人生活的点点滴滴，任何微小的细节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地察觉，尽管那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清楚她已愈合的每一道伤口曾在何时被何种武器划下，将所有痛楚感同身受地一一挨过。

　　当少女将脸颊边的汗擦去，四目相对的刹那。
　　心跳仿佛同频，均慢了半拍。

　　白若遥看到洛洛慌张地收手。
　　他下意识要说些什么，惹人生气、讨人厌烦。
　　而少女故作镇静的表情显露出某种不可思议的迹象。

　　白若遥仅沉默了一秒。
　　久违地感觉良心有点痛。

　　06.
　　白若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人救。
　　就像他没想过会被坑过的玩家找上门来报复并险些阴沟里翻船一样。

　　离谱而合情合理。

　　早早做好死的觉悟是一回事。
　　不甘心死在这两个弱小的偷渡客手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被洛洛的治疗道具救下是始料未及又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长期使用的稀有道具和一次性的治疗道具间该作何抉择，显而易见。
　　但这并不妨碍在他心底泛起一抹涟漪。

　　说到底，白若遥也是个凡人。

　　【凡人终死】。
　　谢谢你让我死里逃生呐，洛洛。

　　07.
　　白若遥是有点同袍情意在的。
　　在九青玦这个三观正常的同事影响下，他好歹还有点不能霍霍祖国未来花朵的良心。

　　以洛洛的模样，大概是在上高中的年纪吧。
　　虽然看上去挺早熟冷静的，但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抱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且将其当作人生。

　　所以，当洛洛在远不算安全的距离停下，并将手里的月亮花递过来时，少女隐秘的心事似已昭然若揭。

　　……天真。
　　白若遥试图在心里这样嘲笑。

　　可但凡是人，都无法对这样亮烈单纯的信任无动于衷。
　　尤其是行于黑暗中的人。

　　他们知道彼此交付信任多么危险，也了解如何利用他人对自己的信任以换取更有价值的情报。
　　正因为知晓，才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温室里的小孩都这么傻么？”
　　白若遥试图尖锐地腹诽评价这一做法。

　　他想他该让洛洛吃个不大不小的亏，来记住这次的教训。

　　记住他是怎样的人。
　　记住他是个神经病。
　　记住他损人不利己。

　　记住这么信任他是很危险的。

　　白若遥本来是这么想的。
　　谁知唐陌摆了他一道。
　　而洛洛又救了他一次。

　　……很危险的呢，洛语。

　　08.
　　第四次见面，是在地球。
　　华夏，上海。

　　白若遥一向能够坦然对同性说出调戏的话，但对异性却没有那么随便。
　　若是被当真，那会是个天大的麻烦。
　　以及，并非真心实意的话，他说出口都觉得恶心。

　　应下楚逸的话是试探。
　　壁咚也是试探。

　　少女将手覆上来时心里一悸是真的。
　　察觉到她抬眸看向自己头顶时压抑的情绪也是真的。

　　……异能？

　　她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如果所有的信任与以为的心动其实都是因所谓异能而起的假象——
　　那便是背叛。

　　没人能忍受到手的东西被人夺走。

　　白若遥喜欢这样作死惹人生气。
　　不代表他希望自己遇上这种糟心的事情。

　　09.
　　可以说是鬼迷心窍。
　　白若遥吻了洛语。

　　就像一道已经成形的伤口，是等它慢慢愈合留疤，还是扯开让它更深更疼。
　　白若遥理所当然选了后者。

　　濒临死亡的窒息才会让已经麻木的感官重新鲜活。
　　紧绷的神经会在截然不同的时刻，因截然不同的事而发出相同的令人战栗的兴奋。

　　他看到了洛洛的沉默。
　　也看到了她的佯装镇定、故作冷漠，以及针锋相对下难言的顾虑，和几乎藏也藏不住的偏帮与信任。

　　也对。
　　白若遥在心里无声地笑。

　　才半年呢。
　　时间还早。

　　10.
　　他还是他。
　　有人喜欢他的神经质，有人喜欢他的一诺千金，有人喜欢他的身手不凡。

　　会有人的。

　　有人偏爱幸运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