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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一:若相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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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千年的树妖,只开花不结果,一日画眉在枝丫上低语,她偶然间觉得无聊,开始思索行人过往的情感,始终不明,她问画眉,画眉不说,要它自己寻找。她一赌气,将纵横交错的枝丫变成女子的华发,摘下花朵为点缀,随后,狠心地剜去了身上那一身的粗糙,露出雪白的肉囊,将那树皮变成了锦衣华服,她不知成人能有这般疼痛,妖有血,那血落地,凝结成了发簪与耳环,一个玉质形,她往水中一望,与人有些不同,没有五官,她用自己血凝结成的发簪往脸上勾勒,柳眉弯弯,红唇微翘,只是这眼没有了眼珠,表情刻板,如何是好!她急的开始哭泣,吃了这么多的苦痛才变成的人,不可因为没有眼珠半途而废,泪水溢出了眼眶成了两粒微红的眼珠,顷刻间表情变得立体,她又向湖水一瞧,满意的一笑,好一张靓丽的容颜,和人的一样,她对着湖水微微一笑,千娇百媚,瞧了又瞧,发髻略微凌乱,看看四周,乍见水草向她招手,她想和人一样与它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还是只能和妖一样用意识传达,水草让她带上它,它也想看看这人世,她将它变成了玉簪,插在了发间,带上了它,开始了做人的旅途。
繁华似锦,人潮翻涌,集市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看她的美丽,看她的绝色,一步一婀娜!她朝人堆一笑,这笑足以让所有人砰然心动,几个登徒子上前询问,她也只是笑笑,因为它听的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无法回答,几个地痞流氓拦住了她的去路,去路!她要去哪儿,没有人知道。地痞流氓上前调戏,她以为是人类表现友好的方式,正要上前给予回应,却被陌生的白衣男子抓着手逃离开人群,她犹记那携手而逃的场景,像风一样自由,她从未如此畅快淋漓,男子问她是哪儿来的,她说不了话只是摇头、点头、点头、摇头,她想将自己的意识传达给他,却发现,他是人,她是妖,无法沟通,一切只能靠他的感觉,于是她成了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小哑巴,而她成了他的婢女,她不会说话也不知写字,他为她取了一个漂亮的名字——蔷薇,是的!这是她来人间的名字,她很开心,每日笑逐颜开,他呢!一个简单的画师,不画其他只画她,绘着她的每一分姿态,每一分神韵,时而捕风,时而扑蝶,时而梳妆....而她渐渐明白了人世的情感,日渐熟识下,渐渐的爱上了这个只爱画她的男子,他说的变成了她想的,她与他成了心照不宣。
画师出了名,他将传家玉佩给了她,以求携手永伴,她接下玉佩成了他的夫人,她的画像渐渐流入皇宫,成了贵妃的屏风,成了公主的扇面。画师与她开始不平凡,应着这份不平凡,画师看出了她的端倪,质问她是否是妖,她坦白,他害怕的缩到一角,求她离开,她不敢哭,她怕吓着他,因为她的眼泪是红色的。她自知缘分已尽,只求他再为她画一幅画,那日,她想着与他过往微微笑开了眉 ,她又想起那一对画眉的快乐,她的眼中充满了淡淡哀伤。
她果然离开了!他后悔了!他追去寻她的芳踪,可惜芳影不再,只留余香,他自知他失去了她,永远的失去了。她一直没有出现,她已经变成了人,无法还原成树,每日思念着他,却不敢前去见他。而他有了无数妻子,每个都像极了她,他将所有妻子的样子只画一双眼、一个鼻、一点唇,然后拼凑起来便是她,或者说他的心中只有她,每每午夜醉酒,他总能见着她。于是他荒废了画业,于是他消声灭迹,成了人们眼中微不足道的酒鬼。
若干年后,他已是垂垂老人,布满皱纹,肮脏不堪,而她却依旧美丽异常、风华绝代,她算到了他的大限,始终还是忍不住了,去了。他昏沉的躺着,她轻轻附在他胸口,他惊醒了,见着她,迅速起身,牢牢抱紧她,捏进骨髓,嵌入灵魂,她能感觉到他的失而复得,一种冲动,令她奇迹般的开了口,“侯绘,你还怕我么”虽然每个字都如此别扭,却是她第一次开的口,他惊愕的看着她,用那双褶皱的手抚上她光洁的脸颊,那苍老的声音激动的说“蔷薇!你能开口说话了!我错了,我后悔把你驱逐,你原谅我”他等待着她的再次开口,说原谅他,可是她却永远说不出了,她只是点头,没命的点头,她哭了,流下了红色的泪,在地上划出了了三个字“我陪你”。她却废去了千年道行,迅速老去,两粒眼珠掉落了,这次他没有害怕,欣慰地牵着她的手共赴黄泉,一如若干年前的相遇,他含笑而逝。次日,那个地方多出了两具紧紧相握的尸首,她果真成了人,一个已死的老女人。
是我看着他们在一起,看着他们快乐,看着他们哀伤,只因为,我是她的眼泪,或者应该说我是她的眼珠,一个带着她记忆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