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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沧海月明珠有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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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半沉,在平静的海面上被牵引出熠熠的余韵。有海鸟拖曳出完美的曲线,贴掠着海面复又翱翔而起,以一种极其骄傲的姿态展示着自己的生命。
红日渐要没入,海面渐渐涌动起来。忽地水中跃出一物,矫健的腰劲让她像鱼一样划过一道弧线,复又落入潮声渐大的涌流。好半响,才在近岸出看见她探出头仰首一甩湿发,窈窕的身形随之在暗红光华的笼罩下朦胧,少了方才的矫健,多了一丝暖人的温柔。
沧海月顺了顺湿发,每日里都在涨潮之前在海里畅游一番是她的最爱。有时是风暴来临的前夕,她也是不误的。那时,海水的冰凉让人无端的孤独,只有潜到最深处,迫得自己不能呼吸,直到转身浮出海被浪头扑面,大脑的空白才会消失了去,才会忘了那孤独,才会觉得自己仍然是那个人前人后都会灿烂着笑着的自己。只有海水知道真实的自己。
其实,最爱的还是那半沉的夕阳,那是比海水还要温暖的存在。
再望一眼只剩最后一线的温暖,转身向村中走去。
海富村,就是这个看上去竟有些破败的村子,与其名字丝毫不符。但乱世之下能有此景,亦算是有一种桃源的安宁了。
沧海月进村时,发丝已是简单的挽作了男子髻,紧身的水靠也换作了粗布短衫。海风拂过,飘逸的衣角与垂髫的发丝相得益彰的一种妩媚,亦男亦钕的模样别有一种风情。
沧海月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在这个以在海中采珠为名的村子里,钕子身的沧海月被父亲寄予不同与其他孩子的期望,是以,名字也这般大气。沧海月也甚是争气,潜到的地方也比好些男子也深,幼时,甚至是寻到了一颗黑珍珠,更让她成了村子里的名人。十六岁的她已是到了待嫁之龄,却是无人上门提亲。并不是因为沧海月模样生的不端,算起来,沧海月也是美的,身形也足,只不过皮肤不甚白皙,却也有一种小麦色的健康。一双眼总是湿漉漉的含着笑。村中小哥门与沧海月也甚是要好,只不过用他们的话来说,喜欢是喜欢,可真要讨来做老婆,他们还是不愿的。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没有男子是甘愿娶一个比自己还本事的老婆的,更何况这个钕子是连整个海州都晓得的钕子。
村长与一群人正在村口等着沧海,看着沧海月回来,村长就当先说道:“海月,你可算回来了!”溢于言表的焦色让沧海的心一突。
“古伯,出了什么事么?”沧海月也正了声色。
“州中出了大事,前任州牧被人强行夺了权。本是乱世,这种事常见,我们只就图个安宁,也懒得管那上面是谁当权。但是,现今这个州牧似是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趁着在位大肆搜刮。如今命令下来,要我们三天之内上缴百颗龙眼大的白珠子和十颗黑珠。这是还是先头快马送来的消息,估计今晚大队兵马就到了。”古村长说完抖着胡须望着沧海月。
沧海月明白,心头亦是一惊:“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珍珠。莫说黑珍珠是我巧合得来的,就连那百颗白珠穷我们村几百年之力也是不可能的吧!”
古村长一杵槐拐:“这明明是不要人活么!”
“也许……”沧海月埋着的首忽然抬了起来:“古伯,你先回去吧。等他们来了,我们先将存珠交上去试试,然后再看情况吧。”
古村长叹了一口气:“也罢,我先去各家看看,你和那些孩子也商量商量。”
沧海月点了点头,向家中走去。甫进家门口就差点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身材颇是精壮,皮肤是一种常年在阳光下的黝黑。深邃的眼在看见沧海月的一瞬间竟含了羞稔之意,匆匆擦过沧海月身旁。
“海生……”沧海方叫出声,叫海生的男子已经闪出了门外。
屋里又走出一个瘸腿的五十左右的汉子,正是沧海月的父亲——沧铁。沧铁一脸忧虑的脸上略见欢喜之色:“月儿,海生那孩子今天来提亲了。你意下如何?”
“提亲?”沧海月一愣,呆滞着进了屋。这个时候提亲,他不是还不知道村子面临的大事吧。
“嗯,你也十六了,也该嫁人了。我看那好孩子是真的喜欢你,不然也没哪个……”瞥及沧海月的脸色,剩下的话再不好说完。
沧海月却是那里思及这些,而是想着即将要来的暴风雨。“爹,家里的存珠还有多少?”
沧铁下意识的问道:“存珠?”看着沧海月认真的模样,只好道:“这些年乱,上贡又催得紧,稍大些的都交了。剩下的都是不值钱的,卖不出多少;方才海生也带来了大半斛,这样倒还是有近两斛左右。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沧海月闻言,脸色又黯了一分,正要解释,就听村里忽地喧嚣了起来,马蹄声迅疾穿透了整个村子。沧海忙冲出家门,就看见大队的士兵甩着马鞭呵斥着集中村里的人。这时,眼前一个似是领头的模样得冲着沧海月扬着马鞭:“你,就是沧海月吧?”
沧海月看着他骄横的模样,心头一阵恼怒,只见他又喝道:“还不过来!”
村里的人都被集中在村口,天色已经暮深。拿着火把的士兵圈住了村名,而那领头之人双手持鞭在村民面前踱着步子,最后站在沧海月面前,点着面前的十几斛豆子大小的珍珠:“这就是闻名海州的沧海月的本事?”
沧海月闻言而怒:“我的本事不是用来给你们这些强盗看的!”
头领‘喝’地一声怒极而笑,一鞭子抽在沧海月旁边的一个妇女身上:“是强盗又如何!”
妇女惨呼一声,沧海月转头去看,只见伤痕攸地渗出了血。“你们到底要如何?”沧海月忽地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如何,还不是看你们如何罢了?”头领轻蔑地瞅着沧海月,嘴角一丝狞笑。
“可,可我们实在是不可能拿出你们要的数目!”
头领闻言神色一硬,示意手下,士兵们得到命令立即抽了佩刀出来,一时恍亮亮的刀光反射得人睁不开眼,有小孩已经吓得嘤嘤的哭了起来。沧海月一听心立时就乱了。
“等等!”沧海月展臂立在头领面前。
“哦?”
“知道鲛人么?”
“那种传说眼中可以流出珍珠的鲛人?”头领来了兴趣。
“是,我可以找到它们!” 沧海月眼里透出决然。
“据说,鲛人的眼珠可是价值连城啊!”头领凑近沧海月身前,盯着她的眼,贪婪的脸一下子又变得怒不可视的狰狞:“居然拿传说来糊弄我,斗胆!”
沧海月却是不惧:“你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在海底找到黑珍珠么?”
“这么说来,是鲛人帮了你?”头领正了颜色。
“是!”
“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能够找到它们?”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什么法子?”
沧海月这时却嫣然一笑:“你想知道?”
头领知道她要谈条件,当下也就挥了挥手,只听唰唰的钢刀入鞘之声震得耳膜一阵嗡嗡。
“不要以为我会为了一个虚无的传说而放手!”
“可是你杀了我们什么也得不到不是吗?”沧海月看似得好整以暇已经快到尽头。
“告诉你们法子你们也去不得,只因只有利用我自己本身才能找到它们。”
“那你不介意多几个护卫吧?”头领丝毫不让。
“事成之后,海富村永不加赋!”沧海神色一凛。
“饶你们贱命且可,哪里来得多余!”头领哈哈一笑,“小娘子到真是胆大,莫忘了,你们的命可都是在我手上,莫耍得花样为好!今晚准备,明日出海!”一甩头,就领着士兵向村外营地走去,出了村口又回身喊道:“沧海月,可记好了,我叫楚缘成!”哈哈的笑声震得沧海月心头一阵发麻,而此时的她正望着一脸不明的村民微微苦笑。
夜里,昏黄的烛光映衬得沧家的小宅更加破败。看着盯着自己的几双眼睛,沧海月勉强一笑:“你们不信?”
海生当先抢了出来:“海月,这关乎全村人的性命!”
古村长却是凛然道:“海月你和海生还有其他孩子能逃的就逃吧,只要到了海上,就没有人是你们的对手了。到大海的另一端去过新生活,这个大陆已经是无可救药的了。”
沧海月起身走到窗前。听着外面细细的脚步声:“你们觉得能逃掉?”
沧铁却是瘸身搭着沧海月的肩:“月儿!”
沧海月转身反按着父亲的手,又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人:“不可能扔下村里的人的,就算到了海上我们能解决掉他们,还是会有人来的。”众人一时无语。
好一会,古村长才道:“乱世之下能苟活已经是不错了,不需要顾及我们。”
沧海月闻言纠结着眉间缓缓摇头,再扫视众人时眼里已是坚定:“我们会逃,而且是一起逃这个被神遗弃的大陆,到新的地方重新生活!”
第二日,楚缘成领着人马站在村中最大的一条船前。
沧海月与海生在村民的陪同下亦来到海边。沧铁望住海生:“月儿就交给你了!”转而又望住海月:“如果找不到,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古村长亦是对着两人点了点头。
楚缘成看着两人走来,咧嘴一笑对着身后的一人大声说:“最多一个半月,如果我们回不来……嘿嘿……屠村!”
沧海月闻言眼神狠戾地闪了一下,嘴角笑意却是不变,穿过楚缘成手下的队列,当先上了船,海生亦是盯着楚缘成狠挫了下腮帮跟着上去了。看着两人都上去了,楚缘成才收了笑意朗喝一声:“上船!”
船一连向北行了七天,才在一块乱礁遍布的环形岛屿外抛锚定住。沧海月立在船头向岛屿里平静的海面望去,心头一阵突突直跳。再见她,却是带着一群强盗,暗中的计划也分明是拿她做赌注的,如此,自己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单纯的眼?
楚缘成的声音突然从后传来:“不是到了么,为什么还不带我们去?”
“鲛人夜里才会出来。”
“额。”
海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袂,恍然竟是同一种声色。
楚缘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是悲伤的。
“你在后悔?”
沧海月闻言转了身,复杂的眼望住楚缘成:“没想到,懂我的竟然是你!”视线瞥及舱边一闪而逝的人影,心头一叹,靠住了船舷,将身子努力的往后仰了去。
楚缘成看着她几乎要翻出船外,伸手就要去拉她,却见她迅疾的直腰而起,竟是掠到了自己身后。发丝萦绕过楚缘成的面颊,心中竟是砰然一动。
“但,也就只有此刻而已!”轻笑一声,望住楚缘成。
楚缘成按呐住心头砰然,暗赞:好劲的腰功!瞅着那柔韧的腰,心想那腰要是握在自己手里会是怎样的感触……一时之间想要了解她的心更是强烈。这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但转念一想,你们的命都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呐,我怕个什么?于是用了更加热烈的眼神望住了沧海月:“你在后悔什么?”
沧海月心底轻笑,面上扫过楚缘成掩饰在粗犷下颇为耐看的脸,宽厚的肩或许是能给人温暖的吧。可惜自己的心在那个冰冷的海底快要窒息,睁眼看见那个温暖着自己的绝色人儿正唇对着自己的唇渡气那一刻起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存在了。这也就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在那个时刻在海里畅游的原因。可惜,再没遇见过那个人儿了,虽是有着法子找到她,但海月还是一直期盼着她能主动找自己的。这么多年,她应该是忘了自己的吧。
“我那里后悔了?”狡黠地反问一句就旋身铥下楚缘成自己回了舱房。
楚缘成一时就愣了,心头却更热了起来。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莫测的笑了起来。
夜近子时,清亮的月光透射在坐与床上的沧海月身上,只见她扯出颈间一根细细的绳子,在月光下竟是莹莹发亮。那绳子上坠着一件物事,此时正被海月捏在之间旋着,似是一个浅红的海螺状的贝壳。海月的眸子幽深着……
门被人轻轻的叩了叩。
沧海月收了吊坠,打开了门,映入是预期的海生有些幽暗的脸。
“走吧。”沧海月当先走了出去。
“我真的就不能懂你么?你现在都是我未过门的老婆了,为什么能和要杀我们的人说话,就不能和我说说话呢?”海生还是爆发了,下午那一幕一直在他心头灼烧着。
沧海月转身望住海山,眸子里是比海上月光还冷的平静。
海山退了一步,看不明白沧海月的表情。
沧海月却是重复了一句“走吧!”口气不容拒绝。
海山只得忍了心思跟着海月来到了甲板上,只见明亮的月光下楚缘成已是换了紧身水靠,一身肌肉虬然绷显,扎拉的胡子也剃了去,一脸的兴奋让他浑然年轻了许多。海山心头顿然又紧了紧,暗哧了一句。眼神却是瞥见海月根本没有在意,心下又宽了一些。
海月向楚缘成点了点头。楚缘成随即让人放下了轻舟,三人就要顺着绳梯而下,却听楚缘成的一近卫兵道:“大人就一人前去么?”
海月闻言心中一喜,急待楚缘成的回答,果然就听得楚缘成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你们还不信我的本事么!”
“可是……”近卫兵正要继续劝说,就被楚缘成一横再也说不下去。
海月转头望了楚缘成一眼,楚缘成并未躲开。
“将军还是小心得好。”海月说完当先下了船去。
楚缘成嘿然一声跟着下了去,海山紧随其后。
船又行了半个时辰,才在海月小心翼翼的操作下穿过了乱礁区来到了正里面异常平静的地带。
海月这才停了浆,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一时就静得只听见海风轻微的拂动声。
楚缘成知道是要等待的,可是等待之后又会面临什么他实在是没有底的。海月是个聪明的钕子,明明看上去是个单纯的人儿,心思却是恁地诡谲。他不能不防,却是不知如何去防。月光下,她更是美极,楚缘成只得以摩挲扳指来打发难熬的时间。海山一直是沉着脸,愔愔的不知心底如何打算。
月方偏西一点,水面就有了动静,似是有东西开始往上浮了起来。楚缘成瞥及阴影的范围,借着月光竟是看不到边。恻然之间,就见一股水柱冲天而起,继而一个巨大的物体跃出了水面,小舟立时被掀翻了去,三人被浪带得的漩涡深深地卷往海底。
楚缘成慌乱之间看见海月从颈间拿出一物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就要往她身边潜去,那知被人抢先带了自己往上浮去,回头看去却是海山,只见他摇摇头,又指指上面,心下明白还是要命为紧。自己水性不够,怕是跟着海月去,定然是会……反正也不怕她不回来,海山现下救得自己也是一样,索性放了她去寻鲛人为好。主意拿定,就跟着海山往上去了。
就算有海山这般精通水性的人带着,两人还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出了水面,只见那巨大的物体半拉身子静静的浮在海面上,楚缘成这才看清那是一头巨大的蓝鲸,顿时觉得自己还真是侥幸,回头对着海山诚恳说道:“多谢!”海山却是冷冷回道:“不必,我只是不想无辜的村民丧命罢了。”楚缘成一噎,压住了一丝恼怒,却也觉得海山倒是直来直往,挺有一幅军人的样子,颇有些想将他收入帐下的意思,不过还是得先解决了眼前这事再说。
海山这时已经找到了翻了的并未沉下的小舟,对着楚缘成一点头:“先过去上了船再寻打算吧!”
两人方才爬上小舟,那蓝鲸就攸地沉了下去,海山忙控制好船,才沉了声对着楚缘成道:“这里不能再呆了,若那蓝鲸怒得起来,都没活路!”
“那你不管她了?”
海山摇摇头:“你不是相信她么?”
楚缘成一下子乐了,拍了拍海山的肩头:“好小子,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不需要!我只是比你更相信她而已。”海山一转浆,船便往外驶了去。
楚缘成却是望住了那又恢复的平静的海面,看不出神色如何。
海月终是吹响了那红色的小螺,却见那蓝鲸绕了过来,发出细细的犹如天籁的声音。一时海月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浑然都忘了自己是在海底,待得反应过来,已是憋得难受已极。睁开眼环视四周,却是暗的看不得一尺之外,冰冷的感觉,窒息的感觉……放佛回到了那一刻,只是还会不会再有她呐?再坚持得一下,海月绝了望,但心底的负罪感却失了个无影无踪。
就这样死了也是好的吧……
忽地,唇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快要沉睡的感觉清醒了来。
你终于来了么……
睁开眼,看着那不变的眼眸,全身一阵酥麻,再没了力气挣扎,加速地往下坠去。那人纤臂一揽就将海月抱住往上浮去,海藻般的发顺势就圈住了两人,浑然如了一体。
那女子带着海月迅疾的出了海面,海月压力一松恍然有种不知今昔何昔的感觉,懵懵然的并不想离开那冰凉的唇。
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那蓝鲸的背上,而正在顺发的女子见她醒来微微一笑。海月顿时觉得月光都不及这笑容的清亮。打量了去,才发现她与幼时见得大为不同了。青色的藻发变了灰白,却不是那种枯燥的白,而是一种很亮很亮带着活力的灰白。本是鱼尾的下身也变作了人的腿,修长有力。海月有些欢喜,却也知晓她定然是大有了变故,不由地有些惴惴。好半响,海月才期艾地出了声:“你还记得我么?”
女子闻言向海月摊开了手掌,正是那浅红的海螺:“记得,你长大了呐。”
“你也能说话了?”海月几乎要跳了起来,不禁地就抓住了那女子的小臂。
女子轻轻挣脱海月的手,在海月一下颓然的时候将那海螺往她脖子上挂来。海月有些转不过来,只觉得那动作带来的悸动直似要将她的心跳停了去。
“且戴好了,再丢了去我可不管了。”言语竟是一线微嗔。
海月只以为她真恼了,忙不迭的点头。女子看她那样,忍不住好笑出声。海月始才觉得自己是犯傻了,脸上血色一阵上涌,撇了头去躲过难堪。
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海月的发:“好端端地怎就做了男子装扮?”
“咦?”海月想了一刻大着胆子与钕子对视了上:“你不懂么?”
钕子并不移开眼神,反是深深的望进了海月的眼。良久,才听钕子道:“如今我已是族中祭司了,很多事是可以看得很清楚的。可看归看,却并不明白其中道理。本不该再见你的,”此际却见海月睁了美目甚是惊愕,手下便移到了她的眉骨之上“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呐,喜欢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呐,而我……又到底会不会喜欢上你呐?”
海月心下被这一番话惊得波涛汹涌,强按捺住激动抓住钕子的手:“喜欢我?你会喜欢我吗?”
钕子轻笑着摇摇头,将海月的发髻散了下来:“还是这样得好看。”
“你要是喜欢,那我就一直这样好了。”犹如得了大人赞赏的小孩一般,眸子亮的出奇。
“你还真是个孩子!”钕子说完便从蓝鲸背上下了水向着已然见着的一块陆地游去,海月见状也随在了她身后。
上了岸,海月不及整理自己的湿发,就先跑到钕子身边:“我帮你吧!”
钕子闻言却是拉了海月的手径直向林子深处走去,走了几步竟是带着海月小跑了起来。海月只觉得一切都似在梦中一样,来得那么猛烈,那么地不真实……
还未及停下就听见水声哗哗,看去时才见一端清流从一矮崖倾下蜿蜒流至脚下。钕子还是未松开海月的手,直将两人都都浸入了清凉的溪流中才对着海月一笑:“去去海味吧。”说着就将海月猛地按进了水下,自己却是咯咯笑着闪去了潭中更靠近瀑布的地方。海月猛不迭地被钕子举动呛住了,反应过来立时就要去找钕子算账,心底却极是欢喜她这般无忌的与自己开着玩笑。
方出得水面就见水帘下那绝色的人儿尽情伸展着身体,心下顿时一热,一个猛子不由地就潜到了她身旁靠在潭边溶石望住了那还在享受的人儿。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呐?”海月怡然的问出,软软的语气有着小小的委屈。
钕子闻言也落了身形靠在了一旁,盈盈念道:“沧海月明珠有泪。”
“明珠泪?”
钕子颔首,眼中有着赞赏。
“泪?”顿了顿海月才说道:“我可不喜欢这个字眼。小时候一直很讨厌爱哭的人,总是给人软弱的感觉。”
“那我哩?”明珠泪用指尖勾挠着海月散在水里的发丝。
海月转了视线深深的望住了明珠泪笑意盈然眼,心底暗叹:明明你是笑着离我这么近,为什么我却觉得那么远,那么冷……
“我不知道,”转了视线凝视住滢滢的水面缓缓道:“看着这样的你,我什么都不能思考,肯定的想法都变成了不确定,就连是否喜欢你的感觉都动摇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对于我是不是一直在活在幻想中,一直在那冰冷的海底把我温暖着,一直保护着我,让我像个婴儿一样,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也不需要假装坚强,更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不安的揣测面前这样的你。”
忽地就被人圈住了,潮热的让海月有些窒息。
“这个名字其实是因你而取的。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是我想要这样的保护你,从第一次相遇时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就算你是使我鲛人一族全然覆灭的因由。”
有明珠唰地跌落水中。海月却是被明珠泪最后的一句话惊住了,她果然是全都知晓的。一时浑身都凉透了,揪住了明珠泪的前襟终于哭了出来。
任由海月哭得没了力气,明珠泪才扶着她出了水,坐在草地上沐浴已经渐暗的月光。海上的夜半是很冷的,方才闹腾着并不觉得,这会海月始才觉得冷了些,不由得就瑟缩了下。明珠泪无声地将她往自己这边靠了靠:“还是那么怕冷呐。”
“不要对我这么好。”海月实在不能无视明珠泪明知道自己会带来灾祸还一如既往的这样对自己。
明珠泪却是反问:“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喜欢呐?”
海月闻言又几乎掉下泪来,强忍着猛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这样,那又是怎样?”
“我……”触及又是那种距离的眼神,海月无法再言语。
“不明白么,我也不明白呐。”只见明珠泪将头搁在蜷缩的膝盖上侧望住海月:“也许我们就只为了弄清这样存在的原因才存在的吧。你是人,而我是鲛,本不该有交集的,许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以我祭司之身也是看不清的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呐?”指尖挑起海月颈上的透明绳线将那浅红海螺轻轻托住,“还记得那朵奇怪的莲花么?”
被勾起记忆,海月眼中也隐隐有了一丝惘然:“嗯,在那么深的海底居然开着莲花,红得似血一般,黑珍珠就是在那莲花下面发现的,这螺也是。”
“它真的很美。”
“嗯。”
一时两人又寂寂了起来。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两人的衣衫发丝也都大半干了。明珠泪当先起了身沿着一条小道走了去:“我回家,你来是不来?”
海月猛地抬头,美眸一阵颤动,银牙暗地一咬,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