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玫瑰》持尘

14、14

　　我心里大惊。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你一定很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不对？”
　　柳芸芸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我仍旧保持沉默的状态，想听她的回答。

　　她平静注视我的眼睛，“不用紧张，其实打从你一来我便知道你的身份了。”
　　将我的惊讶尽收眼底，她不疾不徐解释，“知道你要来，苏程才把我调遣过来的，恰巧裴琳也在这里，于是我就干脆进了她的杂志社。”

　　“琳姐？”
　　“忘了告诉你，裴琳是我大学同学。”

　　原来是这样，这些，原是苏程早就设计好了的。
　　怪不得当初他的唯一条件就是工作必须听他的安排，怪不得这两年多来他极少联系我，原来是早在我身边安插了线人。

　　“你跟江城很熟？”
　　“不熟，”她摇头，“只跟苏程熟。”
　　“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有人了。”
　　……

　　对话进行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苏程的安排，江城并不知情。
　　以及，让我采访江城也是苏程临时决定的，不然以《天涯》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杂志社怎么可能有机会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他让柳芸芸说通琳姐推荐我，但是又怕引起我的怀疑才让琳姐对我说是东哥力荐的。

　　我问柳芸芸，“如果我没去W城呢？”
　　“当时我和苏程商议时也提出过这个问题，他说他了解你，你一定会去。”
　　我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一阵沉默。

　　“为什么要对我说明这一切？”
　　“因为已经没有再瞒下去的意义了，而且，”她满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它就不会发生的。”
　　“江沫，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即便我先前并不知道你们的事情，以一个记者的敏锐，也不得不让我怀疑你们的关系。”

　　我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她平静回答我的问题，但目光却极具深意。

　　我努力调试着心情。
　　“你和苏程是什么关系？”问出了最后一个疑惑。
　　我仔细地看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哪怕一个最细微的表情，以证实我自己的推断。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眨了两下，嘴角噙着笑带出一个浅浅的梨涡，“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竟然柳芸芸已经向我坦白了一切，我自然也不会打电话去向苏程求证什么。

　　在知道自己这两年多来原来一直生活在苏程的掌控之下，如果说心里没有恼怒和责怪是假的。
　　有什么办法？毕竟他也曾经帮过我那么多，而且条件也是我自己答应他，他信守承诺半个字都未曾向江城提起我的所在。
　　要不是苏程，以江城的手段，不会找了我两年都找不到。
　　我有什么理由责怪他？

　　至于采访的事情，柳芸芸没说，我也能猜出几分，苏程之所以会那样做的原因，是希望我不要逃避，和江城平平静静坐在一起解决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

　　晚上和柳芸芸逛街，突然进来一个电话。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没有备注。
　　犹疑着接起来，“喂？”
　　那里如暗夜一般的沉静，没有人答应。
　　我又接连“喂”了两声，依旧寂静一片。

　　“是谁啊？”柳芸芸问我道。
　　“恶作剧吧。”我讪讪地正要放下手机，话筒那方传来一个低醇质感的男声，“看来你真的从来没有记过我的号码。”

　　停住脚步，我倒抽一口冷气，差点丢掉了手上的机子。

　　柳芸芸一脸疑惑，“谁啊？”
　　稳住情绪，我用嘴型告诉她，江城。

　　美眸盛满笑意，柳芸芸双手环胸好笑地看住我，显然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架势。

　　小心地吞了吞口水，鼓足巨大的勇气叫出他的名字。
　　“看来你还是不肯吸取教训。”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累了……我们不要再彼此纠缠了好不好？……”沉默了几秒钟，我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累了？”他冷哼，透过话筒如十二月冰封的寒气。

　　“我花那么多精力财力在你身上，你拿我江城当什么？”

　　几乎就是在他说完这话的一刹那，我突然顿悟过来。
　　原来他计较的竟是这些，原来那些日子里他说的做的都是虚情假意而已。

　　不禁悲从心生，就在刚才坐在自助餐厅内听着柳芸芸的那些话时，我还想着要做些什么来挽回我们之间这样别扭的处境，可是现在还有什么话可以说，江城都已经向我坦诚了一切，难道还要我厚着脸皮去求他吗？

　　平静心绪，我尽量缓和语气，“我欠你的，一定还给你。”
　　他冷嘲道，“你拿什么还给我？”

　　是呀，我要拿什么还给他？我欠他的，恐怕是把我的后半生都搭进去也未必还得清。

　　“我会尽力的。”我的声音低低的。
　　“尽力？”他笑了，“你欠我的，就算把你自己赔给我，也还不清。”
　　“你到底想怎样？”
　　他不容置喙，“结婚。”

　　几乎是想都没有想，我脱口而出，“不可能。”
　　那里又是一片静默。

　　僵持许久，他突然深吐出一口气来，贴着话筒传过来，性感魅惑，透着男性成熟浑厚的特质，我的心没来由的抽紧。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犹豫了半会儿，我才讷讷道。
　　“……你何必假惺惺……”他说完，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一阵忙音，我怔忪了半晌才慢慢回转意识。
　　缓慢地收起电话，我的心里是一阵阵麻麻的痛，伴着难受哽咽在喉咙口说不出的悲伤溢满心间。

　　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在原地站了有多久，似乎一瞬间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不见了，仿佛刚刚发生的所有都只是一场梦幻而已。

　　从面前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臂，柳芸芸递给我一片纸巾。
　　伸出手去接过它，可是却不知道拿着它要干什么。

　　“真的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点。”
　　我擦干净眼泪，“走吧。”
　　柳芸芸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手机，“很晚了，我看今晚你也别回去了，去我那里住一个晚上。”

　　令我没想到的是苏程竟然也在。
　　看我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他倒是一派轻松，靠在门框边，“老婆，你没告诉她我在这里？”

　　老婆？
　　我惊讶地看住两人，苏程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吧。
　　我看看了柳芸芸，又看看了苏程，“你们？怎么？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
　　苏程笑道：“你从来没问我啊。”
　　“……”

　　柳芸芸正忙着替我整理床铺，“我这没地儿给你睡。”
　　“那我睡哪儿？”苏程黏过去。
　　柳芸芸推开他，冷冷吐出几个字，“睡沙发。”

　　“又睡沙发？”苏程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自后面搂住了柳芸芸，撒娇道，“老婆，我要和你睡。”
　　柳芸芸甩了两下甩不开他，又气又恼，“苏程，你给我适可而止点。”
　　“老婆，我要和你睡。”苏程不依不挠。
　　我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

　　柳芸芸为我准备了生活必备品，又叮嘱了我一番才出了房门。

　　才出门不久我就听到苏程孩子气的讨价还价声，但是很明显柳芸芸不吃他那套，苏程突然大喝一声，“柳芸芸，你当真反了不是？！”
　　再然后便是柳芸芸的嗔骂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终止在“砰”的一声关门声当中。

　　终于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最初的宁静，仿佛时间就此停驻。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嬉笑声。
　　躺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耳畔不断回响着他冷绝的声音。
　　“你拿我江城当什么？”
　　“……何必假惺惺。”
　　……

　　手背紧紧抵住嘴唇以压抑住从喉间蔓延开来的一阵阵哭味，眼泪却是再也抵挡不住悲伤的冲击，泪雨一般濡湿了枕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