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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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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变了。
虽然他依然冷着性子不爱出门,虽然他也依然恭顺,可是齐澈却真真的觉得眼前这个人在某些地方起了变化。
那日,他踏着一地春草自陈妃那里来到西苑,一进门就看到月华对着自己轻轻的扬起一抹笑。明明极淡色的一笔,却楞是把他看呆了去。
那笑容像是浮在纯白色的云里,被蓝透了的天空衬着,不染一丝人间烟火。
齐澈的心头莫名的一痛,便径自过去揽住了月华那瘦弱不堪的身体。
……
从那时开始,月华就比以前更爱发呆,明明齐澈在跟前站着,他的眸子也常常会突然的没了神采。一双眼睛总是直直的透过齐澈,盯着他身后的某一点出神。那眼神里面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只是一径连心的茫然和平淡。很多时候,齐澈甚至觉得自己怀里的根本就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个精致的木偶桩子,机械的呼吸用来延续生命。
只有,在夜色里面,在齐澈进入他身体的刹那,他才会猛然的活过来似的,生死般攀住齐澈强健的背脊,抱的那么紧那么紧的,彷佛恨不得把自己全嵌进去了才甘心。他在男人的纵横驰骋里面恣意的浪荡摇摆着,一番醉人的娇媚盛开来,宛如夏末的花朵,开的极艳极繁。释放出最后的挣扎和美丽。
每当齐澈看着这样的月华,他都会没来由的感到心乱如麻。
他在害怕。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他曾经看到过月华手腕上淡色的痕迹,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没有追问下去,只因为月华会在他亲吻那两道伤疤的时候不自觉的,微微的发抖。
可就是面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儿,他却能够清楚的感到自己内心的惶恐。
如果说前次娶回陈倩是以报师恩为理由,那么月华,就是他永永远远都不可以也不应该执迷的对象。
月华是齐修云的人。这个铮铮的事实,月华没有掩盖,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齐澈就听到了那个反复呓语他口中的名字;而齐修云也没有掩盖,他只是轻描淡写大大方方的把月华送到了自己的身边。那么自信从容的笑,就像是守在陷阱旁边狡猾的猎人。
什么都备好了,就等着他上钩。
可是纵然明白,齐澈却怎么也想不通那个陷阱究竟是什么。他曾经仔细的打探过关于月华的一切,月华身边伺候的人也全都是自己的心腹,自己在西苑的每一餐每一件衣物,甚至拿过什么碰过什么都小心翼翼的验过毒……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可是久居官场沉浮宦海多年,见惯了那么狡诈狠毒的作派,齐澈直觉着齐修云断不可能这么白白把月华送给他。
月华是特别的。即使对于那个阴冷如毒蛇一样的人来说,他也是特别的存在。
否则,齐修云是不可能当着那么多显贵的面和他调情,甚至触怒了刘陵那个醋缸子。就是戏也过了头。可是当局者迷,又或者他有了必须舍弃的理由。
但是被废去了武功的谢月华,被卖身暖香楼三年为妓的谢月华,在太子府上住下之后再没有出过门的谢月华……这一切的一切都迷蒙着齐澈的眼睛,让他困惑不堪。
要走这么险的一个局,其实最好的做法当然就是杀了月华。只要月华一死,那么无论齐修云打的什么主意都只能改弦更张。不过,齐澈原是个狂放不羁的主,底下的人都一再的劝他不要冒险,他却偏偏要留着月华。齐修云你敢送,本太子就敢用,他倒要看看齐修云能借着月华翻出什么五指山来。到时候,还不就是一刀的事情。
是啊,到时候……到什么时候……
虽然还是那么个牵强附会的理由死死抵住众人日益嘈杂的劝诫,齐澈的心里已经知道了一件事:他杀不了月华。
而他既然不动这个手,也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动那人分毫。
可每次在朝堂上面对齐修云,他总会看到熟悉的笑意。那笑意是从他送了月华的晚上延展复制出来,一模一样的。勾住嘴角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齐修云在等着什么。
等着东风起的一刻。火烧连环。
等着他齐澈兵败如山倒。
等着月华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
齐澈被激的烦躁不安。他在迷雾一样的林子里面越走越远。他被线牵着走,那线的另一头是悬崖是坦途,他全然无知。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牢牢的,牢牢的被一个叫做谢月华的人拴的再也无法动弹。
如果这就是命……
……
昨天夜里齐澈没有过来。
月华便难得的得了一个早起。他耐不过兰儿一再的软硬兼施,也就难得的出了门。
可说是出了门,也不过从内室来到了屋外。
虽然齐澈并没有限制月华的自由,不过月华觉得,既然身为奸细就好歹不要过分张扬。
寄人篱下就该有个寄人篱下的样子。
……
兰儿手脚很是麻利。她把一把软藤椅支在树荫子里,又细心的铺了层冰蚕丝的绸缎在上面。然后欢笑着眉眼招呼月华过去坐下,自己便在旁边有一波没一波的打起了扇子。
月华仰头看着树叶缝隙里面那一点点灿烂的阳光,漫不经心的透下来,随着风簌簌的晃……
日子如水,流淌着,转眼间就已到了盛夏。
最近,齐澈很少来到他这里。就是来了,也常会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久久的打量他……那并不凶狠的眼神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点点的逼过来,直到触及他的脸颊,他的身体,他的血脉,他的骨髓,他的全部全部……彷佛刺痛般的,月华会忍不住轻轻的战栗着,他无法真切的体会到那里面蕴涵的东西。却的确知道齐澈,有什么地方变了。
那改变不是翻天覆地般的彻底,而是从某个细微地方的渗透开始,就如蚁穴之于千里大坝,稍不留意间,已经倾盆绝堤。
是因为……自己么……
想到这儿,月华突然讪笑了两声。他自顾的笑着,倒是把一旁已然有些睡意的兰儿惊醒了。兰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月华那一张春色明媚的笑脸,心底突然泛起一阵沉沉的悲哀。
如果,能一直看到这样的笑容……该多好……该多好……
“兰,怎么了?”
兰儿愣愣的看到月华的俊脸正杵在自己跟前,吓了一跳,忙说:“没,没什么……对了,少爷,你喝不喝点酸梅汤?我镇了点搁厨房了。”
月华含着笑道:“恩。”
看着兰儿远去的背影,月华复又转过头,静静的闭了眼睛休息。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好似飘荡到了好远……眼前只剩下一天一地的白……却有一个黑影靠了过来,月华猛的睁开眼睛: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