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空与鸟》瞬华月息

5、Believer

　　[1]

　　生活就是白驹过隙，一转眼已是高三。
　　和往年不同，这一年的飞鸟不再把重心都放在比赛上，而是慢慢分些出来给语言学习，准备冬季的语言能力水平考试。

　　平时的日子在学校上完课回来练琴两小时再复习巩固英法，双休挑一天去上补习备考班，有空继续学学德语。一个人学语言总觉得枯燥，好在自家弟弟会陪着一起练英语。
　　小光就读的高中是和美国加州某所名门有长期合作的姐妹校，每年都会选拔两个优秀学生进行为期一年的交换，他很有希望，因此在英语学习更下功夫。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有时忙里偷闲她去庭院松气抬头看天空，基本都已临近夜晚，转暗的景象总会让她想到那个晚上。

　　在这之后她好几次尝试着再去附近晃悠，再没遇到过他。

　　闭上眼脑海内还能完整地勾勒出对方的样子。很不可思议，明明遇到他是在晚上，他的眉眼却是那么清晰。

　　恰好就是现在这个季节。入春有段时日，天气并不热，夜晚的风还带着些暖意。一身黑制服的少年倚靠在墙边，整个人都融入夜色。
　　他当时的样子说不上有多好，甚至还很狼狈颓然。额上流着血，不停喘气，死死捂着腹部忍受疼痛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模样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中，每一个细节都是，他嘴角的抽动和微颤，把她挡身后的温柔，在推开她后慌乱的歉意，之后的迷茫和困惑，靠近他时身上干净的味道，全都非常深刻。

　　还有擦干净那片遮挡视野的血迹后，他露出的眼底深处依然有光。
　　很微弱，也一闪而过，但无法忽略。

　　有些后悔应该再多说些什么，当时的情况多说又不合适。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2]

　　没想到打破局面的契机会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姐姐，我有事要跟你说。”

　　五月下旬的某个周六晚，和弟弟整理完几页近义词的对比，正打算看文章时他忽然收起文具，一本正经地坐直身子，望向她的眼神满满的严肃。

　　“怎么了？”
　　因为青春期她这弟弟升入高中后话越来越少，在她面前还会笑，难得那么严肃令她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书坐好。

　　“我，呃，”
　　他看上去少有的犹豫，收敛嘴角深呼吸才终于下定决心，“这两周不是神奈川县的高校预选吗，我去看比赛。”

　　“嗯？”

　　这孩子为了学业放弃自己打篮球，有空还是会看各种比赛。虽然惋惜他放弃爱好，但毕竟是弟弟的人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我看到阿寿哥哥了。”
　　“……哎？”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飞鸟愣了愣，自从分手后小光或许是不想让她尴尬和难受，从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任何相关话题。
　　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然后呢？”
　　“姐姐，他回来打篮球了。”弟弟握紧拳，眼底浮上几分殷切，“我不知道怎么说，他看上去状况好很多！没有继续钻牛角尖，感觉回到了国中时的样子。”

　　小光这番话让人云里雾里，她整理思绪试图理解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等等，你之前遇到过阿寿？”
　　“…是。事到如今瞒着你也不好。大概一年多之前吧，我有在街上远远地看到过他。当时他，嗯…不太像是正经人，我怕姐姐难过就没说，抱歉。”

　　“这事我知道哦。”
　　“是吗，原来你知道…咦，你知道吗？”弟弟睁大眼，十五岁的男孩正是慢慢长开的年纪，眼睛里茫然时会自然而然掺着纯真的稚气，她忍俊不禁地点点头。

　　这反应大概出乎弟弟意料，濑名光盯着她看了半分钟长长地叹气，“什么嘛原来你真的知道，”说着说着又紧张起来，“可他现在变好了，所以——所以，我的意思是，人都会犯错，姐姐你别因此对他有什么意见。你们要不要再好好谈一次？”

　　“他并没有做会让我对他有意见的事呀。”

　　飞鸟无奈地把手中的书搁在膝间，低头映入眼帘的文字就是Levine的「…to the defeats and the flat-time periods，the inexplicable changes of heart and twists of fate…」，心里微微一动垂下眼帘。

　　“姐姐？”
　　“什么时候？”
　　“哎？”

　　“县大会没那么快结束吧，应该还有一大半赛程？”她笑道。

　　“啊！”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弟弟惊喜地咧开笑容赶紧回答，“已经决出八强了，明天就是分组决赛决出四强，十点开始来着！对了，姐姐你明早还有补习班…”

　　“九点半结束，赶到市立体育馆应该勉勉强强吧。”她把书夹好书签随手好好放在面前的茶几后站起身，拍拍弟弟的肩膀，“占位子就交给你了，小光。”

　　弟弟忙不迭点头应下，见此飞鸟好笑地走去厨房给自己倒水。

　　这孩子是真的喜欢阿寿，从以前开始就很偏心他，她有时都怀疑弟弟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姐姐，虽然这么问很奇怪…你还喜欢阿寿哥哥吗？”

　　弟弟冷不丁的提问让她倒水的手在半空中一滞，没有立刻回答的态度让弟弟吐了吐舌低头假装没有问过。

　　还喜欢吗？
　　已经过去两年，老实说让她即刻回答连本人都会觉得太过虚假。

　　只是…
　　站在厨房里抬头望了眼外面已经暗沉下来的夜色，弟弟跑去拉落地窗帘，她举起水杯小口饮着，清凉的水流顺着喉咙滋润周身，连带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这样啊，他回来了。

　　杯壁映出的歪绰影子令她微抿嘴角，随即在弟弟没注意到的空当小小地做了个胜利手势。

　　[3]

　　第二天早上的课程结束飞鸟放弃留下再多问老师几句问题的机会，急匆匆地收拾完东西直接去赶电车。倚靠在车门的窗前，耳机里播放的英语录音婉转悦耳，她从包中取出已经被翻得边角卷页的词汇书，随手翻了两页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出站走一小段路就能看到市立体育馆，离开场还有几分钟，还有不少人在附近等着入场，大部分都是中学生，也有不少年轻人和中年人。

　　小跑着过去排队，站在门口都能隐约听到体育馆里面的人群嘈杂声。

　　打开手机，弟弟正好给她发了信息说清楚自己所在的区域位置，循着馆内的指示路标她摸索到目的地推门进入。

　　——是久违的撒隆巴斯味道。

　　取下耳机，比刚才更人声鼎沸的议论声很快冲击她的耳膜，场内似乎吹响象征开始的哨子，球场上身着球衣的几个身影已经开始博弈。

　　眯起眼，勉强可以分辨白色球衣是湘北。

　　阿寿…
　　她咽了口口水，揉揉眼角想看得更清楚。

　　可惜前面挡着视线的人实在太多，飞鸟只能猫起腰一步步去往前方。

　　“姐姐、姐姐！这里！”
　　不远处的过道小光冲着她招手，看到弟弟她心安地笑笑，往他那边过去。

　　“小光，我来晚了。”
　　“没有没有，刚开始。”

　　弟弟把放在空位上的包放在膝盖，小声说道。
　　飞鸟点点头，侧目看向弟弟的左手边，有四个穿着似曾相识的黑衣立领制服少年，旁边还有三个女生正在认真地盯着场内，看上去都像是湘北的学生，和弟弟差不多年纪。

　　小光还挺会占位子，跑到湘北的区域后面坐了第一排。

　　这让她想起国中时每次去看比赛篮球队的后援团都认识她，会把最中间的位子让出来，学校后面的那排观众席能最好地看清楚场上的选手。

　　“姐姐，在那。”弟弟拉了她一把，想给她示意。

　　——“十四号。”在弟弟指示前她就注意到了，恰好现在的方位能把对方看得无比清晰。

　　头发剪短了，似乎长高了些？眉眼又长开了，相对国中时期的柔和现在更显得英气。场上的动态依稀还能看出当年那个少年，但感觉他现在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沉稳了很多。

　　身子微向前倾，飞鸟双手撑着下巴，弯了弯眼角笑道。

　　“还是这个样子适合他。”
　　“…是呢。”

　　[4]

　　不是第一次看阿寿的篮球比赛，这会居然莫名紧张。
　　弟弟一直在旁边低声解释，配合着听进去基本能够搞清楚场上的状况。对手是县内数一数二的强校翔阳，实力仅次于历年的不败王者海南。

　　或许是名号给的压力，湘北高校一开始打得并不顺利。好在后面有一年级新人的突破口和队长的盖帽成功连着带上士气，逐渐找回状态。

　　“七号是二年级的宫城良田学长，我觉得他的速度是全县第一。”

　　循着指示把视线落在正发起敏捷攻势场上唯一的矮个少年，飞鸟看了眼眉飞色悦解说的弟弟，不免有几分好笑。

　　“你什么时候成了湘北的忠实粉丝？”
　　“因为他们真的很厉害啊！本届第一黑马，我很期待的，”被戳中的弟弟不好意思地揉揉后脑，“特别是十号的红发樱木君，姐姐你不知道他多有意思……”

　　“噢噢小哥你居然那么看好花道吗？”
　　左手边穿着湘北校服的四人组听到某个关键词忽然侧目，一脸看好戏的笑容，其中一个胖乎乎看上去很憨厚的少年更是来劲，主动跟他们搭话。

　　“啊…是。”被陌生人搭话弟弟挺不习惯，但正对上感兴趣的话题还是会认真回答，“几位是湘北的学生吧？之前听别人讨论樱木君上高中才开始打篮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我是秀央一年级的濑名光。”

　　“那太巧了，花道的事情你问我们就对了！”

　　男孩子熟起来还真快啊。飞鸟无奈地看了看已经讨论起来的几个男生，从他们的对话里不难了解到他们是那位樱木君的死党，场场比赛都来给他助威。

　　“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了，濑名身边这个漂亮的小姐姐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姐姐。”话题猛地跳到她，飞鸟愣了愣抬头，发现弟弟有把她往后挡了下扬起嘴角，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大方地自我介绍。

　　“樱丘三年级的濑名飞鸟，请多指教。”

　　“既然是学姐就不要那么客气啦~”
　　“不过没想到其他学校也会关注湘北和花道，还有漂亮的学姐，花道知道又要得意了吧？”
　　“以前肯定会，现在不一定，毕竟已经有…”
　　“说得也是哈哈哈哈！”

　　几个男生的揶揄和眼神暗示让飞鸟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年纪啊真是。
　　抿抿唇微笑，她重新把视线投回场内。确实，那个叫樱木的学弟虽说动作一看就比较有新人的笨拙样，但胜在爆发力和跳跃力都十分出众，就如同一块尚未好好精琢的璞玉。

　　场上另一个出尽风头的湘北一年级大概是从小打篮球，不仅天赋极高，基本功和技巧都非常扎实，这种顶着天才光环的样子就像曾经的阿寿。

　　“我姐姐不是来看樱木君的。”
　　“咦这样吗，那学姐是来看谁？”

　　耳畔边传来问话，她刚想回答注意力就被直接拉去。球从湘北队长那传到了她从开场就留意的目标手上，几乎是拿到球的一瞬间他就原地起跳把球扔向篮框，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当当地正入中心。

　　他出手还是那样基本都不带犹豫。

　　飞鸟把胳膊搁在膝间撑着双颊，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许是体育馆的人潮鼎沸令温度上升，耳根有些发烫。

　　[5]

　　说起来国中在交往之前她并没有近距离看过他打篮球，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每天放学后陪她到最后的体育馆练习声。

　　交往后她结束会收拾好东西去体育馆等他一起回家，每次推开门都能看到他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停滞的背影，右手轻轻把球推出去时那道弧线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让它如此完美。

　　他看到她后会略显慌张地顿一顿，然后弯腰拾起附近的球说再等他一会。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体育馆的角落抱着小提琴包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把剩下的次数都投完，或者配合投篮的空当从地上捡起球丢给他，最后再陪着收拾把散落在地的球放回篮子。

　　球鞋在打过蜡的地板上接触时的摩擦声，球正入篮框中心时的落网声，落地时弹起几下的闷声，以及他跃起会带上一些轻微的风声，对她来说是一天下来最让人安心的乐曲。

　　她很喜欢看他跳跃时挺直的背脊和手肘的弯度，她不能说对篮球很了解，但她觉得他的投篮姿势非常漂亮，不输给任何人。
　　之后每次去看阿寿打比赛她都会有这种感觉，如果说她的舞台是演奏台，那对阿寿来说他的舞台就是篮球场，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大放光彩尽情翱翔，还会有比这更惬意的事吗？

　　阿寿身上每个地方都很可爱，温柔，笨拙，努力，认真，爱逞强，于她都那么吸引人。同样的，每次看他打篮球也都会比之前更喜欢他，因为他一门心思在一件事上的专注，因为他无论在什么逆境都绝不言弃的坚持，因为他属于这里。

　　所以当他一蹶不振时她才会那么焦急，她不希望他就此折翼。

　　屏住呼吸看着球应声入网，飞鸟握紧手深呼吸，试图让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然而没什么太大效果。

　　此刻全场都在为他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在最后四分半忽然奋起直追，不仅三罚三中还连投两个三分球迅速拉近比分喝彩，旁边的湘北一年级也在不留余力地加油。

　　“阿寿哥哥好厉害啊，三分球还是那么准。”
　　“嗯。”

　　飞鸟心不在焉地回答，望向少年的眼神带上几分担忧。他看上去很喘，其实早在下半场开始没多久他就已经很累，但还在坚持。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高中联赛。”弟弟似乎看出她的忧虑，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知道…”她摆摆手，毕竟他空白了两年，体力不够也是正常的。只是…她还不希望他就此下场，阿寿给她的感觉正是劲头上来，不能停在这里。

　　闭上眼，飞鸟继续调整着呼吸，再次睁开时或许是身边湘北学生的加油声太大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总之两人的视线恰好对上。

　　看到她时他怔了怔，眼底迅速凝起不可思议和几分复杂。下意识地先偏过头，又像察觉到什么抬头再次望向她。
　　带着试探和小心，却没有任何回避。

　　心微微一动，她抿着唇伸手对他小弧度地挥了挥。这个举动让少年又是一愣，随即飞快地低下头，可挡不住嘴角边扬起的弧度和微微泛红的耳根。

　　不知怎的眼眶有些发热。

　　“阿寿哥哥看到你了哎姐姐。姐姐？怎么了？”
　　“小光。”
　　“是？”

　　飞鸟双手交叠在一起，颇不好意思地扶着自己的额，把大部分脸庞都遮盖起来。

　　——“我还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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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文初稿顺利交了！！！等着导师给我退回修改（卑微
这章写着写着我自己都想再喊三千万遍我永远喜欢三井寿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