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明》湖畔凌寒

9、花下饮酒

　　沈辰星往前迈了两步，将胸口对上了她的剑尖，苏叶不敢相信，发自内心的往后迈了两边。谁料沈辰星用手握住了剑锋，将剑尖拉回了自己的胸口，他深深看向了苏叶，凝视着苏叶的眼睛，沉声说道：“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喜欢你。”苏叶的眼神变得凌厉，不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沈辰星目光微微一凝，柔声道：“天地皆可为证，我沈辰星，喜欢苏叶。”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梨花花瓣轻轻飘落，遇上了那没有人情的剑锋，便被切成了两瓣，毫无防备地落在了地上。苏叶好像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而且越来越快，脸也越来越烫，她望着眼前这个人，好像有万千的话想要说出口，但是到了嘴边，却又不想在说。

　　苏叶不敢直视沈辰星望着自己的那个好像可以包涵所有的眼睛，她迅速抽回了剑，转身便要走，仿佛想即刻脱离这一切。

　　后面的沈辰星叫住了她，说道：“看我多次救你的份上，陪我喝一杯吧。”苏叶虽然有些犹豫，但是好像没有丝毫要回头的意思，沈辰星看见苏叶没有回过头来，又说道：“喂，今天我生辰。”

　　苏叶止住了步子，回过头来。二人坐在小亭下，一个铺满青苔的石阶上，角落里的青苔一点一点的，滑腻腻又黏糊，沿着石阶放肆生长。

　　沈辰星递过来一个黑色的瓶子，笑着说道：“这个是醉里仙，尝尝？”苏叶感到有些诧异，随后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酒，而且还知道我喜欢喝醉里仙。”沈辰星拿出另外一瓶醉里仙，打开酒塞，轻轻撞了一下苏叶的酒，喝了一口，望向苏叶：“只有一切都关于你，想知道，我自然就会知道。”苏叶会心一笑，打开酒塞喝了一大口，嘴边余下的酒顺着嘴角留下，沈辰星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了苏叶。

　　苏叶接过手帕，细看这块手帕，用的是上等的冰蚕丝，针法用的是苏绣，一针一线之间包涵着绣此手帕之人的玲珑剔透之心，帕角有两朵梨花，图案秀丽、绣工细致、色彩清雅，不但勾勒出梨花的不似牡丹的明艳娇丽，也不似莲花般遗世独立，倒是有一股纯粹如星点般的真挚。

　　苏叶说道：“看来你很喜欢梨花？”沈辰星迟疑了一下，望向远处的梨树，秋霜打湿了它的叶，花瓣零落成泥，远远望去，雪白似云，琢磨不透。风一吹，飘飘洒洒，就像是一位快意恩仇的游侠，潇洒不羁，一人一剑一壶酒，仗剑走天涯。树枝最上头的几朵梨花，含苞待放，好似有些娇羞，就像上一位冷若冰霜的美人，脸上系上了一张薄薄的面纱，风吹过她的秀发，美人回眸一笑，面纱轻轻飘落，百媚众生。

　　沈辰星“嗯”了一声，随后说道：“这棵梨树是我亲手栽下的，我施了仙法，使它长年累月常开不败，只是，一直没有一个一起看花的人。”沈辰星顿了顿，小声说了一句：“还有，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看花。”

　　苏叶回过头来，问道：“你说什么？”沈辰星笑道有些勉强，说道：“没什么。”苏叶看着沈辰星，莫名有些安心，也莫名有些熟悉。

　　沈辰星看到苏叶喝的正高兴，背着手，一副意态悠闲的样子，笑道：“怎么样，我特地去我师傅那给你偷的酒，他老人家可是珍藏好多年了。”

　　苏叶又喝了一口，取笑道：“真是没想到，你好歹也是太上门所寄予厚望的天才，那些人一个个的把你当成心肝大宝贝，你居然还敢去偷酒，不怕我检举揭发你的真面目。”

　　沈辰星轻轻一挑眉，说道：“那没事，反正你也喝了，到时候我就说是你和我一起偷的酒，那我们就只能一起做亡命鸳鸯了。”沈辰星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跟能你一起死，也不错。”

　　苏叶好像已经习惯了沈辰星的“不拘小格”和“放浪形骸”，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沈辰星坐在了苏叶的身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苏叶，秋风吹散了苏叶的头发，带来了些许凉意，一朵梨花花瓣飘落在了苏叶的鬓边，趁着酒劲兴起，点染了苏叶的脸颊，荡起了微微的红晕。

　　沈辰星身子微倾，靠近了苏叶，眼波里荡漾着透骨的温柔，苏叶的眼神不经意的闪躲，沈辰星缓缓抬起了手，苏叶有了些紧张：“你，干什么？”

　　沈辰星莞尔一笑，拿下了苏叶鬓边的花瓣，然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梨树旁边，只见他轻轻一折，“咔”的一声，便折下了一株梨花，递给了苏叶，苏叶有些不解，说道：“花开不易，你却这样折断，不可惜么？”

　　沈辰星幽幽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既然喜欢，折它一株花，又有何妨？”
　　苏叶眼神中突然闪现出一丝伤感，说道：“缘来缘去似江水般奔流不返，花开花落，终究会尘埃落定，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若只是落花，我也想留住它刹那芳华，哪怕仅仅流光一瞬，亦不负当时少年朱颜。”沈辰星语气里透露着坚定。

　　苏叶接过了那一株花，轻轻一闻，伴随着那阵阵幽香，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说道：“谢谢你的酒，还有，你的花。”沈辰星目光闪动，顿了顿，终究还是问道：“你觉得这是我第一次请你喝酒？”

　　“难道不是吗？”苏叶有些诧异，沈辰星思忖了一下，顿时心中了然，小声嘀咕道：“忘了就忘了吧，这样也挺好。”

　　这时，苏叶从颈下扯下一条项链，递给了沈辰星，项链上挂着一颗珠子，这珠子晶莹剔透，微微泛起一股淡淡的金光，乍一看，还以为是那皎洁的月亮被偷下了凡尘，唯有珠子中间有一缕像血丝一样的东西，如丝线一般飘荡着，红的似火般。

　　沈辰星接了过来，疑惑道：“这是什么？生辰礼物？”

　　苏叶回答道：“这是我魔族才有的命珠，每一个修魔者，根据品行修为和所修功法的不同，所结成的命珠就会不同，每个修魔之人的命珠和修魔者性命相连，其命珠本身坚硬无比，不会因外力而破碎。”

　　苏叶望了望沈辰星，又说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你多次救我，我将性命交付与你，来日若你需要我，就以命珠为约，即便是让我刀山火海里走一遭，也义不容辞，到时候你在将命珠还我也不迟。”

　　苏叶这个执拗的性子，沈辰星也自知拗不过她，也只好答应。沈辰星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就不怕我以此威胁你，取你性命吗？”

　　苏叶安然微笑道：“那我就赌你不会。”随后苏叶站了起来，说道：“我走了，哦，对了，谢谢你的酒。”

　　随后只见苏叶掸了掸身上的落花，沈辰星拽住了苏叶的衣角，说道：“太上门不能使用魔族功法，不然很快就会被察觉，仙剑大会上你就用我刚刚教你的剑式，记住，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我会心疼。”

　　苏叶笑了笑，拿开了沈辰星拽住自己的手，走向了走廊的深处，沈辰星停留在原地，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苏叶远去的身影，踏着梨花的阵阵幽香，渐渐的直至黑暗泯灭掉那身影的最后一点红。

　　或许他们彼此都清楚，仙魔终究势不两立，立场不同，保不齐哪一天就兵戎相见。有些时候，不是不敢爱，而是不能爱。

　　夜的黑渐渐笼罩了这一整片的天空，好似一块大大的黑布，遮住了最原本的光鲜亮丽。苏叶回到院子里，手拿梨花，轻轻推开了那木雕小门，刚刚一进门，施法点亮了屋子。

　　突然苏叶的双目变得赤红，浑身就像烈焰灼烧般火热滚烫，心口处就像万千把刀刺了进去，苏叶脚步一个踉跄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吐了出来，苏叶使不上劲，也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随后一股寒意蔓延，苏叶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好像从无间地狱般跌万年寒冰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了钻心刺骨之痛，一瞬间寒冰从苏叶的身体蔓延到了整个房间，就像是万千虫蚁般，从地板蔓延到了书桌，紧接着是高高的烛台，霎时冻灭了微弱的烛焰，带走了这个房间仅有的一丝温存。

　　这时，苏叶仿佛做了遥远而漫长的梦，在梦里有无数的妖魔鬼怪围着她，鬼怪们狰狞地笑着，她拼命的跑着，“嘭”的一声跌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中，苏叶想呼救，但是嗓子却叫不出声，海面就像隔了一层厚厚的镜子，她看见那一身白衣的沈辰星从上面走过，苏叶使劲拍打着，却无人理会，苏叶陷入了绝望，黑暗中身子也越来越重，沉入了无边的海底，这时好像突然有一只手，抓住苏叶，将她从一片冰冷之中拽了出来。

　　苏叶惊叫一声坐起身子，睁开蒙眬的眼睛，便见到一位穿着黑红色华袍的男子坐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