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被卖以后[无限]》涅羽苍惑

5、寒山公馆05

　　纤细明亮的光芒在眼前炸裂开来，没有预料到会遭到抵抗的少年猝不及防地吸入了大量银白色的星砂粉尘。
　　他眉头微皱，始终保持着宁静微笑的脸孔像是开裂的冰层，隐约露出一丝非人生物的端倪，他目光阴鸷冷酷地凝视着柳予，伸手抓向仍在鼻息间萦绕的银色星砂。

　　但是这个动作并没能被完成，少年猩红如血的眼瞳里忽然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就像是被一场美梦所席卷，他缓慢地露出了罕见的混杂着些许甜蜜和些许苦恼的笑容。

　　那股操纵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感受到这一点后，柳予欣喜若狂地往后连退几步，双腿由于过度僵硬，以至于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碎石路面上。
　　对于这种副本boss而言，【今晚的月色真美】能起到的作用应该相当有限，目前看来他似乎没有离开小茶苑的想法，很可能是存在某种限制……我必须在最短时间内离开这里！

　　柳予从地上爬起，发现在被禁锢住的这段短暂的时间内，他的四肢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僵化，对事物的感知也变弱了不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从肉体凡胎初步转变成了某种木材或是石料的质地。
　　他的关节处隐隐生长出一些青灰色的苔藓，正随着动作起伏簌簌掉落。
　　这使得他的行动异常困难。

　　就在他尝试着转身的时候，“嘎吱”一声，耳侧陡然响起了铁门被推开的动静。
　　柳予再度回到了令人绝望的无法动弹的境况之中，脑海内简直同时有一万个警铃疯狂炸响，无穷无尽的负面念头如潮水般顷刻将他吞没。
　　他摆脱了【今晚的月色真美】的影响吗？
　　但此时距自己发动卡牌才过去一分钟不到！

　　但令柳予自己也感到诧异的是，他的心中却并没有过多对于死亡的恐惧，似乎认为这个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或者说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白发少年脚步轻快地走到柳予跟前，手心里攥着一小团不住朝外挣动的银色星砂，脸上洋溢着古怪且快乐的笑容。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美梦了，嗯，姑且称之为一个好梦吧。”
　　男孩用另一只手轻轻托起他的手臂，皮肤相触间传递过来的冰冷和滑腻令柳予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手心里被放入了一样有着柔软触感的物件。
　　“这是回礼。”
　　男孩神情戏谑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背着手向小茶苑的方向走去：“另外，我的名字，叫做白夜。”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僵立在原地的柳予终于能够稍微活动起手脚，他背部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在初春微冷的夜风吹拂下，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柳予揉了把鼻子，托这两个喷嚏的福，他终于从那梦魇一样的体验里完全清醒了过来。
　　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感觉真好啊！
　　历史教训告诉我们，没事还是不要作死的好。柳予在心中自嘲了一句，展开依旧有些不灵光的右手。
　　那里静静盛开着一朵色泽浓稠猩红，约有碗口大小，花蕊如同丝丝金箔般的茶花。
　　细碎的夜露自花瓣上轻轻滑落到他的掌心，带来细微的凉意。

　　……

　　对于这个什么见鬼的“红衣少女”大挑战，周旭之的内心可谓是充满了拒绝。
　　但看着镜头外导演那张隐含威胁的橘皮脸，他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准备跟随工作人员前往小茶苑。

　　“人到齐没？张心濛呢？”工作人员大声询问。
　　“稍微等一下，成导。我们小濛面膜还没敷完呢，女孩子的脸最重要了，一定要敷够二十分钟才行的。”
　　周旭之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张生面孔，多半又是张心濛的哪个助理。
　　这位张大小姐上个综艺，那简直是女王级待遇，光助理就配了三个，他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呛声，就听身旁的薛霖霖开口：“这不是正好，刚刚小柳还嘱咐你，一定要等他回来以后才能去□□。”

　　见导演脚步匆匆地朝楼上走去，周旭之索性在沙发内坐下，向身后的女佣要了一壶红茶和一份曲奇饼干，做足了等待的准备。
　　他托着下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对面的薛霖霖。
　　她有一张看不大出年纪的圆脸，黑色长发扎成一束斜放在肩头，穿着学生气极重的白色短袖和背带裤，此时由于沉浸于书本而只露出了部分头顶和一截肤色白皙的脖颈。
　　想到对方这个大学霸连看本言情小说都拿出了钻研学术论文的架势，周旭之忍不住笑出了声。
　　“薛女士，问个问题，你从那书里研究出什么了没？”

　　薛霖霖飞快读完最后几行，啪地将书合拢。
　　“我确认这是一本虚构的小说，而且可读性不高。因为全文都充斥着前后逻辑矛盾、语句不通顺、感情过度生硬等诸多问题。”
　　“但既然它作为重要证据出现在房间里，并且被人这么小心谨慎地收藏着，那就说明这本书一定有哪里是不能够被旁人看到，而只适合被它的主人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欣赏、认真揣摩的部分。较为凑巧的是，这是一本讲述妹妹爱上双生姐姐的未婚夫并最终收获真爱、得到了所有人祝福的故事。”

　　“……一帘幽梦啊？”周旭之下意识道。
　　大概是由于阅读比较消耗体力，薛霖霖吃了一点周旭之的曲奇饼干补充糖分，看了他一眼：“比那个可限制级多了。这部小说里的妹妹最终通过把姐姐推下悬崖并伪造出她与人私奔的假象而永远消除了后患。”
　　周旭之一脸震惊：“这种内容也能过审吗？”
　　薛霖霖简直不想搭理这个抓不住重点的傻白甜，蹬掉鞋子，抱起膝盖将整个人都蜷缩进了柔软的沙发内，双手握拳扣在胸前静静地思考着。

　　一位女性会将表达爱语，具备一定纪念价值的卡片遗留在书内，证明这本书对她而言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鉴于该书除开猎奇的内容外一无是处，薛霖霖有理由认为这个“姐妹为了一个男人同室操戈”的故事必定含有某种影射。

　　像是想到了什么，薛霖霖忽然坐直，把书拿到膝盖上，再度仔细翻找起来。
　　这一次，她看的是封面和封底。
　　果然，没有出版号和条形码……这是一本自印的书，甚至极有可能是这名女性在决定题材后特地私下找人撰写的……
　　这是不是说明，在这栋光鲜亮丽的豪华公馆之内，也曾上演过这样一幕姐妹反目的戏码吗？

　　“……小柳，你回来了啊？我跟你薛姐正说你呢，这满头大汗的，来先喝口茶缓缓。”百无聊赖的周旭之余光瞥到顺着楼梯走下来的柳予，顿时喜出望外。
　　“谢谢周哥，这个借给你，是我妈以前给我求的护身符，辟邪效果很好的。一时忘了放在哪里，找了好久。”
　　为了不引起怀疑，柳予特地绕了段路从佣人专用的小门上到三楼之后才走下来。
　　将丝袋放入周旭之手心，知道对方对于鬼神有着高出常人的敬畏心，他还特地编了个护身符的借口，以避免出现周旭之过分好奇而将丝袋拆开却只得到一朵被挤得皱皱巴巴的山茶花这种结果。

　　当然，就算周旭之真的这么做了，他也提前设想好了几个相对巧妙的应对。
　　总算得以略微放松的柳予低头喝了口红茶，温暖微甜的口感驱散了这半个晚上的遭遇带来的冷意和精神上的疲倦，因此并没能注意到薛霖霖在看到丝袋后骤然惨白的脸孔和悄悄放到身后，不断轻颤着的手臂。

　　周旭之捧着丝袋，感动得热泪盈眶：“天呐小柳你是什么绝世小天使啊呜呜呜，我好了我可以，什么红衣少女，我感觉我现在能一个打十个没在怕的！”
　　柳予忍俊不禁，见张心濛和她的助理已经出现在二楼，提醒道：“准备准备，周哥，要出发了。”

　　……

　　周旭之、张心濛以及一名跟拍摄影，在佣人的带领下朝前走去。
　　这里已经属于寒山公馆小茶苑的范围之内。
　　公馆主人规矩森严，除了他们三个，剩余的工作人员都不被允许进入小茶苑，只能留在入口处等待。

　　脚下的枯枝落叶发出细碎的轻响，身侧浓密茂盛的植被在佣人提着的纸灯笼的光芒照耀下，如同一只只或高或矮、姿态各异的怪物般静静地凝视着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理因素加成，周旭之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森冷和恐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悄悄握紧了上衣内袋中的护身符。
　　过于沉闷的气氛甚至影响了始终有些漫不经心的张心濛，她下意识地朝之前不太看得上的周旭之走近两步，警惕地问道：“我们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了，还没有到吗？”

　　那名上了年纪的女佣人沉默地在前面领路，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她的脚步并不快，但却诡异地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
　　用力瞪了几眼那个略有些伛偻的瘦小背影，张心濛烦躁地跺了跺脚，从随身带着的手包里摸出了一包女士香烟。
　　约莫又走了几分钟，在被一根突兀伸出的树枝勾住头发后，张心濛叼着烟，那点稀薄的耐心终于宣布告罄，一边气急败坏地解着头发，一边操着尖利的嗓门高声叫骂：“……这都是什么见鬼的地方？我都说了不来不来，给那么一点钱，还不就是想蹭我的热度！你们是死人啊，没看见我头发被缠住了吗！”

　　跟拍连忙放下机器上前帮忙，周旭之在环顾一圈后，却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那名领路的年老女佣，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