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深蓝之潮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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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悠远的钟鸣划破寂静，一声声荡开，如同回响于心底，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淡淡的哀伤，回忆起不少往事。
柳予从桌前站起，合上手边那本已经看到一半的《海上风云》，放入抽屉。
这是他从雷森港的二手商店里淘来的一本旧书，主要讲述的是一个小人物通过自我奋斗，最终成为一代知名冒险家的故事。虽然总体有点脱离实际，但那或有趣或危险或新奇的探险经历，多名角色之间狗血与酸爽齐飞的爱恨情仇，一次次生死挑战中获得的成长和感悟，都使它具备了较高的可读性，不失为一本用于打发时间，放松心情的佳作。
这个水平，就算是放在前世遍地开花的网文界，也绝对是大神级别啊……可惜，由于被人举报其中部分情节有影射教廷之嫌，这本小说还未发行多久就被全面封禁，查无此书了，唉……柳予回味了下书中情节，整理好身上的神官长袍，戴上冠冕，拿起权杖，正准备进入盥洗室检查一番自己的仪容是否妥当，就听见门被轻轻敲响。
来的是安斯艾尔塔图姆这位年轻且很有背景的地区主教，他穿着正式，淡银长发整齐束于脑后，身后跟着一名体型高大，手中提有一盏油灯，全身被盔甲所覆盖的男性。
注意到柳予的目光，他伸手“啪”地掀起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朝柳予颔首，简单介绍道：“弗雷德怀特，安斯艾尔的契约骑士。”
“晚上好，塔图姆主教，怀特主教。”柳予含笑招呼了一句，“我正准备前往安息池。”
安斯艾尔点了点头：“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他仔细打量了柳予两眼，半是羡慕半是叹息般说道：“你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飞濂殿下屈尊倾听你的忏悔这事已经在主教之间传开了，我最初还不太相信，但现在看来，这消息居然是真的。”
他并未提及多个派系的主教包括枢机大主教在内都对此进行分析，做出理解，认为这其中包含有一定的深意，仅是用调侃的语气做出提醒。
“这都是出自他的慷慨与仁慈，我必将铭记。”柳予平静地回道，转头掩上房门，跟在他们身后，步出走廊，沿着小径向教堂大门走去。
一走出神职人员居住的场所，那带有庄严和悲伤气息的钟声愈发清晰，在宁静的夜色中越传越远，使整座海神教堂都仿佛陷入静默，被肃穆所笼罩。不时有同样提着马灯的主教和骑士走出，加入他们的队伍。
片刻之后，他们走出大门，来到了外侧的山崖之上，面前出现了一条竖直向下的阶梯，它两侧没有扶手，延伸入黑暗之中，难以窥到全貌，底部传来震耳欲聋的海浪拍击声。
阵阵狂风呼啸刮起，令人有种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失足跌落的错觉。
海神教堂坐落于神迹峡谷之内，倚靠峭壁而建，在每年的八月，传闻中的海神诞生日前后，甚至会出现整个教廷都被海水所淹没的奇特景象。
而他们所要去往的安息池，就在这峡谷深处。
安斯艾尔停住脚步，手中权杖挥动，一团色泽蔚蓝，如同水流的光芒自其中涌现，顺着台阶层层流淌，构成一段一段通体幽蓝，布满精细纹路的幽蓝扶手。
几名骑士来到前方，率先走下，沉闷重叠的脚步声依次响起，不时有裹挟着滴滴水珠，气味咸腥的烈风自身前掠过，卷动油灯，令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格外小心。
半个多小时后，这一支参加安魂仪式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峡谷底部。
台阶下方连接着一处不大的平台，它向外延伸，另一头隐没于深蓝近黑的海水之下，两侧石壁上镶嵌着一颗颗有如繁星般细碎的蓝色晶体，带来恒定冰冷的光线，映照出那两道分侧站立的身影。
其中一道微卷发丝整齐垂落，身穿朴素长袍，正是枢机团领袖，“荣光之翼”飞濂。
另外一名则是位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女，她脸庞光洁，五官清秀，容色如同玉石般苍白，眼睛部位蒙着一条黑色缎带，显得很是神秘。
她是“圣者”阿丝塔夏。
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接连响起，众人连忙屈膝，向他们行礼：“飞濂殿下，阿丝塔夏殿下。”
飞濂环顾一圈，目光未做停留，很快转向身侧另一名枢机主教，低沉说道：“开始吧。”
阿丝塔夏轻轻点头，解下身上稍显厚重，绣有层叠海浪纹路的呢制斗篷，仅穿着一件十分单薄的白色长裙，赤脚走下平台，跪坐于地，双手合十，低头祈祷。
“那七海深处，那王座之上……”
“是祂诞生的圣所……”
空灵圣洁的歌声骤然响起，在两片狭窄封闭的山壁之间曲折萦绕。
在场所有的主教和骑士都一下恍惚，眼前出现了种种只有在想象中才能见到的景象，过了有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纷纷埋低脑袋，开始齐声诵念起《深蓝福音书》第一章第一小节的内容。
在这逐渐整齐，越发响亮的歌声中，那狂暴咆哮的海水仿佛受到了无形之力的牵引，慢慢变得平缓，变得驯服，静静流淌于“圣者”阿丝塔夏如花瓣一般层层绽开的裙摆边缘。
海浪平息之后，水位降下，显露出较远处的些许深色轮廓。
紧跟着，海面下方有一团团幽绿的事物亮起，将这片水域映照得如同一整块剔透青碧的翡翠，柔波荡漾间，那若隐若现的黑色剪影也变得清晰，那是一具具随着水流上下浮动的深蓝棺椁，粗略看去，数量至少有上百个！
不知从何处涌出的白色雾气轻轻飘荡，呼啸间隐隐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从中传出，那是低低的私语声，笑声，歌唱声，营造出一种十分瘆人的氛围。
这真的很有恐怖片的感觉……仅是瞟了一眼，柳予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不敢多看。
与此同时，飞濂步下台阶，他脚边的水流涌动，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漩涡，一具崭新的棺椁被从中推出，停于岸边，棺盖上镌刻着一行行金色的字迹，分别是这死者的姓名、生卒年和具有代表性的几件事迹。
这……由于分体的特殊性，在消散之后并不会留下任何血肉尸骸，因此这棺椁内部装着的，大概率是那套残缺不全的骑士盔甲，顶多只能算是个衣冠冢……但我此刻的心情还是异常复杂，有种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魔幻感……看着那个眼熟的名字，柳予的目光顿时呆滞，不知作何感想，只能机械地张合嘴巴，跟随众人唱道：
“我终将回归祂的身侧……”
“回归那永恒的国度……”
充满神圣感的歌声渐渐停歇，仅有些许未完全散去的尾音在高处回荡，一种难以言说的昏沉旋即将临，油灯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不少，连海面都似乎有所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飞濂面色平静，头顶的冠冕更显幽深，他用一种既不激昂，也不悲伤的语调平缓地叙述起罗再的生平：“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是一位忠诚可靠的朋友，他是一名高傲不屈的战士……”
尽管已经领教过那顶冠冕的厉害，但柳予还是无法控制地怔愣了一瞬，较快摆脱这种状态后，他看向身侧，发现那些与罗再并无交集的一位位主教，或眼眶通红，或泪痕宛然，或泣不成声，似乎被深深的触动，真切地开始替他惋惜，替他悼念。
整个不大的平台已沉淀下浓重的悲伤，连“圣者”阿丝塔夏也受到了感染，清瘦的脊背有所弯曲。
这冠冕不简单啊，应该是能够根据飞濂的心意强行对他人的情绪做出影响，做出改变，起到混乱心智的效果……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余潼那张小丑面具，但后者需要一步步引导，需要近距离接触，很可能还存在着其他使用条件，这冠冕就不存在上述缺陷，类比成卡牌，它绝对能排到天蛇九变前面！
能够灵活自如地操控一张三位数以内的卡牌，这绝对是中级宿主以上的实力啊……柳予轻轻吸了口气，决定在面对这位蓝衣大主教相关的问题上更为慎重，更加警惕，以免被他看出破绽。
数分钟后，飞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停顿片刻，然后弯腰将那具棺椁再度推入水中。阿丝塔夏的歌声随之响起，像是飞鸟振翅，低低盘旋。
如同凝固的海浪徐徐上涌，波涛隐现，轻轻拍击着平台一侧，一名名主教走上前去，伸手掬起一捧海水，浇淋在棺盖之上，一遍遍洗涤着那越发明亮的金色字迹。
“愿你的英魂，在神的国度中安息。”安斯艾尔塔图姆这年轻主教屈膝下蹲，一手握住胸前的银质三叉戟虔诚祷告，一手从水面划过，细微光芒于他指尖闪耀，一条条水流上涌，构筑成一枝茎叶细长，花瓣层叠的幽蓝玫瑰。
它被轻轻放置在棺椁上方，在夜色中，透露出别样的温柔与动人。
嗯，我有种拿出通讯器把这一幕拍下并分享给罗再的冲动……那顶冠冕的效果未免好过头了，大家都很真情实感啊，只有我，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柳予是最后一个，也将由他护送着这具棺椁去往更深的海域，没有多做犹豫，他踏入水中，在被这海水冰得一个激灵的同时，微微倾身，扶住棺盖两侧，朝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柳予眼前的雾气渐浓，双腿也被冻得麻木，近乎失去知觉。
雾气之外飘荡着轻微难辨的歌声，在为他指引归路。
咚——
手下的棺椁传来与硬物相撞的触感，他低头看去，借助海面下方透出的点点幽绿光亮，看到了一座沉于水中的宫殿。
这宫殿给人的感觉异常古老，异常恢弘，外部刻有大量海浪纹路，内部高度超过百米，如同古代神灵的居所。
这宫殿通体由一种外表光滑，色泽雪白的材料所建造，较为可惜的是，它似乎受到过极为严重的破坏，大半都已坍塌，深处的地面上散落着不少破裂的雕像碎块和装饰物。
就是这里了……柳予深吸口气，拖着那具空棺游了下去，他直奔这宫殿中央保存得较为完整的一座圣坛，借助浮力，不费多大劲便将手中的事物放了上去。
数秒之后，整座宫殿都似乎轻微震动了一下，紧跟着一道道蓝色光晕在棺椁表面由下至上接连涌现，如同呼吸，明灭不定。
据说这圣坛曾经受到过海神祝福，能够令这棺内的尸体永不腐朽，能够令战死的英魂回归神国……虽然实际情况可能只是给盔甲镀个防水膜……柳予仅是看了一眼，就决定离开，没有产生探索这座古代宫殿的想法。
在服用过多支深海药剂和潮汐药剂之后，他的水性已经有了相当的增强，在普通水域内可以轻松地深潜超过半个小时以上。
但这雾气深处的海水却非常古怪，有种异常的冰冷，令他的体力飞速流逝的同时，隐隐有种连灵魂都被冻结的感觉。
细微的气泡自唇边冒出，他从“收藏家”手镯中取出那根已恢复了些许力量的主教权杖，准备借助这件物品，较为快速地返回。
伴随着一颗颗不规则的蓝色晶体依次亮起，这沉黯死寂的宫殿给人的感觉霍然改变，它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海流朝着柳予奔涌过来，汇集成龙卷，眨眼便将他的身影吞没！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深蓝之潮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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